第15章 魔域（十五）（1 / 1）

“仙界其实和魔域本质上没有大的区别，只不过魔域地底埋藏着数不尽的魔脉，而仙界地底为仙脉，以致修仙之人升入仙界，修魔之人升入魔界。”

“但是，比起魔域魔君的以武力层层选拔，仙界的仙帝是依照血缘关系来继承的，在这种情况下，仙界各家比起魔域的权利集中，倒更像是各自为政，不过，为了表面的和谐，大多数时间各家还是会听从仙帝的命令，有选择性地听从。”

谢凌在“有选择性”几个字上加重的读音。

毕竟这个世界最终还是看修为，看实力的，仙帝没有力压一切的武力，仙宫没有控制全仙界的能力，类似于一盘散沙的仙界便是注定的了。

玄惑听完，坐于蓝色法阵中，接着问道：“那，其他方面呢？”

“其他方面......魔域喜艳丽色彩，但仙界则更喜欢追求浅淡至白；魔域讲求随性所为，仙界则更强调礼仪道德......”

谢凌把仙界与魔域来回做了个对比，末了，补充了最为重要的一句：

“近几百年，仙界多了许多对魔族含有敌意的仙族，一旦遇见魔修，便会拔剑杀之，修为高的仙族含有这种想法的也将近有一半，所以，玄惑去往仙界后，为避免麻烦，最好还是尽量把魔族的身份遮掩好。”

“好。”玄惑应道。

闻言，谢凌轻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术法到了关键时刻，她神情认真地扫视了一圈玄惑周身，手腕转动十指交错，换了个结印手势。

法阵亮起的光芒更盛，万千丝状蓝色灵力自法阵中冲出，渐次包裹住法阵中心的红色身影。

随着蓝色丝状灵力的环绕，一缕一缕如轻烟般的灵力自玄惑体内溢出，像是被蒸发出来的水汽般，融入丝状灵力之中。

逸散而出，是怯除灵力时，最为关键的一个步骤。

明日清晨几人便要离开魔域，今日早膳时，谢凌告知完谢明寒离开的消息后，看着桌上的膳食，忽然便想起了和玄惑第一次同桌用膳时，他吃下的那些灵食。

玄惑修为强大，没有用专门的术法怯除过那些灵力，便能让入侵的灵力在体内逐渐消解。

但，虽能消解，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根除。

灵力留于他体内，即便造不成什么影响，却终究是个隐患。

仙界对于玄惑来说毕竟是较为危险的，谢凌想起这回事后，便在玄惑下午来到寒霜殿时，问了一嘴，得知还未完全消解，便和他提议，在离开魔域前帮他把这个隐患彻底拔除。

两人如今便是在侧殿内进行着怯除灵力的术法。

术法不复杂，只是操作较为麻烦，耗时偏长。

于是，谢凌便趁此空闲，从最基础方面切入，给玄惑做一个关于仙界的大致介绍。

关键步骤铺垫完，法术走上了正轨后，谢凌忽地想起什么，便又接着缓声道：

“在仙界时，虽是因为灵力和魔气出自同源这一点，若间隔较远，动用魔气时，仙族轻易察觉不到，但过后到底会在空间中留下些许残留。”

“所以，抵达仙界后，为防止空间中剩余的残留引来一些人的察觉而导致追查，魔气最好也不要轻易动用......”

谢凌也知道这个要求着实是有些为难，故而一句话说得语调极缓，很是犹豫。

既是犹豫着这话，也是对话语中的要求留有一定的余地。

她虽说出了口，但也没指望玄惑真的会答应，因此，停顿一瞬后，便微微启唇，打算接着说些什么。

但，便是在这时，在那一瞬象征性地预留出来，等待回答的间隙中，她却忽地听到了玄惑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复：

“好，都听姐姐的。”

他应答的很快，谢凌正思索着接下来的话语，突然听到意料之外的答复，刚要吐出的话语猛地卡在喉间，有片刻愣神。

她抬眸，略显错愕地透过蓝色球形丝状的间隙，看向声音来源。

由于身处光芒中心，那道墨发红衣的身影更显艳丽，察觉到谢凌投来的视线，他如蝶翼般的长睫轻轻颤了颤，缓缓抬眼，神情尽力维持着乖顺，浅笑着回望——

好似不论谢凌提出何种要求，他都能立刻应下。

全然的顺从和信任，一副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模样。

谢凌见此，忽地玩心大起，玩笑道：“玄惑应答的如此之快，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到时，玄惑要不要数数自己的卖身钱？”

她说这话时的神情若是再浓烈一些，便很像是那些逢年过节时，对着那些亲戚家懵懂无知小屁孩，哄骗完“你是被你的父母从垃圾桶捡回来的。”这句话后，站在一旁双手抱臂，一副等待着被骗小屁孩哇哇大哭看好戏姿态的恶趣味大人。

当然，谢凌只是单纯开个玩笑，顶多算是个调侃，故而眼中只是盛着恰到好处的揶揄。

毕竟，她虽偶尔有着摸一摸自家弟弟头顶，欣赏着自家弟弟用那种不满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望着自己的爱好，但到底从没成为过，那些过逢年过节哄骗小孩大军里的一员。

“数好自己的买身钱之后，再交给姐姐吗？”

玄惑闻言，微微歪头，浅笑道，“那要不要自己去找买家？这样，到时姐姐只等着收钱便好了。”

或许是因为称呼的转变导致两人关系更加亲近，玄惑在谢凌面前，不再像刚见面时的沉默内敛，而开始越来越偏向于外放。

具体表现为，他今日笑容的增多，和此时此刻，竟难得地把谢凌的这个玩笑给开了回去。

这在之前，他大概顶多也只会轻声说上一句：“姐姐不会卖我的。”

如今却明显活跃了许多。

微讶于玄惑的变化，谢凌缓缓笑开道：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现下暂时不缺钱，还不需要玄惑去卖身，找买家的事情，等缺钱了再和玄惑说吧。”

玄惑神情明显是不信的，但他还是笑着反问道：“是吗？那姐姐缺钱了，就真的会去卖了我吗？”

“怎么会。”

谢凌眼见着玄惑周身没有雾气再冒出，开始给术法收尾。

她变换着法印，用着应付谢明寒偶尔无理取闹时的口吻，温声安慰道：“玄惑得对自己有些信心，比起那些灵石法器，你显然是更重要的啊。”

不说因着那声“姐姐”，谢凌在逐渐适应把玄惑当做真的弟弟，便真的只是一个相处半月的普通友人，那也是比各种宝物更加珍贵。

毕竟，死物又怎么比得过活生生的人？

闻言，玄惑愣愣地盯着谢凌看片刻，忽地微垂下头，目光挪至一旁，在黑发中隐约冒出的莹白耳尖，透出了些绯红，好似一块融着小片血丝的羊脂白玉。

谢凌瞥见那点显眼的红，忽地意识到将才话语中更加偏向于特指的歧义和那略显越界的亲昵。

不过，按字面意思理解也没什么问题，她便也没再多此一举地解释，只望着身前害羞的少年，温和地轻勾了勾唇，缓声补上了之前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一句话。

她正色许诺道：“玄惑既是答应了减少动用魔气的提议，若遇危险，我和阿寒都会尽力保护你的。”

话落，眼见着玄惑周身没有雾气再冒出，谢凌开始给术法收尾。

收尾之事只需按步结印便可，于是，她一边手腕翻转，变换法印，一边与听到声音抬起头望向她的玄惑，温声补充道：

“不过，不轻易动用归不轻易动用，虽说我和阿寒都会尽力，但如果玄惑生命受到威胁，便不要在意这些许诺了，直接动用魔气脱身。”

“大片魔气波动只稍加注意便可被仙族觉察到，以致引来一些对魔族怀有敌意仙族的追查，故而脱身后，不要再在仙界逗留，径直回往魔域。

“之后，若无要紧之事，便不要轻易去往仙界了，你虽修为高强，但仙界到底对于魔族危险重重，别忘了，上任魔君墨劫便是死于仙界华亭山下......”

谢凌说这些不是不信任玄惑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是不信任他的实力，她一开始开口，就只想补充一句，他们之间那个“不要轻易动用魔气”的承诺，没有他的生命重要。

她只想提这么一句，用以消除他之后若是在仙界使用魔气，或许会产生的心理负担，但没想到一说起来便没完没了，帮他规划好之后的路径，叮嘱各种注意事项，还举例让他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回过神来，才猛然发觉，原来她已经不知不觉间，叮嘱如此之多了。

她是真的逐渐在把玄惑当做阿寒对待。

说这些时，虽然清楚地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位魔君，但既是把他当做与阿寒一般的阿弟，她便也没觉得，对着一个历经层层厮杀上位的魔君，说着些“保护”“叮嘱”是多么别扭的一件事。

谢凌没觉得别扭，玄惑就更不会了。

他始终安静听着谢凌的嘱托，神情认真，没有丝毫敷衍。

只是，刚开始时，确实是很认真的，但自他敏锐察觉到谢凌语调中的对他的担忧后，薄唇却是随着那温和话语缓缓翘起，神色间，荡漾着显而易见的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