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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连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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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静央本以为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顺藤摸瓜找到凶手,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她如遭雷击,一颗心直直向下坠落,重重摔倒地上。

……姜家?

“物证”被一一呈到她面前,仔仔细细拿去检查,却没有发现任何纰漏。若非虞静央心中确信,几乎也要怀疑上自己。

她长这么大,自问见过的明枪暗箭已经足够多,如今日之局明显蓄谋已久,依旧让她双唇颤抖说不出话。

关皇后继续说着:“诚然关姜两族不睦,可本宫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们姜家的胆子竟大到如此地步,胆敢用这样阴毒的办法谋害皇嗣!”

“皇后慎言!”虞静央猛地抬起头,厉声喝道:“我舅父是随父皇打天下的有功之臣,姜家满门忠君为国,皇后娘娘想凭此就为姜府定罪,未免有些轻率。”

关皇后脸色更差,竟还耐着性子与她周旋:“那本宫还能如何调查,才能令三公主心服口服?”

虞静央没意识到反常,咬牙道:“同康药铺是姜府产业不假,办差的伙计却并非全是姜家之人。既如赵嬷嬷所言,不如将那个与她勾结的郎中捉进宫来对质!另外,自然也要查清那人底细才好判案。”

听她如此说,关皇后竟笑了:“好,那就依你所言,来人!”

抓人需要时间,虞静央被扣在坤宁宫出不去,只有忍着焦灼苦苦等候。期间,她本能地想要寻求庇护,若能派人出去偷偷给晋王府或姜府报个信都好,可是心中思量许久,终究还是偃旗息鼓。

一旦哥哥收到她的消息,必定会放下一切要事前来保她,到了那时,他们兄妹的命运就牢牢牵系在了一起。可此案最终走向尚未可知,若她最后百口莫辩罪责难逃,哥哥为了护她,会把罪名全部揽到自己一人身上。

哥哥是皇长子,已经获得了朝中不少臣子的支持,不知是否引来父皇的忌惮。倘若背上一个谋害手足的罪名,将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就算最后能成功脱罪,照样沾上一身腥。

他们兄妹荣辱一体,更与姜家息息相关。若哥哥失势没了夺嫡的资格,他们多年来苦心孤诣积累的势力就都完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将变成关氏案板上的鱼肉。

虞静央心中没底,更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从这次事件中全身而退。比起被人诬陷冤枉,她更害怕最后发现一切真的与姜府脱不了干系。

自己的母亲姓姜,关氏是他们的对手,这是虞静央从小就明白的道理。长这么大,她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关姜两族的争斗,清楚他们为了扩张势力,达到自己的目的,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阴暗事。

原本虞静央对此并不太关注,心中没有清楚的概念,只是单纯地向着姜府并希望他们能赢,却从未有过这样的意识——既然关皇后会为了家族算计她和兄长,那姜氏呢,这次会不会真的下毒害了二皇兄和四皇妹?

虞静央在意虞静澜,然而,心中根深蒂固的认知已经让她在潜意识里做好了选择。只有保全姜家,她和兄长才能安然无忧。

于是,她最终还是没有搬救兵,第一次选择了自己独自承担这一切。约莫两个时辰后,皇后派出的人回来了,却没有带来那个郎中。

原来,那人自知犯了大事,已在家中自尽身亡了,而尸体旁边恰好放着一份姜府名下的地契。

一切都那样合情合理,分明处处是巧合,却叫人挑不出问题。

虞静央脑中飞速运转着,始终想不出一个破局之法。若真的是姜氏的手笔,他们自然无处可逃,若是有人蓄意栽赃也别无办法,因为这番筹划天衣无缝,根本就是冲着他们而来。

现在,这桩下毒案究竟是谁所为,已经不再重要了。虞静央不再怀疑姜家,心中清楚地知道——他们被人算计了。

高台之上,关皇后仍在一遍遍痛斥着她与姜府心肠之歹毒。虞静央意识到了什么。

父皇宠信姜家,不代表他连谋害皇子这样的大事也可以视而不见,一旦他知情,姜家必遭灭顶之灾。关皇后揪住了这样一个大罪,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父皇,而是单独传唤她来这里怒斥,实在太过反常。

她身上一定有关皇后想要的东西。

虞静央不是个傻子,苍白着脸色:“皇后想要我怎么做?”

听罢,关皇后果然怒气微消,还勾起了唇角:“三公主果真十分聪慧,不怪陛下喜爱你。”

“那乌砂毒性强,好在循儿和澜儿并未吃下太多,勉强保住了性命。虽然如此,凶手还是要付出代价才行。”

她眼露精光,一字一句说得从容,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眼下和亲之事在即,南江使者一遍遍地催,着实让朝廷不堪重负。三公主一向懂事,若一人背下罪名自请为国和亲,本宫定会为公主大义而感动的。”

虞静央孤身站在原地,手脚一片冰凉。原来,这才是关皇后的最终目的。

南江在大齐危难时趁火打劫,胜之不武令人不齿,战后议和时姿态强势,毫不容情。远嫁南江为妃,一路千里谈何容易,只看南江人对待大齐的态度,就知嫁过去的日子不会好过。

无人不清楚成为和亲公主的艰难。如若答应,她今生都要远离大齐,在南江生活一辈子。

虞静央声音哑而艰涩:“若我不答应呢?”

“一切尽凭三公主选择。毕竟陛下倚重姜侯,对你和晋王更是宠爱有加,想来就算论罪,也定会从宽处置。”

关皇后安坐主位,姿态从容,全无对一双中毒儿女的担忧和不安,仿佛一切都可以是权势博弈的筹码。虞静央望她许久,这才恍然大悟。

是她低估了关氏。今日之局不是偶然,而是关皇后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只为重创对手,逼她在自己和家族中间做出选择。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得利的都只会是坤宁宫。

关皇后根本不在意她的眼神,满面快意,低声道:“你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长得实在太像你母亲。”

在这座皇宫里,一切与姜翎音有关的人和事都应该被抹去痕迹。虞静央,虞静延,她自会一个个来。

虞静央坐在地上,心头抽成一团,几近痛不欲生。

许久之后,她露出个自嘲的笑,红着双眼:“皇后,你赢了。”

……

那时的虞静央年纪尚小,危机当前仍挺直脊背强撑,实则心下早已大乱。当时什么都没有考虑,只是凭着一腔孤勇,固执又笨拙地想要护住自己重要的人,不能让歹人得逞。

长公主去了豫州的封地还没回来,萧绍在淮州,虞静延和姜府她不敢透露。就这样,虞静央听关皇后的话,傻傻地向虞帝请了旨,只说自己移情别恋喜欢上了南江王子,独自一人背上了下毒的罪名。儿女情长的理由,着实把周围人摘了个干干净净。

那段日子,虞静央黑夜躲在锦衾里崩溃大哭,醒来后又变回了少女怀春的欣喜模样,只身咽下一切悲苦,好像难得逞了一回英勇气概。最后,她失去了兄长,失去了心上人,头也不回地踏上了那顶红轿。

她是保护别人的小小英雄,可是只有自己知道。

时过境迁,人的性情也发生大变,虞静央早已没了过去的直率和单纯,却多了许多与对手交锋的心狠和决绝。可惜时间不能回溯,现在她所要承担的代价,正是当年种下的果。

五年过去,现在,留在玉京才是她的第一大要紧事,所以她信守对父皇的承诺,仍对当年的事守口如瓶。至于兄长他们怀有心结等事情,来日方长,她都可以慢慢解决。

思及此,虞静央目光含冰,半含讽刺道:“皇后找我究竟有何事?难道又有何人被我害得中了毒?”

“三公主说笑了。”面对虞静央的语刺,关皇后只当没听懂,言笑晏晏步入了正题:“若非重要的事,我又岂会贸然找你来。”

“前段日子宫人打扫宫室,发现了几件姜夫人的遗物,虽然不多,到底是给亲近之人留个念想。你是姜夫人的女儿,这些东西自然是要给你的。”

话毕,宫人搬了个箱子进来。虞静央望了几眼,发现器物上刻着姜家的印记,果真是母亲的遗物。

母亲离开时她年纪太小,许多故事都是听姑母或兄长说起的。当年父皇登基,母亲为了明志没有入主后宫任何一座宫殿,只在临近乾安宫的别院住过短暂的一段时间。这些东西,应该正是从那里找到的。

关于母亲的遗物,大部分都存放在父皇那里或姜府,还有一些在她和兄长各自的府邸中。关皇后主动把这几件东西交给她,既解决了自己痛恨却不能毁坏之物,又能在父皇那里赚得贤良大度的名声。

“谢过皇后。”虞静央看穿了她的意图,令人收下。

当年的事她怀疑关皇后,却拿不出确切的证据,现在还不能与之撕破脸。

唇齿暗箭之际,宫人入内通报:“四公主来了。”

虞静央早就不耐继续留在这里,听罢顺势告辞,走到半程又停下了步子。她半转过身,侧脸神情微冷,“当年皇后的好筹谋,不知二哥和四妹是否知情呢?””

关皇后怎会不知她的意思,轻笑一声:“母子之间,自是同气连枝。”

两句话的功夫,虞静澜已经自外面入殿,在看见虞静央时皱起眉。

“原来如此。”得到了答案,虞静央看了母女一眼,既是自嘲又是讽刺地笑了,不觉意外,只是心寒。

她没有再逗留,头也不回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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