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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王谢大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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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王谢大婚

此时弹起来的人变成了阮氏。她震惊地看着往日最乖顺的三女儿风风火火地跑进正堂,一下摔跪在了自己面前。

“阿粲?”

“郗恢,你小子闹哪出!”傅氏亦生气道。

而听见熟悉的名字后,谢道粲与郗恢对视一眼,立即明白了一切。

事已至此,郗恢干脆也跪在了二人面前,对阮氏磕了个头道:“今日晚辈唐突而来,礼数不周,还望谢夫人海涵。实是晚辈听闻与谢家妹妹的婚事后,喜不自胜,想着登门拜见最显诚意。然时间紧急,晚辈未曾备礼,只得先行大礼拜见夫人。”

说着,郗恢又磕了一个头。

这下连跪在旁边的谢道粲都震惊了。

郗恢才抬起头来,身后便传来郗道茂的声音:“阿兄也真是的,前些日子成天带我采买礼物,说要登门求亲时带着以显诚意。怎料今日出门得这样急,连东西也忘记带了?”

郗道茂身后鱼贯而入婢女数十人,皆手捧锦盒,规矩地立成了一排。

阮氏和傅氏都被着突如其来的阵仗搞懵了,二者对视一眼,彼此都能从对方眼里看出茫然。

郗恢感激地看了郗道茂一眼,但他明白这些礼物虽能挽救他空手而来的尴尬,却并不能全然体现他求亲的诚意。于是他抬头对阮氏道:“谢夫人在上。晚辈自幼入京读书,于家中之事关注甚少。此次听闻母亲为我定下婚事,一时间有些措手不及,未能亲自登门拜访。然前些日子山庄相遇,晚辈对三妹妹一见倾心,得知妹妹即是晚辈未来的妻子后更是喜不自胜。谁料心思未告知于母亲,让她起了误会,是以今日唐突登门,为得就是说明心中所想,也望能够得到谢夫人的认可,允晚辈与三妹妹成婚。”

傅氏看向郗道茂,后者则凑到她耳边低声解释清楚了缘由。

“那你又是因和而跪?”阮氏听完了郗恢的话,又转头看向谢道粲问道。

“母亲,”谢道粲柔柔地应了一声,“我回头再跟您解释。”

阮氏一头雾水,刚捋清楚前因后果的傅氏只得陪着笑凑到她耳边解释了一通。听完傅氏的话后,阮氏释然一笑:“既然是误会,那就都起来吧!这两个孩子往日也不怎么见面,今日既然见到了,不如留下用个便饭。正好我同郗夫人也有事要商议。”

阮氏亲自扶了郗恢起身,又笑着看了看他和谢道粲。二人才貌皆为上乘,立在一处颇为登对,阮氏怎么看怎么喜欢。

“他们年轻人的话题咱们插不上,郗夫人,不如去我那坐坐,吃点糕饼?”阮氏主动邀约道。

傅氏自然没有推辞,笑着同她走向了后院。此时堂中余下的三人,只有郗道茂在鼓着腮帮子生气:“你们竟将我也蒙在鼓里!”

想起落梅山庄时二人装作不熟的样子,郗道茂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不告诉我就算了,还要我来收拾残局!”

刚刚在路上听谢道粲说完前因后果,郗道茂立刻转头回了郗家。从库房中匆匆择选出几件上乘物件,又疾驰着到了谢家。

郗恢感念妹妹用心,陪笑着哄道:“今日多谢妹妹相助。”

郗道茂白了他一眼:“少来这些虚的。”

郗恢立刻保证道:“不来虚的,回去路上咱们先去珍宝斋,看上什么首饰随便挑,今日哥哥买单。”

谢道粲也忙哄着自己未来的小姑子:“不喜欢珍宝斋的便去我那里挑,正巧昨日我新打了一对翡翠耳环,一会儿给你带回去。”

“果然是要成亲的人了,连说话都一样,”郗道茂吃味地看着谢道粲,“今后你只和哥哥好,就不跟我好了是不是?”

“怎么会!”谢道粲握紧了郗道茂的手臂,“咱俩永远第一好!”

郗道茂这才满意地笑了。

回府路上,郗道茂正要上傅氏的羊车,便见她对自己摆摆手:“容娘,你坐后面那辆。”

而后,傅氏将水葱般的指尖对准了郗恢:“你,上来。”

正准备逃上马的郗恢顿时僵住了步子,哀怨地看了郗道茂一眼。后者冲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郗恢认命地跟了上去。

车门一关上,郗恢就很识相地跪在了傅氏面前:“母亲,儿子知错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郗道茂特意在车旁听了一阵,随后她便捂着嘴上了后面的羊车。

跟着傅氏来的燕燕此时也凑到了郗道茂旁边:“女郎,您笑什么?”

郗道茂捂着嘴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说罢,她又止不住地抖动起来。心道:阿兄这次算是闯了大祸了。

五日后便是谢道韫与王凝之的大婚之日,傅氏因做梳头人,早早便抵达了谢府。郗道茂与郗恢稍晚些到,刚进大门,郗道茂便看到谢道粲的侍女立在门口。

“郗女郎可算来了,咱们女郎正等您呢!”侍女引郗道茂往后院走去。

郗恢落了单,正准备自己找地方坐,谁知一转头便见到了王献之。

“呦,今日是你来迎亲啊?”郗恢熟络地上前寒暄。

王献之的眼神却还四处张望着,未听到郗恢那句话。

“看什么呢!”郗恢顿时明白王献之在找谁,立刻变脸凶道。

王献之这才看向他:“没,没看什么。”

郗恢怎能不了解他,睥着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容娘早进去了。”

王献之果然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

郗恢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脚:“你小子!”

二人打闹着走向了前院。

此时的郗道茂则踏进了谢道韫的闺房。

毫不夸张地讲,这是她第一次进到谢道韫的住处。此前她来谢家,不是去谢道粲那里就是在院子里逛,却从未进到过这里。在她心里,谢道韫的闺房就像一处禁地,神圣而不可入内。可今日,因缘际会她却踏入其中。

墙上有一处空的剑鞘,因着大婚,谢家人将剑收了起来。书架上满是卷轴,排列整齐地放着,还留有标签。此时关系相近的亲友共聚于妆台前,簇拥着铜镜前的女子。那位女子身着鲜红的嫁衣,脸上却没有任何笑意。

所有人都知这场婚事的不匹配,可在场之人谁也无法言说。谢道粲眼里亦满是落寞,她牵着郗道茂的手,默默走到了铜镜旁边。

谢道韫闻声抬起头来,妆面雍容,似一朵盛开的牡丹。她望向谢道粲与郗道茂时,眼里闪过一丝艳羡,但仅仅一瞬,她便收回了目光。

视线转移到铜镜中,她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阮氏亦忍不住拭泪,可擦去眼泪后,她依然要笑着将准备好的犀牛角嵌合浦珠的梳子递给傅氏。

傅氏慢慢走到谢道韫身后,看着铜镜里的人儿念起了赞歌:

“一梳梳到老,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相逢遇贵人,五梳翁娌和顺,六梳夫妻相敬,七梳七姐下凡,八梳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样样有,十梳夫妻到白头。”

每一声赞语毕,谢道韫都要掉一滴泪,直到梳头结束,她脸上已满是泪痕。

“新娘子出嫁时哭一哭是好的,但可不能哭花了妆啊!”傅氏轻声安慰道。

谢道韫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

出阁前,谢道韫回望身后的房间,最后立在了那柄剑鞘前,伸手抚摸了一下剑鞘上的纹理。她是谢家长女,就必须要承担属于她的责任。哪怕这责任要以她的后半生来换,她也不能说一个不字。谢道韫咬了咬牙根,忍住了所有的不甘心。

院外响起爆竹声,喧嚣聚于一堂,每个人脸上带着笑意。这一场婚礼,只是她一个人的悲剧。

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任由母亲为自己盖上了盖头,团扇上绣着百鸟朝凤的纹理,侍女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出这个自己生活了十余年的院落。

“长姐!”谢道韫跨出门槛时,谢道粲忽然在身后喊道。

谢道韫脚步顿住,感受到一只手握住了自己。

“照顾好自己。”谢道粲话到嘴边,却只说出来这一句。

盖头下,谢道韫轻轻点了点头。

谢道粲止步于此,看着谢道韫走出了那道垂花门。

“生于士族家,就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吗?”人群散去后,谢道粲失落地问道。

“你我已是幸运者。”郗道茂回答了她。

月上柳梢,王家宅院里笙箫声起。火红的灯笼挂在堂前,夜风轻吹着众人的鬓角,每人的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宾客簇拥在堂前,观摩着新人之礼。郗道茂左右望去,见每人注意到她,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绕过宴席的垂花门,里面便是王家水榭,少时姑母郗璿常带着自己在此处采集雪水,是以她轻车熟路就走到了水榭中央。喧闹声被隔在门外,她斜靠在柱旁,单手托着头假寐。四周明烛高悬,梅花的清香暗潮涌动般袭向鼻尖,郗道茂闭着眼睛,却觉那香气忽而近了许多。她疑惑着睁开眼睛,却不知眼前何时多了一枝梅花。

郗道茂的眼睛顿时亮了,她惊喜地看花束,视线随之上移,对上了那双手的主人。

“你怎么找到我的?”郗道茂看向王献之问。

后者笑着将那花塞到她手上,随后散漫地坐到了她旁边:“因为我一直望着你。”

“席上人那么多?”

“但席上只有一个你。”王献之也学着郗道茂的样子斜靠在那里。

郗道茂握着梅花花茎,脸上瞬间泛起绯红。

“一个人躲在这里,可是累了?”王献之想着郗道茂一早出门,现下怕是有倦意。

郗道茂点头:“忙活了一日,是有些倦了。谁想刚来躲会儿懒,便被你抓到了。”

王献之靠在水榭边上,回过头来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道:“谁说我是来抓你的。”

“难道就只许你躲懒,不许我也来休息一会儿?”

郗道茂明知他是故意言之,还是侧过身去背对着他:“今日是二表哥的大日子,你不去席面上,倒来此处躲着。”

“二哥的大日子,主角自然是他了。我这个闲人正好在这里躲躲!”王献之的眼神始终停留在郗道茂身上。

今日为着喜庆,郗道茂特意穿了件藕粉色的大氅,白雪色的狐毛簇拥在颈旁,更衬托得肤色胜雪。如今加些微红,倒添了许多明媚。她纤细的指节握着梅枝,凉意丝丝入掌心,却并不觉得冷冽。

就在二人相对不语时,水榭外闪过一道身影。那人瞥见水榭中之情形,冷笑一声走了过去。

回席面的路上,郗道茂独自经过一座石桥。才踏上桥面,她便察觉到身后传来刻意压低声音的脚步声。郗道茂警觉地向后瞥了一眼,那道身影赶忙藏进了竹林中。

郗道茂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随即便大步迈上了桥。走到正中时,她故意停下脚步,装作在看水。耳畔那幽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郗道茂仍低头看着湖面。

就在身后那双手即将触到郗道茂时,她忽然蹲下身子,嘴里喃喃道:“哎,这是什么。”

她身后之人扑了空,直直像水中栽去。而郗道茂却找准时机,握住了那人的手臂。

悬在桥上的桓卿大惊:“啊!救命!”

握着她手的郗道茂不屑道:“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桓卿瞬间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脸涨得通红:“你知道我在你后面。”

郗道茂:“废话,你那脚步声那么重,谁听不见啊!”

“那你是故意要害我落水!”桓卿恍然大悟般说道。

郗道茂翻了个白眼:“你落水了吗?你不还在桥上悬着呢嘛!”

“你应该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郗道茂微微一笑。

“呸!你就是要暗算我!”桓卿都挂在桥上了还不死心,仍对郗道茂出言不逊。后者便有意吓唬她,微微松手,桓卿立刻双手扒紧了她。

“哎,你别松手!”桓卿大惊失色道。

“你说你,上次都被我打成那样了,怎么还是不死心。”郗道茂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桓卿道。

后者经过郗道茂松手的假动作后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你先把我拉上去!”

郗道茂坦言:“那可不行,你上来了万一又推我怎么办?”

桓卿绝望:“我不推你了,你让我上去!”

郗道茂假装沉思了一下:“可我不信啊!”

桓卿彻底崩溃了:“我保证!真的不推你!”

“那我拉你上来有什么好处呢?”

桓卿瞪大了眼睛:“你还想要好处?”

郗道茂认真地点了点头:“救人一命,总得换点什么吧?”

桓卿忙着上去,无奈地应道:“那你说,你想要什么?”

此话正中郗道茂下怀:“那你告诉我,你和那个小道士是什么关系?”

上次的事情郗道茂虽只听了半截,但却也猜出了些许。此时抓住了桓卿把柄,自然趁机问个清楚。

桓卿的眉头一蹙,这件事在整个桓家都讳莫如深,若让她知道了……

见她不讲,郗道茂更觉得事情不简单了。说着便要松手。

吓得桓卿赶紧抓紧了她:“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郗道茂耸肩:“没什么关系,但跟你有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桓卿不解。

“关系就是,你要不说,我就松手。”郗道茂用平淡的语气说出刺耳的实话。

桓卿绝望了,一边握紧郗道茂,一边飞快地头脑风暴:“好,我说。不过你要先放我上去。”

郗道茂才不信她的鬼话,说着又要松手:“爱说不说,不说就下去吧!”

桓卿急了,立刻道:“他是我庶出的一个哥哥。”

“庶出?”桓卿的母亲南康长公主是出了名的跋扈,并不允许驸马桓温纳妾。若说桓家的妾室,恐怕只有桓温大败西凉后偷偷带回府中的那位西凉公主。不过据说公主早逝,也未听闻留下过什么子嗣。

想到此处,郗道茂忽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眼见桓卿的脸都涨红了起来,也不再恐吓她,双手一发力便将她拉回了桥上。只是落地时郗道茂没有控制好力度,桓卿直接摔到了自己眼前。

她吃痛地捂着屁股,想要骂郗道茂,又怕她把自己推进去,想了想还是作罢。

郗道茂此时则面无表情地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桓卿忙爬起来快步追上她:“你可别跟别人说。”

郗道茂生出了逗她的心思:“看我心情吧。”

“别啊,”桓卿急了,一把拽住郗道茂的袖子,“让母亲知道了我就惨了。”

郗道茂看戏般地问道:“你会怎么样?”

桓卿急得直跺脚:“反正你千万别外传。”

郗道茂对她耸耸肩:“你都告诉我了,传不传自然由我说了算。”

桓卿快哭出来了:“你干嘛非握着这件事不放啊!”

“谁让你上次出言不逊呢?这是我对你的回礼。”郗道茂背着手走远了。

留桓卿一人在后面气得直拽树叶。

在不远处看完全程的王献之轻笑一下,亦悄声离开了此处。

回到席面上时,庾昭觉出了不对劲。她看着桓卿一脸殷勤地坐在郗道茂旁边,还主动为她斟了一杯酒。

“你这是抓到了她多大的把柄啊?”庾昭一脸震惊地问道。

桓卿则紧张地看向郗道茂,生怕她将刚刚的事情说出来。然而郗道茂只是清清嗓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桓家妹妹不一直这么热情吗?”

桓卿松了一口气,立刻接着话道:“是啊,是啊。”

说着又给庾昭倒了一杯酒。

刚随着阮氏去敬酒的谢道粲回来,见此间一幕,也是一愣,半信半疑地坐在了庾昭旁边问道:“你俩谁打她了?”

庾昭忙摆手:“没有的事儿!”

“那她……”谢道粲看向桓卿,欲言又止。

“谁知道呢,可能是被容娘的个人魅力吸引了?”庾昭大言不惭地说道。

谢道粲倒吸一口凉气:“那还不如是挨了一顿打呢。”

二人见郗道茂不说,也不再追问。待宴席散去,郗道茂正准备去寻傅氏,便被盯了她一晚上的桓卿给叫住了。

“郗道茂!”她直呼其名道。

郗道茂不用想也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挥挥手道:“不会给你说出去的!”

桓卿松了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今天晚上郗道茂是故意吊着她的。

“真可恶!”待郗道茂走远些桓卿才敢吼出声。

回府路上,傅氏微醺地靠在车壁上,嘴里絮叨着郗恢的婚事:“你阿兄的婚事定在开春后,到时你父亲肯定也得胜归来了,咱们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将三姑娘娶进来。她自小同你交好,入府后你们就能日日在一处玩了。”

郗道茂的手任由傅氏握着,脑海中也不禁憧憬起来。

回府后,未等众人坐下,便有小厮踉跄着冲了进来:“主母,不好了。”

“前面传来消息,说主君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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