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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战场变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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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战场变局

傅氏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郗道茂和郗恢也是同样的症状,只不过郗恢先一步回过神来,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母亲。

“前线是什么情况?”郗恢细问道。

“与燕军交战第一日,我军刚列队完毕,主君忽然晕厥,从马上摔了下来。”小厮立在堂中将消息娓娓道来。

“军医看过了,说是积劳成疾,这才突然晕厥。”

“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郗恢追问。

“也不知道怎么了,谢万将军并没有出兵,甚至后撤了三里。”

郗家掌握的消息便止步于此,然第二日晨起,皇帝便收到了前线最新的军报。报中称郗昙因病昏厥,军营几日没有新的动作,随后抵达的谢万以为要撤兵,便后退三里扎营。然一直虎伺的苻秦趁机出兵,直捣慕容氏皇城,并俘虏了慕容氏的皇帝。现下,燕地已尽归苻秦了。

“谢万这个废物!郗昙病倒,正是接手京口军的大好时机,他却为了保住那点刚招揽的北府军主动退兵!让苻氏钻了那么大的空子!”皇帝大怒,摔了邸报大骂道。

内侍鬓边汗如雨下,不知该如何让圣上息怒,只能试探着道:“谢万将军许是有别的考量?”

“他?”皇帝冷哼一声,“他们谢家,一向只以家族利益为重。出征前朕便许诺他,这次以郗昙为前锋,待他元气大伤,朕便颁旨让谢家接受京口军。谁知道他如此目光短浅,现如今恐怕连战场都没踏上一步。”

内侍不敢多言,悄悄擦去汗水,沉默着站在皇帝身后。

宫城上寒鸦数点,唱着边塞声。

军营里亦飞过几只乌鹊,郗昙躺在床上,帐中药香弥漫。他双目紧闭着,眼前却仍是三日前的夜。

那夜,郗昙穿着普通士卒的衣服,走入一片芦苇荡中。周遭风声萧瑟,他静听着脚步声逼近。

“郗将军好胆量,敢孤身入局,就不怕本王在此埋伏了人马,要取您的性命?”郗昙身后,一位带着面具的男人慢慢走近。

郗昙勾起一抹轻笑:“东陵王说笑了,既是谈合作,必要拿出诚意来。本将的诚意,便是如此。”

他张开双臂,腰间并未佩戴任何兵器。

面具男于郗昙身前两米站定,双手背在身后,腰间却别着那柄苍梧剑:“这么说,倒是本王小人之心了。”

他虽如此说,却并未取下腰下剑。

郗昙不欲绕弯子,此时直入正题:“你我皆知,大晋攻燕,只是我朝君王的制衡之术。圣上担心郗家拥兵自重,所以以攻燕为由,目的是消耗我京口军。东陵王作为慕容皇室,自然也不希望看着自己城破,不是吗?”

慕容凌在面具下笑了笑:“郗将军这么说,是笃定我大燕一定会败喽?”

“不然,本将也不会在此见到东陵王,不是吗?”郗昙微微偏头道。

慕容凌的脸色冷了下来。身为慕容皇室,他最清楚自己国家如今是什么状况。别说郗昙这次带了三万大军攻城,即使砍去一半,他们也未必能够抵挡。如今,他只能通过郗、谢之争来为自己国家换得片刻喘息。

“既然利益相通,本王便也不绕弯子了。本王愿配合郗将军演这出戏,只是,我大燕……”

郗昙对他点点头:“本将承诺,明日交战前便病倒,绝不会让京口军攻进大燕城池。但今夜本将孤身前来,也为讨得东陵王一句承诺。”

“哦?”

“慕容氏,不能趁此机会偷袭我军。”

“本王答应!”慕容凌对他颔首道。

“以何为凭?”郗昙追问。

慕容凌低头,解下腰间长剑:“以苍梧剑为证,只要郗家军不破我燕国城池,慕容氏绝不出兵。”

郗昙单手接住慕容凌抛来的剑,临走时,转身对他道:“合作愉快。”

慕容凌仍立在原地:“合作愉快。”

次日,一切都按照二人约定好的发生。他病倒于军前,慕容凌则扯出什么汉人兵法,以不出不义之兵的由头退守城中。谢万更是胆怯,见郗昙病倒撤回军营,更是立刻下令命谢家北府军后撤三里。

这是大晋打过伤亡最少的一场仗,几日折腾下来,唯一一位伤兵还是煮饭时被热汤烫伤的。可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之时,苻氏一族攻进了燕国都城。

慕容氏倾全国之力以抵抗,却还是让苻生攻开了城门。君王慕容暐带着自己五岁的太子躲在废旧的宫殿中,为怕敌军发现,他死死捂着太子的嘴。

“儿啊,不要哭出声,不然咱们父子俩都得死在这里。”

太子颤抖着点点头,可泪水还是一滴接着一滴落下。

饶是他们尽力缩小着自己的存在感,敌军还是不出意外找到了此处。听着脚步声逼近,慕容暐知道他们已无路可退。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眼底已有了赴死的决绝。他牵着太子走到宫苑的后门处,用力撞开生锈的锁,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太子推了出去。

他死死关住宫门,对外面的太子道:“孩子,记住今日之辱,为父亲……报仇!”

最后两个字落下时,鲜血从慕容暐口中喷出。他的身体缓缓滑下,血迹顺着宫门流到了太子脚边。

太子紧紧捂着嘴,怕自己的一点声响引来敌军。然而还是有一个士兵透过门缝发现了他。

“门外有个孩子!”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都开始大力的推门。

太子慌张地跑开,一路狂奔在宫城外的小道上。他不敢回头,生怕那些人追上来。然而就当他的力气快要用尽时,一只手抓住了他,随即,他的嘴又被捂上了。

“谁?”他挣扎着呜咽道。

身后是一道苍老的声音:“别出声,我不是来杀你的。”

他回头,见面前的人穿的是晋人衣衫。而在他思忱的功夫,苻生的军队就从他们身前跑过。隔着疯长的野草,他们没有发现他。

待周遭恢复寂静,太子才开口询问道:“你是晋人?”

郗昙点点头:“不错!”

“你为什么要救我?”太子警惕地看向他。

郗昙慈祥地笑了笑:“我自有我的道理。”

“你会拿我去邀功吗?”太子又问。他知道无论面前之人将他交给哪国的君王,等待他的都只会是囚禁或残杀。

郗昙摇头:“也不会。”

“我如何信你?”

郗昙没说话,却对他伸出了手。太子迟疑了一下,握住了郗昙粗糙的大手。

“我带你见一个人,你见到他后,自然会信我。”

郗昙牵着太子走了很远很远,最终停在了他与慕容凌见面的那个芦苇荡。

今日的芦苇荡充满了血腥气,他的心腹扶着一个满身伤痕的男人走了过来。太子一眼便认出了他,大喊道:“叔父!”

慕容凌的面具被人砍掉一半,嘴角挂着血迹,下颌处还有一道伤。他的手臂中了两箭,血顺着指尖滴落在地上。

太子想去扶他,可跑到慕容凌身前时他却不敢伸手,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他的哪处伤口。

慕容凌见他落泪,忙扯出一抹笑容来安慰道:“明儿,不用怕,叔父没事。”

被点到名的慕容明哭得更加厉害了:“父皇,父皇被他们杀了!”

慕容凌听后心中一阵刺痛,可此时并不是伤心的时候。他艰难的举起手臂,摸了摸慕容明的头:“明儿不哭,叔父会为陛下报仇!”

一直冷眼旁观的郗昙却在此时打断了他的话:“你都伤成这样了,如何报仇?”

慕容凌抬起眼来,瞳孔鲜红一片,满是狠辣:“本王乃慕容皇室,陛下的长兄。如今国家沦丧,君主死于非命,本王怎可苟活!”

说着,他扶着一把长刀艰难地站了起来:“今日,本王将拼劲最后一口气,与他苻生战到最后一刻!”

郗昙见此,心头也不禁有些酸涩。面前这位东陵王,算起来不过与郗恢一般年纪,却要经历国破家亡之痛,这对他来说是何等残忍?

然而乱世之人,从无人怜悯。

“东陵王!”郗昙喊住了他,“本将年长你不少,算起来也可托大称一声叔伯。如今战局已定,何必做无畏之牺牲?倒不如保存力量,以俟来日!”

慕容凌的眼泪混在血水中滑下:“我慕容氏,哪里还有来日?”

郗昙见劝不住他,又转换了策略:“你本为庶长子,与慕容氏君主并非一母同胞,也因此不被你父亲看中,只封了亲王。既未承其重,何必要为其国。如今只要你愿意,老夫大可将你收录京口军中,保你一世富贵,你又何必做垂死之争?”

慕容凌冷冷地看向郗昙:“郗将军说得好轻巧!一世富贵?你晋人的一世富贵,我慕容凌高攀不起!我生为慕容氏之臣,受父皇养护,弟弟爱戴,百姓奉养。常言在其位而谋其政,慕容氏养我至今,岂是让我做那苟且偷生之辈的?”

说着,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初春风寒,刀割般掠过他的侧脸。慕容凌摘下了面具,露出坚毅的眼睛。

他深深地看了慕容明一眼,随后目光上移,看向了郗昙。

“郗将军,从您今日出手相救,晚辈便知您之大义。如今,我决心与之一战,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位侄儿。”

郗昙叹了一口气,心知无法劝他回头。于是无奈地解下腰间剑,抛给了慕容凌:“这是那夜你暂存在我手中的苍梧剑,如今归还与你。”

“这个孩子,我会带回会稽,冠以郗家姓氏。他的身世将是永远的秘密,绝不向外人提起。”

慕容凌垂下一滴泪:“多谢。”

说罢,他握住苍梧剑,扶着滴血的肩膀走出了那片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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