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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未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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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宁昏昏沉沉的睡了几日,等再次醒来时,一睁眼,便瞧见坐在床沿边的姜云昊。

明明谪仙模样,偏偏手段狠辣。

思及棺材里的痛楚,她蓦地头皮发麻,瞳孔骤缩,吓得往床里躲,不防碰到了伤处,疼的嘴唇煞白,嘶嘶的吸着冷气。

“你,你要做什么?”

姜云昊很满意她的这副模样,全然没了之前的恶鬼形状,柔柔一笑,“别怕,我来,是给你上药,这几日你的伤处好了很多,可多亏了我这些药。”

他温情脉脉地帮左宁掖被子,细致地帮她换药裹纱,温柔多情地,似乎回到了初相识的时候。

左宁怎么可能不怕,她怕得浑身都在抖。

这人与她认识的那些人简直一模一样,虚伪狡诈,阴毒在心,哪怕要她死,也能光明正大扯出一大串理由,生怕背了一点因果债。

她手腕被生生剥的那块皮,令她至今不敢看自己的手臂,还有指甲,哪怕药再好,锥心之痛也一直隐隐萦绕,让她夜不能寐。

假以时日,皮会长回来,指甲也能复原,甚至不留一丝疤痕,只是这一切,都将她的伤疤掩藏得更深。

左宁那颗想活下去的心,开始跳动的强劲有力,尤其是仇恨烧的她似是开窍了,学那些人戴面具活下去,也不是那么难。

姜云昊见她不说话,挑了挑眉,“怎么?今日没什么跟我说的了?”

左宁瑟缩道:“说什么?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姜云昊冷哼着将纱布丢在了漆盘里,“我说过,你要是敢骗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我,我没骗你,真的……”左宁急急解释,额头很快便渗出细小的汗珠,她不顾伤口,一把抓住姜云昊的胳膊,哀求道:“我就是左文芳,你可以去找我爹爹,我母亲,我母亲最疼我了,她可以给你钱……”

姜云昊厌烦的手一挥,将她推开,“谁稀罕那点钱,左家住的宅院,还没我一个商人住的好。”

左宁面色一苦,落下泪来,“那,那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说,你的家人吧。”姜云昊掀起眼皮,淡淡看着左宁,“我也打听到许多,休要想着骗我,若是发现你说谎,呵……”

左宁吓得一抖,连连摇头,“不说谎,不说谎……”

“我爹,是大理寺的右寺丞,他只让别人喊他右寺丞,因为他姓左……我娘平日里最疼爱我,一年四季新衣裳从来不断,还有珠宝首饰,季季都有新的……我弟弟是个读书的料子,我娘跟我爹期望很大……”

姜云昊静静地听着,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他在回想那三天里的场景,这女人对衣裳首饰确实挺喜欢,尤其是自己帮她梳妆的时候,总是含羞带怯,眼若秋水。

与打听来的一些话倒也能对应上,确实没有撒谎,是个浅薄无知的闺阁小姐。

又隐隐生了点不屑,右寺丞家不是富贵门户,一大家子挤在一处二进的小院落,这女人刚刚说的什么衣裳首饰季季有新的,可笑,月月的衣裳首饰,哪怕是每日都换,他也不带眨眼的。

左宁细细打量他的神色,见面无波澜,心下微微松了口气,幸好没有捏造虚假人名出来。

“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姐姐?”姜云昊拧着眉头,“怎么不曾说起她?”

左宁一颗心被猛地刺痛,满嘴苦涩,心里五味杂陈。

她拼命抑制自己的情绪,努力学着那些人,戴上虚假的面具,不屑一笑。

“她?哼,不过一个贱妇生的小贱人罢了。”

姜云昊唇角斜斜勾起,“哦?”

左宁心如针刺,半真半假地愤懑道:“左家的老仆都知道,她娘与人暗中偷/情,谁知道她是不是爹的种,反正我爹娘都不喜欢她,你,你干什么……”

她看着姜云昊忽然凑近的脸,雾沉沉的眼珠子黑的诡异,吓得她语无伦次。

姜云昊死死盯着她,打量着眯了眯眼,像是毒蛇在吐信子。

“你撒谎,若你爹娘不疼她,她怎会嫁进国公府?那是多么高贵的门第,凭你爹也高攀得上国公世子?”

左宁惊惶否认,挡着脸生怕他又打,喊叫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听我娘说了,那国公世子是个病秧子,活不久的,不然我娘怎么可能把这么好的婚事让给她那个贱人?我当时还狠狠戏弄了那个贱人……”

姜云昊不由嗤笑,“你是嫉妒你姐姐吧?听闻世子夫人左宁貌美至极,身段妖娆,尤其是一把软嗓醉魂酥骨,你在嫉妒她?”

左宁装作不屑又愤恨,扭过头,不再说话。

姜云昊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但心下也只信了三分,“我有个问题,需要你老实的回答——”

他握住左宁的手,轻轻贴在包好的伤口处,朝她缓缓露出一个温润的笑。

“既然你是左文芳,可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不回家,寻你的爹娘,而是回了我这?”

不等左宁开口,他便掀起眼皮,眸光深幽不见底,“你最好小心答。”

左宁心头乱跳,她想起秀文说这个事儿的时候,还让她恶心了好久,这姜云昊心思深沉,竟然诱她出逃。

“我本来是想回去的,可我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即便是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我爹娘根本不会认,若是如你所说,左月进了我的身体,我若是回去,恐怕马上就要被我爹关进大理寺严刑审讯……”

姜云昊面不改色,抬手便掐住已经在渗血的伤口,逼迫道:“你在骗我,那天晚上,你压根就没想往左府走,你根本不是左文芳。”

左宁痛的脸色瞬间煞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她惊惧的摇头,“我没有骗你,我没有骗你……”

“还敢求饶,看来你不够怕……”

“不不不,求你别按了,我说,我说……”左宁嘴唇都咬破了,含着血大叫,“我是见左家家大业大,我这具身体才是左家的家主,若是能将你这赘婿赶走,这满府的富贵不都是我一人独享?拥有这般美貌,我要珠宝首饰,我要每日都穿新衣裳,我娘不肯给我做,我就自己挣……”

姜云昊听到这番话,才渐渐松开了手,眸光露出一丝不屑,浅薄无知贪财到这种程度,倒还符合打听来的事儿。

左宁呜呜咽咽地缩在墙角哭,她努力回想自己话里是否还有漏洞,想了这么些日子,果真被问了,倒也不枉死过一回的脑子。

“那你的情人呢?他骗了你什么?”姜云昊哪有那么好糊弄,自然是要消除所有疑问。

左宁怕他又掐伤口,答得又急又快,“那也算不得情人,我娘为我寻了一门亲事,是个穷书生,我不乐意,我自己相了一个公子……”

她没再继续说,而是将脸埋在了帐子里,只留了个泛红的耳尖在外面,恰到好处的彰显她的羞恼,和无脸见人的愤懑。

姜云昊很聪明,顷刻便意会了。

此刻,他已经信了,但还保留警惕,站起身徐徐道:“好好养着吧。”

左宁等他出了门,便大松一口气,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她没有说谎,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她唯一的谎言,只有一句,她是左宁。

可谁知道呢。

蛰伏好些天,心急如焚的姜云昊没再犹豫,带着大麦直奔出府。

他要亲自去打听一下,若是有机会,能会一会那个左二小姐,就更好了。

秀文见他出府,面色踟蹰地进了正房,听到里面娘子在喊叫,连忙冲了进去。

原来是两个聋哑仆妇在给娘子的伤处上药。

只见娘子手腕上活生生少了一块皮,四四方方的,巴掌大小,像是活活剥开,通红的肉跟旁边白皙肌肤形成鲜明对比,甚至能闻到血腥气,令她忍不住恶心反胃。

那只手的食指血肉模糊,上面还撒了淡黄色的药粉,甚至流着黄水,看着极为可怖。

“那些该死的道士,竟然……”她故意垂着头,这样说话,两个聋哑仆妇就不会察觉。

她不明白,郎君凭什么能这么做?就因为老夫人去世了,没人能制止他吗?

左宁剧烈的喘息,眼神涣散看着帐顶的驱蚊铜球,身体的疼痛其实已经慢慢习惯,但能使恨意越发新鲜,在胸膛里不停涌动,促使她想活下去。

她眸中含泪,楚楚可怜,面如白纸的看着秀文,无声地翕动嘴唇,说了一句话。

秀文站在原地,狠狠的咬着牙,眸中满是纠结之色,但最终,她还是转过身,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卧房。

左宁就这么看着,心里无比忐忑,前路未知的恐惧,已经将身体的疼痛盖过。

她不知命运会将她带到哪里去。

另一边,姜云昊一路直往东城,这一片住的都是玉京的官员,大大小小的宅子挤满了。

左府很小,被两座大宅子夹在中间,宅子小,但门户不小,朱漆大门和石狮子很是气派。

这会儿门口安安静静的,门房正在门口晒太阳呢。

“听闻这右寺丞为人十分古板,他家的女眷极少出门呢。”大麦跟在郎君身后,一起坐在了茶寮,“郎君,您说那女人的话真的可信吗?日夜守着,还能让女儿跟情郎私会?”

姜云昊鼻子里哼了声气,“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私会情郎的事儿,虽然听起来离谱,但这后宅里,什么事儿不离谱呢?堂堂右寺丞夫人,还需要当东西给女儿做衣裳,你就不觉得离谱?”

甚至当的东西,还是当年嫁女儿的聘礼。

大麦本还想再说,但想起这阵子花了那么多钱,离谱事儿见得确实多。

此刻给郎君泼水,怕是没好果子吃,再说了,郎君那么聪明,哪里用得着他?便闭嘴了。

姜云昊本意是想守着左家的人,不惊动的找到规律,最好能找到机会跟左文芳见一面,先不提她是不是左月,但至少也能分辨出,那女人是不是撒谎。

可这左府当真是一动不动,每日里都是右寺丞来来回回,偶尔能看到左夫人出门,至于那个左文安,还在书院没回来呢。

他已经派人去跟书院里打听了,用钱开路,倒也顺利,正在传信回来的路上。

可左府里的消息,要顾忌京官的影响,他不敢打听得太过,引起注意就不好了。

就这么蹲守好些天,终于瞧见过一次左家二小姐,但也只是在门口晃了一圈,正脸都没看清,就被带回去了。

姜云昊的耐心,一点点被消磨了干净,好不容易得到了消息,怎可能就这么放弃?

可商户该怎么结交官员子女?就算结交,右寺丞乃是五品,他根本够不上,那些人,最看不起商户了。

寒风瑟瑟,行人渐少,风儿卷起枯黄的落叶随风飘舞。

入冬了。

随着天气一点一点冷下来,左宁手臂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开始结痂,哪怕穿衣裳也不会磨,看来药确实是好药。

但指甲至今都看不到要长出来的痕迹,估摸着,还需要很久。

秋风瑟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天一寒,霜一落,院子里就没什么好看的了,枯黄的草毯上面零星混杂着枯萎的花枝,眼见着,也要零落成泥了。

她斜倚在轩窗上,托着腮,仰头阖眸静静享受阳光的温暖。

“这冬天里,晒太阳是最舒服的,点苍院是我住过的最好的地方,看不见高墙,没有遮阴的大树,也不会有人总是来叫我,不用提心吊胆,就是可惜,我不是左月,也没有自由。”

两个聋哑仆妇正背对着她铺床,好不容易放晴,床上的被褥全都拿出去晒了。

左宁压根不在乎两人能不能听见,自顾自的继续道:“这么说有点好笑,我什么时候有过自由啊?”

她叹了口气,朝院门看去,“他怎么还不来找呢?莫非真的让他找出了破绽?再不来,时间就要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姜云昊的身影就出现了。

应该是带着怒气,步子飞快,但脚步丝毫不乱,面色也依旧平静。

“怎么才能见到……”他顿了一下,不知该怎么称呼那个左家二小姐,“她,我得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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