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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签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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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推开木窗,高高垒起的竹简被刮得散落桌上。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将竹简重新堆好,又从中拿出一卷摊开来。

李潦生坐在桌案前,低头看着手中的简牍,上面记录着伏龙寺的人员去留,他开口道:“这么说来,这个鲁荣在半年前就不在伏龙寺了。”

住持微微点头:“他屡犯禁令,被驱逐出寺了,贫僧也不知他去向。”

“他犯了什么错被驱逐出寺?”

住持犹豫了一下后说道:“有女施主说他行为不轨。”

住持走后,立在一旁的周东临问道:“将军,既然鲁荣已经不在伏龙寺了,可还要继续搜查。”

李潦生头都没抬:“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周东临明白了李潦生的意思,这人肯定还在山上,他拱手称是,问道:“可将军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来,不会打草惊蛇吗?”

“这蛇都在这住多久了,”李潦生道,“你不打一下草,他会出来吗?”

“那京兆尹大人那边如何交代?”

李潦生轻飘飘道:“到时候你交给他一个盗贼便是。”

周东临只好又点头称是,又道:“我听说伏龙寺上有位医僧,可妙手回春,将军的旧伤久未痊愈,不如找他去看看。”

李潦生道:“你去安排吧。”

侍卫进来通报说韩三王子有事求见,李潦生点头应允,周东临领命退下。走到门外刚好与许钰撞了个正着。许钰看见周东临,连忙拉住他,犹豫再三后道:“周长史,不知家里可安好?”

周东临有些莫名,还是道:“家父家母都还身体康健。”

许钰愣了愣,还是没放开周东临,继续追问:“其他也都安好?”

周东临有些恍然道:“殿下是说你送给舍妹的那条狗吗?舍妹说怕拘着那狗了,将狗放乡下庄子去了。”

许钰当然不是在问那狗,不过他在听到周东临说狗被放生了之后,有些失魂落魄,喃喃道:“还在生我的气。”

许钰有些失神地走进屋内。

“所为何事?”李潦生翻阅着面前的简牍。

许钰这才回过神来道:“这寺庙里有个高僧。。。”

“不去,”李潦生一口回绝,顿了顿道,“你先是旁敲侧击我的行踪,得知我来伏龙寺,又一路跟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许钰有些愕然,他自以为妥当,却不想被李潦生一眼看穿,知道瞒不过去了,思来想去只能如实说了:“上次林少夫人在燕王府救了絮儿。我便说要允诺她一件事。谁知她说林府小公子最是崇拜您,所以想要见见您。我自是没有拒绝的理。”

许钰以为李潦生肯定不会同意,还在想着该如何说服李潦生,却听一声脆响,李潦生手中的竹简掉在了桌上,神色有些古怪地看着他说:“林少夫人?”

“是啊,”许钰想到秦泠在都城中名声极好,李潦生也许早有耳闻,况且上次两人也在燕王府打过照面,这事也许没有他想得那么复杂,于是自作主张说些好话来,“不仅是林小公子崇拜您,就连林少夫人也对您甚是仰慕。”

曲枝灯盏上的烛火晃了晃。

李潦生眸光闪烁,他语气有些迟疑:“仰慕?”

“林少夫人可说三叔是经天纬地之才,重情重义之人,”许钰心说天下人都这么想,林少夫人难道是例外不成,他这也不算是胡说,“若有幸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许钰说完后,并未得到想要的效果,相反屋内静得出奇。

他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去,只见李潦生扯了扯嘴角,笑出一个极诡异的弧度:“何必绕这么大一圈?我去见便是。”

秦溪儿早上起来,就没看见秦泠。她刚梳洗穿戴齐整,许絮的婢女就来传话,说三翁主等他们一道去观音殿上香,再一起用午膳。

林清莘似乎还没醒,秦溪儿叩了好几声门,才听见他模模糊糊地应声。

秦泠迟迟未归,秦溪儿只好带着林清莘先去了观音殿。

观音殿的参拜之人一直络绎不绝。

秦溪儿在观音像前拜了又拜,求观音能保佑姐姐和林家众人平安顺遂。

林清莘也学着她的样子,多嗑了好几个头,嘴里嘟囔着:“求观音菩萨让我见一次淮扬侯,一次就好。”说完,他抬起头来,看到了不远处的站着一人,穿着湛蓝的曲裾深衣,向他这边看了过来,那眉目竟与他那幅淮扬侯画像有七分相似。

“那,那,”林清莘指向那个人,秦溪儿朝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李潦生,抬手就将林清莘的头摁了下去,自己也伏下身。

两个人就这样趴在蒲团上。

“溪儿姐,你这是做什么?”林清莘乖巧趴在一旁,歪着头问道。

“那是淮扬侯,”秦溪儿也不知自己躲什么,按说自己上次被李潦生所救,该上前大方道谢才是,她正踌躇着,见林清莘一直匍匐在地,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于是问道,“你在做什么?”

“这许愿太灵了,多许几个,”林清莘冒头又看了眼李潦生道,“淮扬侯明明和画像里长得一样,大嫂为什么说淮扬侯相貌丑陋啊?”

“你小点声,”秦溪儿一把按下林清莘的头。

李潦生收回目光,面前披着红袈裟的小沙弥道:“施主,这边请。”

小沙弥带着李潦生走向大殿右侧的禅室,许氏兄妹刚好从禅室中走出来。许钰苦恼地看着手中的签文,许絮在见到李潦生后露出惊讶的神色。

李潦生朝他们点了点头,就跟着小沙弥进了禅室。

慧行大师已经是古稀之年,双眼却依旧清明,他盘腿席地而坐,见李潦生进来,起身给李潦生行了礼,然后递给李潦生一个签筒。

李潦生随意地摇了一下,出来一根签文:一面是冰消雾收,一面是云雾遮月。

慧行大师微微颔首,有些了然,缓缓说道:“施主,辨别是非真假,方能冰消雾散,拨开云雾见月明。”

李潦生自是不信这些,总归是说些含糊之语。

他手指搓磨着这根签文,余光里闪过一抹碧色,抬眼看去,秦泠不知何时进了观音殿,正跪在观音像前,双手合十,表情虔诚。

秦溪儿和林府的小公子则乖巧站在她身后。

他忽然发觉她穿得与往日有些不同。

前几次见她都是一身素色,身上没有任何饰物,生怕人不知道她是寡妇一样。

今日她却将发鬓挽了上去,露出两个白嫩的耳垂,耳垂上坠着水滴碧玉,身上穿着浅荷色对襟勾勒出她绰约身形,下着及腰的天青色襦裙,起身瞬间裙摆摇曳。

既有少女的清丽灵动,又有妇人的妩媚神韵。

秦泠感觉到一股目光注视着自己,她转过身,那道视线又消失不见,倒是许絮和许钰跟着一个红衣小沙弥迎面走来。

许絮见到他们极是欢喜,但大殿内不许喧哗,只能小声道:“我要寻你们呢,快去算上一卦,让我瞧瞧。”

几人走近禅室中,李潦生还未离去,他正坐在慧行大师面前的蒲团上,低头看着手中的签文。

红衣小沙弥拿来一个蒲团放在了李潦生的身旁,慧行大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秦泠坐上去。

秦泠犹豫了一下,缓缓上前跪坐在蒲团上。李潦生生得昂藏八尺,坐在旁边,就如同巍峨玉山,让人难以忽视。余光里,他玉白修长的手指夹着签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那湛蓝的袍裾。

小沙弥将签筒递给她。

秦泠往左摇了一圈,又往右摇了一圈,心中默念着佛语。她做事总是很认真,来之前甚至查阅了典籍,以免出错。但就因为过于认真,力道大了些许,一支竹签竟从筒中飞了出去,落在三尺外。

林清莘离得近,俯身将那竹签捡起来,看着签文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念出了上面的字:“分钗合钿。”

他将竹签翻过来,另一面写着分钗断带。

掰成两半的金钗是夫妻离别,金钗能够合上是在说分离的夫妻也能重聚。

秦溪儿赶忙捂住他的嘴,但已经晚了一步:“这不对啊,我兄长已经死了啊。”

他年纪小,声音带着孩童的透亮,观音殿内又极为空旷幽静,一时他的无心之语在殿内不断回荡,最后归于死寂。

秦泠在听到分钗合钿四个字时,还未反应过来。

这四个字,每个字都甚是清晰,但合在一起却陌生至极。她还未理清,就听见身旁的李潦生轻笑了一声,而后猛地站起身,走了出去。

后面慧行大师说了什么,秦泠是一句都没听清。她向慧行大师道了谢,缓缓起身。秦溪儿和林清莘上前,分别坐在两个蒲团上,摇动起竹筒,竹签在筒中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秦泠退至墙边,半倚在窗前,透过窗格看着外面大殿来往的香客。

“这是你想要的?”

李潦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轻浅的呼吸落在耳畔,使她的后颈处涌上一股麻意,心也跟着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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