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百戏（1 / 1）

房门被重物给砸中，发出一声闷响。

“滚，都给我滚出去。”

屋内的婢女们鱼贯而出，抬头便看见了站在屋外的王皇后，连忙行礼。

“都下去吧，”王皇后说道。

婢女们这才如蒙大赦，小步快速离去。

王皇后推开门。

燕王妃一身华服、鬓发散乱的坐在铜镜前，她听见声音正要开口训斥，见是王皇后，跋扈的神情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和顺：“姐姐，你怎么才来？”

燕王妃受了那般羞辱，还被禁足在此，以为王皇后会为她主持公道，没想到一连数日，王皇后都没有现身，心中越发苦闷，只能打骂婢女，砸东西出气。

此时，她见了王皇后自是欢喜，一下子扑到了王皇后的脚边，仰头望着王皇后道：“姐姐，快放我出去，我是王妃，怎么能被禁足？”

王皇后扯了扯裙裾，轻描淡写道：“你还记得你是王妃？”

燕王妃也知道自己闯了祸，但依旧嘴硬道：“姐姐，你怎么会信那个贱民的话，你是知道冬儿的，他有色心，也没胆子，怎么敢去碰那个贱民？”

王皇后几步上前，狠狠捏住了燕王妃的下巴，厉声道：“你还想瞒着我？你这个蠢货，竟然蠢到给韩翁主下药，以为这样就能逼迫她嫁给那个畜生？”

燕王妃见事情败露，连忙求饶道：“姐姐就饶了我这次。”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姐姐不是不知道，若我贸然开口，韩王那个老东西定然不会同意，他不愿与王家沾上关系，分明是看不起王家。我出此下策，也是为了把他跟王家绑到同一条船上来。”

“啪”地一声脆响。

燕王妃被王皇后一巴掌给打懵了，双眸瞪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王皇后：“姐姐怎么舍得打我？”

王皇后打完之后，还有些不解恨：“我们王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个蠢货？你作威作福惯了，以为诸侯之女与平凡百姓家的女儿一样，会容你欺辱，只能忍气吞声？”

“你想出这种计策就算了，”王皇后真是气极了，咬牙切齿道，“身为王妃，居然连自己的府中人都管教不好，只会一昧打骂，弄得人心尽散。这么容易的一件事，竟做得漏洞百出。”

“我也不知道，那贱民从哪里冒出来？”燕王妃摸着自己浮肿的脸，委屈得落泪，“我明明都安置妥当了，他就跟会分身一般，去得那般快。”

王皇后脸色铁青，将一个青铜酒樽扔到燕王妃面前。

燕王妃还有些不明，疑惑地看着王皇后。

王皇后闭了闭眼，悲叹了一声：“早知你这般蠢，又何必让兄长们回去救你？”

坊间一直传言王皇后的两个兄长是战死沙场，殊不知是燕王妃为了收拾财物不肯跟着卫兵离去，被敌军给俘获。两个兄长舍命去救她，才殒命于敌军刀剑之下。

燕王妃羞愤得无以复加，满脸涨红，捂着头痛苦道：“这怎么能怪我？是他们非要去救我。”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转过身在妆奁上抓起一把剪子对准自己的脖子，叫嚷道：“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你提这事就痛快了吗？”

“你是不是想要我死？是不是我死了，你就痛快了。”

王皇后蹲下身，一把握住燕王妃拿铜剪的手，燕王妃正要放下剪子，却不料王皇后忽然抓着她的手往她的脖子捅去。

燕王妃瞪大双眼，本能与王皇后抗力。王皇后手一松，她就将剪刀给甩了出去。

王皇后看了眼掉在地上的剪刀，遗憾道：“你这般贪生怕死，若是真有这般骨气，我才是敬你呢。”

王皇后叹了一口气，她怎么也不敢信自己两个英武盖世的兄长竟用性命换了这么个蠢人回来。若自己的兄长们尚在人世，她又怎么会日夜操劳至此？又何须看那狗男人的眼色？

可惜她只有这一个妹妹，若是她再有几个姊妹兄弟，定将这个蠢货给杀了，已解心头之恨。

燕王妃捂住脖子大口喘气，瞟到那青铜酒樽，猛地抬头道：“原来是林家那个小贱人。不可能，她不可能得知我的计划。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王皇后想起秦泠那沉稳周全又果断自如的模样，眼神陡然变冷，透出几分肃杀寒意来，“是不是巧合不重要。”

重要的是，林家竟藏着这样一个人物。

“现在也算有了正当缘由，等冬儿的伤好了，你就带着他回燕，”王皇后推开门走出去，又回过头嘱咐道，“这段时日，不要多生事端。”

明面上是燕王太子犯了错，被驱逐出都城，实际上王皇后早就想要让燕王妃母子回燕。燕王是王皇后一手扶持上位，若燕王妃母子再不回去，到时真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了。

燕王妃面露喜色：“那岂不是因祸得福了？”

王皇后瞟了她一眼，她这才低声回道：“姐姐说得是，我都记住了。”

秦泠刚回了林府，坐下来喝了杯茶，就听说秦溪儿出去了。

青缇拿起秦泠换下来的外衫道：“少夫人不用担心，是跟二公子一道出去的，说是去西市看戏法，老夫人也知道呢。”

秦泠放下手中的茶碗，总觉得几个字眼连在一起有说不出的诡异，眼皮也止不住地狂跳起来。

青缇解释道：“其实是付家三娘子约秦娘子去看戏法，老夫人听了，让二公子跟着一道。”

秦泠这才明白过来，怪不得老夫人上次问她付家那几个娘子的事，原来是留心上了。

若付瑶君知道了必定欢喜。她不止一次跟秦泠夸过林靖的身段品相。付三娘子付杏是付家几个娘子里性情最好的，就是胆子小了些，不过跟林靖倒是再合适不过。

这婚事是极好的。

只是老夫人的心也太狠了些，竟让溪儿跟着一道，也不知道溪儿怎么熬得过去，怕是最后一点少女情思都没有了。

秦泠担心得没有错，秦溪儿确实有些熬不下去了，情字长什么样子，她都忘记了。

此时，她正面如死灰地苟在包厢的一角，瑟瑟发抖地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一个时辰前，秦溪儿和林靖坐马车去付府接了付杏，三人再一道去了西市的百戏堂。

付杏根本不知秦溪儿对林靖的恋慕之心，偏偏她又是跟着付瑶君长大的，也染上了喜爱美男子的习性，看着林靖都移不开眼。林靖对付杏也极为温和，事事都极为照料，两人站在一起俨然就是一对佳人。

秦溪儿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是心酸。

这本是一段说书人都要讲烂了的酸掉牙情节，直到他们遇到了王月瑚。

都城的乐坊戏堂也分三六九等，来百戏堂都是达官贵人，所以隐秘性极好，看客们都坐在包厢内。包厢正对着戏台，旁的人是窥探不到包厢里面的。

台子上的戏法师正牵着一个纸人从熊熊大火中走出来。

场下一片叫好声，还有人往下丢彩头。秦溪儿渐渐也忘记了心事，被台上的表演吸引了目光。

台上的戏法师将一个瓷碗递给那个纸人。

包厢外忽然出现了骚动声，秦溪儿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以为是听错了。但没过一会，那骚动声越来越近，包厢的门被人一脚给踹开了。

几个魁梧嚣张的壮汉站在门外，领头的一把拎起端茶的婢女向楼下甩去，然后往包厢内扫视一圈，见到秦溪儿向外喊道：“人在这里。”

只见那几个壮汉让至一旁，王月瑚不紧不慢从中间现身，目光阴狠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遣人来给我带话。我不来找你的晦气，你倒找上我来了。”

王月瑚下令道：“给我抓住她。”

秦溪儿根本不知道王月瑚在说什么，她惊恐地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侍卫，还不忘护在付杏跟前，余光里看见林靖坐在原地，他不仅没有丝毫慌张，甚至朝着秦溪儿温和地笑了笑。

就在那些壮汉要将他们包围的时候，包厢上方忽然飞身进来几个人，手持长刀，交错上前。秦溪儿还未反应过来，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息，她眼睁睁看着刀刃插进人体，又迅速抽出，喷了她满脸的血。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墙壁上全是温热的朱红，几个壮汉就已尽数倒下。

王月瑚完全被吓住了，正要逃走，林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旁，他身上的温润气质褪了个干净，转而竟有种说不出的乖张感，眼底尽是戾气。

王月瑚强壮镇定道：“我是皇后的侄女，你敢动我，皇后娘娘不会饶过你。”

林靖唇角勾出一抹冷笑来，不紧不慢问道：“皇后娘娘可知道你怂恿燕王太子去骚扰我嫂嫂，骚扰不成，又指使他去侮辱秦娘子？”

王月瑚心中有许多猜测，却不想竟是为了这件事，定是陈妩那个小贱人说出去的。怪不得陈妩前日推脱说身体不适不出去玩，结果被人瞧见在东市茶楼。

王月瑚根本没将骚扰秦泠和秦溪儿的事放在心上，她哪里想得到这世上竟有林靖这样的疯子，为了这点小事，在闹市之中杀她的人。

不过她也不是傻子，现下孤立无援，若跟疯子计较，得不偿失，于是心中再是不忿，面上还是得软上三分，于是轻巧回道：“原是这件事，我改日登门赔罪就是。”

她刚准备往外走，身旁的人忽然动了，一把抓过她的手摁在了门框的边沿，又狠狠踹了一下门。

顿时，整个看台上都响彻着王月瑚凄惨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