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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无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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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气象台预计,从明天开始新一轮较强冷空气即将来袭,部分地区今晚会有中到大雪……”

棠鸢停稳车子,电台播报戛然而止。她迅速拉下车载化妆镜,擦掉口红,一边将头上的步摇流苏发簪取下,一边解开衣服上的盘扣。

尽管减淡了妆容,柳叶眉下那双漆黑澄澈的清眸,仍含着水光,衬着细润的肌肤,在镜中显得盈盈。腮边的碎发平添了几分娇俏,温婉的盘发让整个人灿若春华。

换上普通羽绒服,棠鸢又把绣花鞋放置副驾。下车前她看着自己的精致妆造,轻叹一口气。

如果不是父亲总一而再再二三地挑剔她的事业,说她设计的衣服不入主流,不会被大众接受,又在她开工作室时百般阻挠,她也不会这样畏首畏尾,总要把自己塑造得不能再过平凡才敢回家。

悠缓的古风铃声响起。

“鸢儿,我们到餐厅了,你在哪呢?”手机里除了文妈的声音,隐约还有弟弟棠铮和未谋面的弟妹的笑声。

“我快到门口了,你们先坐。”棠鸢给自己留出两分钟整理心情,她时刻提醒自己,今天有客人,要忍耐,一定要给弟妹营造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距离上次与他们闹不愉快,她已经有半年多不曾回家。

而这次棠铮的生日,文妈专程来电,不过是想借她之力吃喝玩乐些新鲜,此外再带些礼物回家。

所幸汉服交流会如期结束,她能有时间去商场专卖店买礼物,不然又会落得文妈口舌。

只是苦了她的信用卡。

棠鸢想着有些失笑。

蹬上备好的运动鞋,下车时她已然是一副扔到人群里都不起眼的普通装扮,但只要细看,精致的五官和不妆而赤的姣好面容仍旧出挑。

棠铮选的文城网红德莱西餐厅,环境雅致,钢琴曲缓缓在耳畔流动。

“生日快乐小铮!”棠鸢走到桌前,笑着双手递给棠铮礼物。

棠铮接过并未站起,边打量礼物边介绍,语气平淡:“我女朋友露露。”

女孩站起来表示问好,棠鸢夸她漂亮又报以微笑。看着面前女孩的v领短裙,棠鸢感叹年轻人的御寒能力。

文城的冬天不算漫长,只是这短冬有着渗入肌骨的湿冷,加上偶尔落雪和大风,着实难耐。棠鸢最怕冬季,她的寒冷性荨麻疹不允许。

听着周围人浮皮潦草的关心和寒暄,棠鸢望向窗外。

几近黄昏,阴阴沉沉的暮色从外面压倒过来,棠鸢心思杂乱,中央驻演的小提琴让她身心聒噪。

她索性胡乱扒拉些牛肉烩饭和餐前小点,刷着手机看天气。

德莱餐厅包厢。

众人都知,德莱餐厅是文城首席代表的二公子祁牧所开,唯一的包厢宴请之人非富即贵。

包厢很大。以荔枝红为主色调,鲜艳浓稠,似乎喷涌而出。弧形元素和肌理墙面大面积包裹,十分私密安静。分设几块区域,用解构手法空间切割,黑色廊檐直延续到大门。

费闻昭独自坐在包厢入口的沙发上。

他穿一件远山灰衬衫,向上浅浅挽起的袖口下,小臂线条劲瘦有力,青涩的筋脉纵横,懒懒地搭在西裤上。

有三两女生刚刚围过来,最后悻悻而去。

望着对面一群推杯交盏的年轻人,在烟雾缭绕中忸怩,他不禁皱了皱眉。

祁牧这家伙三天两头开派对。正想着,祁牧摇着红酒杯走来,脸上一堆笑。

“费总,不来玩玩?”

“这就是你说的商业会谈?”费闻昭挑眉,声音冷洌。

“别生气,我也是临时起意,你加班半个月想让你出来放松放松,热闹热闹嘛,外面这么冷。”祁牧斟一杯欧颂红酒,又拿来一盘黑松露薯条。

费闻昭不回应,只是翻看杂志。

祁牧看着不远处交叠的身影,自己是被安排相亲一类调侃的话到嘴边,看着费闻昭垂下的眼眸又止住了。

他明白费闻昭的压力。

“新品牌策划的怎么样了?”祁牧忍着担忧,淡淡问道。

费闻昭回国刚接手颂风集团不久,有一群老谋深算的股东盯着他,前段时间有媒体报道,他无视公司品牌定位和理念,想借颂风总裁职位另起炉灶。

祁牧:擦汗。

归结原因,不过是费闻昭想创立一个汉服新品牌,那群老古董欣赏不来,觉得没有市场,会触及他们的利益。

新品牌的一系列策划、设计、营销投资,费时费力。

不如坐吃老本。

毕竟颂风集团已经稳坐文城和全国的服装品牌顶端,睥睨一切。

“还可以。”费闻昭漫不经心地回应,他四顾茫然,被雪茄呛到轻咳一声。

“鬼才信,多少媒体报道你负面消息,你也不公关一下啊?”有两篇公众号文章乱写,还是他祁牧让秘书下场警告才删掉。

“祁公子,有没有听过那句话,”费闻昭的眉头松懈,露出一抹笑,顿了顿说:“黑红也是红。”

薄唇缓缓挑起一句:“品牌名已经被大家熟知不是吗?”

祁牧:震惊。

好家伙,已经必要到这种地步了吗。

“话说你为何一定要创立‘知棠’这个品牌,个人拙见还是快消时尚更赚钱啊,”祁牧品了品这个即将面世的品牌名称。

知棠。

“你不会……”祁牧刚要说完,只见费闻昭抬眸,没有温度的眼神扫过来。

祁牧意味深长地一笑,依旧一副痞气:“你不会还是对当年的小棠学妹念念不忘吧?”

“什么学妹?看来祁公子要比我记性好。”

“就是那个,棠鸢学妹啊,知棠不也是她的棠字?”祁牧疑惑:我猜的不对吗?

“纯属巧合。”

“你的联想能力很不错。”

费闻昭垂眸淡淡道,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看向桌上的餐点,再没有表情。祁牧拿不准他的心思,只是耸肩,扁扁嘴。

“随你,不过有需要帮忙的,尽管call 我!”祁牧欲拍拍费闻昭的肩,被对方提前甩开,两只手短兵相接。

和大学时如出一辙。

祁牧嬉笑着走开。这兄弟还是这样,讨厌一切的身体接触。

作为费闻昭最好的朋友,他不承认,祁牧也能猜到。

费闻昭留学时去伦敦艺术大学选修了视觉艺术课,当时他还纳闷。

现在一切清晰起来。

当年大学那个不知深浅就吻了费闻昭的棠学妹,便是设计系的,每天在图书馆钻研古代美学,几次见她都身着古装,并不突兀。

祁牧分不清什么宋制明制,只觉学妹甜美独特,一张出水芙蓉般的圆脸,加上波光流转的杏瞳,让人看了难忘。而后费闻昭又接连提起。

祁牧当时就明白。

学妹殊色,不得觊觎。

包厢换了一首金属乐。费闻昭不喜这种嘈杂和鼓点,侧身将门开了缝隙,正想站起来出去透透气。

他侧着头从门缝斜望过去,正巧看到对面散桌的客人。

心跳一滞。

那是熟悉的侧脸弧度,柔和秀气,不染纤尘的白皙脖颈,柔光的球形灯自上而下洒在女孩的面庞,似乎浸在蜂蜜里,盈盈剔透闪着蜜的光泽。

费闻昭有些迷蒙恍惚。

记忆里的灿然模样和眼前的女孩重叠明灭,来来回回让他确定是同一个人。

是她。

费闻昭放下手中的杂志,在包厢里毫不掩饰地望过去,幽深的眼神里闪烁了几下,他扶着门的手忘了收回,手指愈发紧握。

他的瞳孔里映着对面的女孩,轻轻仰起脖子喝水,笑容盈满地说话。

是她。

费闻昭站起身,顺势抓起旁边的西服,整理了一下衬衫的褶皱,摸一摸颈间的第一颗扣子。

在他将要用力拉开包厢隔音门,打算走过去时。一位服务生走到散桌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于是,他在门口止住脚步。

朝着对面喊了句:“Waiter.”

心心念念的上脑牛排和舒芙蕾终于上了,在服务生被叫走前,棠鸢眼疾手快主动接过,准备大快朵颐。

闺蜜苏苡发来消息:【小汤圆,招待完吸血鬼们没?】

棠鸢:【没有呐!不过我已经在大吃特吃了!可怜.jpg 】

苏苡:【多吃点。】

苏苡:【你打算这样强撑到什么时候,你养父母还有那个三无儿子,不是一次两次来占便宜了。】

今天的餐厅是棠铮点名要来的,礼物是他朋友圈发的,大概是只棠鸢可见吧。

而棠鸢要强,不想让他们觉得她是创业失败者。

棠鸢:【先应付着,舅舅给我留的钱还在他们手里。】

解除关系和要回个人财产都需要时间。

苏苡:【你晚上去客户家,一个人开车可以吗?】

棠鸢:【没问题的苏苏~】

苏苡:【那我不送你了,晚上还有应酬,路上小心。】

棠鸢回以抱抱的表情包。

从高中到现在,苏苡已经出落成飒爽美艳的销售经理,而她还在为自己的工作室资金没日没夜发愁。

索性认真工作有了回报。她之前的一个顾客在结婚前定制了一套出门旗袍,十分满意,便介绍了今天要登门拜访的袁女士。

了解到这位袁女士是位女作家,人又貌美,简直是行走的模特和服装广告。

这也算一种“鸢袁”(渊源)吧~

棠鸢心想。

费闻昭的那声Waiter并未引起棠鸢的注意。

服务生迎面走来:“先生,包厢有专属服务的,您是需要其他的什么吗?”

“有推荐的吗?”

“这是我们包厢专属菜单,您看下。我比较推荐最新的北海道甜虾,您根据口味自选吧。”

费闻昭拿起包厢的菜单,骨节分明的手轻握着翻了翻,眼神不明地看向对面,抬抬下巴,漫不经心道:“对面那桌看起来不错。”

服务生顺着看去:“那位女士面前的是牛排和法式舒芙蕾,您需要吗?”

费闻昭合上菜单,收回眼神:“可以,来一份就好。”

“好,您稍等。”

“等等,”费闻昭把西服放下,摆摆手,“顺便结一下那桌的餐费吧。”

服务生有些诧异:“先生,你们认识吗?”

费闻昭喉间轻动,似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好您请跟我来。”

包厢到前台要经过圆形中央演奏台,绕个弧线。费闻昭走在服务生身后,却在两道弧线处险些分道扬镳。

服务生看着这位衣着矜贵得体的客人,选了最远的距离,从他所指的那处散桌前走过。

他不理解。

“不好意思,107的客人已经提前结账了。”

费闻昭转头看着前方渐远的背影,神色暗了暗。

几秒钟前,棠鸢用餐完毕,起身离开餐桌,走向洗手间。

还好她机智,找熟人用了可以打折的内部会员卡,免费送一份法式甜点,棠鸢暗喜。

95折是她最后的倔强。

正要洗手的时候,手机响了,棠鸢忙接起来。

“小棠啊,我把袁女士的联系方式发给你啦,让她给你发一个地址。”是之前那位姐姐,声音温柔亲切。

“好的收到啦!”棠鸢甜甜道,杏眼弯起,脸颊显出浅浅的梨涡。

“加油哦,拿下这位客户,你的工作室就有出头之日啦。”

“我会的,真的非常非常感谢您的举荐!”

棠鸢一阵热泪盈眶,这算不算是Girls help girls 呢。会有一个陌生人信任你喜欢你,愿意为你的梦想助力。

走出餐厅。

天色暗下来,路灯下能看到飞扬的小雪花,纷纷而下,在路面上消融成水,让路面看起来浓墨重彩有点点星光。

路人都在仰头感受这雪天的快乐。

只有棠鸢眉头促起。

袁女士短信告诉她了地址,竟是在郊外的一座私人庄园。她提醒棠鸢有一小段山路,注意行驶安全。

棠鸢并不熟悉路,在文城许久,很少去郊区。偶尔拍摄需要,也是去城边的公园。她心里的退堂鼓开始演奏,站在餐厅门口,望着停车位上的小电车(新能源汽车),棠鸢犹豫再三。

远处一辆拐弯的车开着远光灯,直射着一扫而过。

棠鸢下意识眯眼。缓过神来,抬头只见雪已是成片的落下。

不去一趟,丢了客户,会后悔的吧。

她不想后悔。

何况还来得及。

她一鼓作气跑进车里。

身后,费闻昭拿着从前台借来的黑伞,身形颀长,在车水马龙的嘈杂中静立。路灯将他的五官衬得更加冷峻,深邃的眼眸望着女孩的身影,眼底的意味在雪色中朦胧不清。

雪纷纷洒在他肩头,自他的眼前飘落而下。

他只是微微抿唇,有含糊的呢喃流出——

“棠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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