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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情是何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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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案放人的那一日,握瑜亲自去接的梦巫,后又瞒天过海,将梦巫送至公主府中。刑部在容华手中,梦巫在里面并未受到搓磨,扶光的人也曾递进去些治伤膏药。故而,待梦巫与容华相见时,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

梦巫看到容华的时,不觉间已流下泪来。

“我没想哭的。这是事发后第一次,我挨板子的时候都没哭。”梦巫抽抽嗒嗒。

“我知道。我一直为梦巫骄傲。”容华轻轻拉过梦巫的手:“我的姑娘受苦了,谢谢我的梦巫。”

清丽女子脸色苍白,泣不成声,扑进容华怀中,这几日的惊吓、担忧、恐惧、坚持,都灰飞烟灭,心中一片安宁。她的殿下从未嫌弃过自己,无论自己是一身伤病,或满身污泥。

因绮云楼一事,梦巫便不宜继续待在京城,跟在容华身边。正好回雪在京的事已办妥,不日便要返回南禺。而梦巫的伤在清欢和周龄岐的照料下,也已经痊愈。梦巫主动请缨,跟随回雪前往。

临行前,梦巫一一谢过众人的照顾,清欢却颇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直说姐妹之间,分内之事。容华眼光扫过她,神色莫辨。

待从长亭归来,容华依在榻上,手指点着太阳穴:“果然是她。”

握瑜神色阴冷:“这几日,她照顾梦巫,行为并无差池。扶光一直盯着,周龄岐也一一查验,并未有下毒的心思。而最近扶胥殿下的两次遇袭,她也并无内应之举。”

“没有扰到扶胥和尹嫔的安宁吧?”

“没有,扶光的人在他们进入‘佑和堂’之前便解决了。只有一次动静吵醒了尹太嫔,不过她并未见血,我们的人便已回禀一切平安。”

容华浅浅嗯了一声:“下的钩子她没咬?”

“太子那边并未收到梦巫在公主府的消息,留她一人负责的扶胥的糕点也无毒。回雪也一直避开她,未与她直接碰面。据琳琅说,她只知道回雪是剑南人,最多也只见过一个侧影。”握瑜回答地干脆利落。

“其他人没有问题吗?”

“目前结果来看,没有发现。清欢和太子也并没有直接关联,她主要是败在周时的美男计下。”

“呵,岂止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容华面露无奈,心中感叹:“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青春年华,意动情迷也是正常。”

“殿下,还吊着她吗?”握瑜看向容华。

“以她这情况,左右摇摆,不好控制,留着没什么大用。”容华起身拿了一个橘子:“收网吧。问清楚情况,你们也好行移花接木之事。下手留些分寸,法子多得是,最好不要有皮肉伤。”

“是。”

“带去外边,不要弄脏了府邸。”容华剥开橘子送进口中,又递给握瑜一个,拍了拍手,走出门去。

清欢这两日都有些魂不守舍,琳琅已经说了她好几回。可她内心愧疚与不安交缠,实在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尤其她看到梦巫狰狞的伤口,便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又有些担心,此番不成,周时那边会不会有麻烦。

清欢与周时相识于一出老套的“美救英雄”。那时还是穆景朝,殿下刚刚加封晋国,风头正盛。她作为殿下的贴身女官,也与有荣焉,上上下下的人也都买几分她的面子。

那日,春闱即将开始,她正奉殿下之命,去国子监拿些这代监生的诗词文赋,正巧碰到周时被几个丝绸加身的人围着欺负。夕阳下,他一身布衣,却无寒酸之意,反到更有书生气度。

而清欢性格直率外向,素来被琳琅她们打趣是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见此种情景,当即开口:“喂!你们在干什么?这是国子监,求学问道之地,不是你们平日里遛猫逗狗的街市后院!”

“诶,哪来的小姑娘,多管闲事!莫不是瞧上这个病秧子了?”说吧,众人哈哈大笑,面带促狭。

清华脸颊爆红,她平日跟在容华身边,素来被人端着敬着,那受过这等嘲弄!当即万千言语堵在舌尖,不知如何辩起。

“各位男儿,怎能开女孩子的玩笑!此番做派,令人不齿!枉你们还是国子监生!”周时骤然抬头,第一次朗声反驳。

“诶呦!你还硬气起来了?怎么?相好的来了,想表现一番了?”几人嘻嘻哈哈,并不将周时的愤怒看在心上。

他们还更起了兴致,转头向清欢说道:“小娘子,今日,小爷们就让你看看你家汉子鼻青脸肿的样子!好教会你以后选人擦亮眼睛。”

清欢出奇愤怒,一句 “放肆!”还未出口,便看周时一拳挥过去,打肿了为首那人的嘴角。

众人没想到周时敢动手,一时愣住,只听周时的声音传来:“看来诸位圣贤之书没读到,君子之礼没学好,却学尽了轻狂小家子气。真是抹黑了你们父辈官声!玷污了你家先祖祠堂!”

周时说罢,拽过清欢就向着校内监察、责管校规的的绳愆厅跑。待一群纨绔子弟反应过来,还没追多久,便看到远处似乎有司业的身影,只得暂且罢休。

周时见无人追来,才意识到自己扯着清欢的袖子,顿时耳垂通红,连忙松手作礼:“小生失礼了,望姑娘勿要生气。姑娘放心,他们举止有违校规典范,必不敢到处宣扬,且他们并不知姑娘姓名,应于姑娘清誉无损。”

清欢看了他半晌,直到周时的脸庞越来越红,神色越来越紧张,才“噗嗤”笑出声:“我没事啦。倒是你,今日你得罪了他们,看他们行事,应是锱铢必较之辈。你今日让他们丢了脸面。他们暗中使绊报复怎么办?”

“马上就要春闱了,只要忍过这一阵,榜上有名,便是又一番天地了。”周时抬头看向清欢。

“又一番天地?听着有志气!”

她笑起来有酒窝,能无形中卸下人的心防,周时第一次展露了野心一角:“一辈子,必要青史留名,做一番事出来的。”

杏花疏影,杨柳新晴。这便是二人第一次相遇。

后来,清欢因为容华办事之故,又多次遇见了周时。二人虽有避嫌之念,但一来二去也有些私交。清欢才知国子监內,也有系抱团,亦映射了朝中世家、寒门、新贵、旧族,彼此倾轧之态。

国子监內的学生可按出身分为官生与民生。他们两派向来是泾渭分明。官生的父祖皆有官品,学生大多是蒙荫入学。再不济也是父祖以身许国,蒙恩入学,在皇帝或重臣心中有那么一笔。他们在生态位的最顶端,不用上下奔走、费尽心思,便也有一片坦途。而民生大多出身不显,是举人入监、由地方府州县学向国子监贡送,或是纳马、纳粟、纳银等方式入学的生员。其中纳监入学也自视更高一点。

周时便是贡生入学,又因身材并不壮实,性格略沉闷寡言经常被人排挤。清欢不觉有些心疼,便私下又去警告了那几个仗势欺人的霸王。因她立于容华公主身侧,那几个纨绔子弟以为周时的居然有如此后台,纷纷收敛下来。甚至向周时抛出了友好的橄榄枝。

周时心思细腻,面上不动声色,言谈间很快摸清了清欢的背景。他心中蠢蠢欲动,晋国公主,那可是一条大船,若能乘上这股东风,青云直上便是明日之事。

此后,周时便渐渐抛开了顾忌,与清欢渐有深交。许是小女儿家害羞心态,清欢并未对任何人提及此事。加之容华待她一向如姐妹,亲和宽厚,故她只是悄悄将周时的文章,以司业推荐为名,放在了容华案头。

周时满心希望,他自负才高,只是命运不公,没有一个好出身给他,只要有机会,必会大放异彩。清欢心软,他便诱着清欢将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几篇,作投名状递了上去。谁知石沉大海,再无音讯。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随后的春闱,亦是名落孙山。

他深受打击,满腔愤懑,自己璞玉一块,容华却无识人之慧!他消沉不久,便振作起来,如一只狼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他站在了蜀王府前。

清欢一直心忧他境况。虽未将他收揽至殿下麾下,与自己共事一主,可看他振作也很是高兴。可谁知,崤山之变,待她再次见到周时,已是沧海桑田。昔日落魄书生,摇身一变成了太子近臣。而自己那么骄傲耀眼的殿下却缠绵病榻,双亲尽丧。

她又有些同情容华。

故而,当周时再次打问殿下在昭陵的消息时,清欢便一直同他谎报军情,说一切安好,风平浪静。直到殿下重整旗鼓,又把持了半壁朝堂。

周时一直与她保持联络。清欢第一次对人动心,加之周时的确经纶满腹,体贴入微。不觉间,情愫已起,一往而深。

那日,她与周时约着国子监再见,他神色萎靡,很不得志。那个指点江山,眼中有光的书生消失了。他头上带着鲜血,仿佛间,将清欢带到了初见光阴。周时虽百般遮掩,可清欢还是得知了伤口是太子盛怒砸到的。

这些年清欢早已直面自己内心,她喜欢他。她想看着周郎意气风发,所愿得偿!可牵绊于容华和自己多年的情谊,她两边为难。这一次,容华势盛,她要帮一帮周时!正如,她在昭陵帮容华一般!踌躇中,在周时的探问下,她说了些自己认为无关大局的陈年琐事,例如梦巫当时奄奄一息,是容华过路救下的;亦或者,回雪好像是剑南人。

直到她直面梦巫的伤口,那淋漓鲜血彻底让她清醒过来。周时与容华早已对立。她只能选择一面,实难两全。生死斗争间,她的旖旎心思和企图两全的天真如泡沫般破碎。

她一直苦心维持的平衡根本是海市蜃楼。她从不后悔遇到他、选择他。只后悔没有早些看清这一点。

握瑜出现在她面前时,清欢无比平静:“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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