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以后会见（1 / 1）

等李塘过来后，沈鱼便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家里走去。

走了一会儿，李塘突然放慢脚步和她并排，沉声嘱咐道：“等回到城里，要是有人欺负你，别不吭不哼的，记得告诉你爸妈。”

沈鱼正低头认真盯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李塘的话，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点点头说：“知道了，李塘哥哥。”

李塘看着她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忍不住抬手轻轻戳了戳她带着毛线帽的小脑袋，说：“光知道还不够，得记到脑子里才行。记住，你越是怕他们，他们就越会欺负你。”

“要是李塘哥哥能一起走就好了，这样就不用怕我会被人欺负了。”沈鱼低着头，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感叹道。

之后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话，直到李塘家院门口，沈鱼才小声问道：“李塘哥哥，你说咱们以后还能见到吗？”

“不知道。”

“我知道，李塘哥哥。”沈鱼突然高兴道：“我们以后一定还会见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李塘侧头，目光随和的看着沈鱼，顺着她的话说：“好”，却又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抿直了嘴角。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里，李塘奶奶正在煮咸鸡蛋，都是家里土鸡下的蛋，平时都不舍得吃，这回直接煮了一大锅。这不是沈鱼一家要走了，李塘奶奶就想着煮一些让她们一家三口带着路上吃。

自从前几天的一场大雪后，李塘奶奶的身子骨就一下子变得差了很多，她便很少再出门，即使屋子里燃着炉子，大多时候，她还是会把大半个身子裹在被子里，半靠着墙坐着，眼睛看着窗外，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或者说在想什么。

沈鱼人还没进屋，就先喊了声，“奶奶。”

“回来了。”李塘奶奶应着，一手撑着小板凳，一手扶着膝盖，几次想要起身都失败了，最后还是李塘看到，过来搀着她才终于站了起来。

“老了，不中用了。”李塘奶奶摆摆手，弯腰走到桌子前，从泡着咸鸡蛋的锅里，捞出两个鸡蛋放到桌上，说：“晾凉了你俩吃。”

“奶奶也吃。”沈鱼凑过去，不好好坐着，偏要跪在凳子上，李塘瞧见怕她摔倒了，便走过去站在了她身后。

“你们先吃，奶奶一会儿就吃。”李塘奶奶说着，看沈鱼的眼神越发不舍，等人走了，这家里就冷清了。

沈鱼跪在凳子上，看着桌子上放着的鸡蛋，时不时凑过去吹两下，然后又伸出手指戳一戳，再吹一吹，之后再戳一戳，如此来了几轮后，便扭头对李塘说：“李塘哥哥，鸡蛋晾凉了。”

李塘伸手拿起一个感受了一下，确实不烫了，便点点头，兀自开始剥鸡蛋。

“我也会自己剥。”沈鱼自告奋勇的趴在桌子上剥起了另一个鸡蛋。

鸡蛋外壳虽然不烫了，但里面还是很热的，这严重影响了沈鱼剥壳的速度，直到李塘都剥完了，她才刚破了个口，嘴里还一直嘶嘶嘶的觉得烫手。

最后还是李塘把自己剥好的那个鸡蛋给了她，然后又去剥另一个。

剥好的鸡蛋从中间掰开的时候，蛋黄还在冒着热气呢，要不是李塘一直在旁边看着，沈鱼就要直接一口咬下去，要是咬到蛋黄，八成又要烫到舌头。

俩人吃完鸡蛋，便又像平时一样，李塘掏出课本开始写作业，沈鱼则趴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搞出一些小动静来，或者就干脆自言自语，有时候太吵了李塘会抬头看她一眼，她便作惊呼状，赶紧捂住嘴，不过大多时候李塘都习惯了，根本不会被她打扰到。

屋内燃着炉子，热气升腾，木柴燃烧偶尔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李塘奶奶就坐在火炉旁，时不时往里面添些柴。旁边就是八仙桌，正对着八仙桌的房梁上吊着一只灯泡，昏黄的灯光下，是李塘低头学习的身影，而小鱼如同往常无数次一样，就趴坐在他对面。

依然是和之前无数个傍晚一样的普通场景，唯一不同的是，过了今晚之后，他们便要面临分别。

晚上沈砺用剩下的肉焖了一大锅肉菜，李塘奶奶腿脚不好，他和于嘉便把菜都端到了隔壁，吃饭时的气氛和平时一样又不太一样，越是这种时候，大家就越避讳谈分别。

但每个人又都心知肚明，这是大家聚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只能说个中滋味在心头吧。

吃完饭，李塘奶奶拉住于嘉的手，将装着咸鸡蛋的袋子交到她的手上说：“这些拿着路上吃，回去了，一家人好好过。”

于嘉知道这是老人的心意，便没有推辞，伸手接了过来，而后双手握着李塘奶奶的手说：“您放心吧！等回到城里我给您寄药过来，其实，要说离开这里，我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奶奶你还有李塘了，你们也一定要好好的。”

“当初要不是您肯收留我和小鱼，我们怕是很难能熬到今天。”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说了，不说了，你们以后好好过就成，我这老骨头了，吃不吃药都一样，没必要花那冤枉钱。”李塘奶奶摇摇头说道。

“药还是要吃的，就算你不想想自己，也得想想李塘吧！”

“罢了，罢了，不说了，你们也赶紧回吧。”李塘奶奶摆摆手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但于嘉清楚，这态度恰好证明她被说服了。

在于嘉的眼里，李塘奶奶其实是一个固执又有着怪脾气的老太太，村里能跟她搭上话的老人可以说是屈指可数，至少从于嘉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这样。

不过这些年她也从别人口中听到不少关于老太太的一些事情，说老太太之前其实是一个非常和善的人，是在儿子儿媳死后才变成这样的。不过想想也确实情有可原，一个老人在那个吃人的年代独自带着一个奶娃娃，如果不变得强势一点，怕是要被人欺负死。

告别李塘和李塘奶奶，于嘉牵着沈鱼走在回家的路上，刚走到自家院门口，沈鱼就突然开口说道：“妈妈，咱们能带李塘奶奶去医院看病吗？”

于嘉沉思了片刻，耐心的跟她解释道：“李塘奶奶年纪大了，也病了很多年，就算去了医院，也不一定看得好，而且去医院要很远很远，李塘奶奶的身体不一定能撑得住呢。”

“这样啊！那好吧，那等回城了，妈妈多给奶奶买点药。”

于嘉松开沈鱼的手，开门进屋，沈鱼在后面喃喃自语，“要是医院能像梦里那样，有很多发着光的机器该多好，应该就能治好李塘奶奶了。”

“嘟囔什么呢？”

沈砺下午刚把家里那些带不走的东西都给卖了，这会儿洗刷完，正坐在堂屋数钱呢，听到开门声，一抬头就看到沈鱼低头跟在于嘉身后，小嘴张张合合，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没说什么，什么都没说。”沈鱼瞪着大眼睛，一脸真诚的摇摇头，在看到桌上的钱后，眼睛瞬间便亮了，小跑着凑了过去，“好多钱啊，爸爸。”

沈砺大手一搓，把钱都搓到了自己跟前来，这还不算，还用手挡住，嫌弃道：“走走走，不让看。”

沈鱼掐着腰，不服气道：“爸爸凭什么不让看？”

“那你说说你刚刚跟在你妈身后，嘟囔什么呢？”沈砺问完，又提醒道：“不许说谎啊！”

“就是什么都没说。”沈鱼气得跺脚，扮了个鬼脸跑进里屋去了。

沈砺扭头看着里屋的门，干笑着继续低头数钱。

没过一会儿，于嘉从里屋出来，沈砺刚把那些分分毛毛的零钱都整理好，刚好交给她。

“你说说你，多大人了，还逗小孩。”于嘉一边把钱分好，一边数落他。

沈砺试探性的朝里屋张望了两眼，小声问道：“咋了？哭了？”

“没，闹脾气呢。”

“没哭，就没事儿，一会儿哄哄就成。”沈砺挠着头，故意大声道：“真行，都知道告状了。”

于嘉被他这突然的一声，吓了一跳，抬手朝他胸口拍了一下，反被沈砺握住手腕，凑近在嘴上亲了一口，嗔怪的话没能说出口，脸先红了。

沈鱼告完状后，在里屋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听到他爸那一声喊后，便迫不及待的要下床看热闹，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她爸握着她妈的手，并且亲了她妈一口，沈鱼差点惊呼出声，下意识赶紧捂住了眼，然后就透过指间的缝隙看到她妈的脸瞬间就红了。

沈砺亲完之后，眼尖的看到了里屋门口露出的小脑袋瓜，怕于嘉知道后觉得尴尬，便扶着她的肩膀，故意转了个方向，让她背对着里屋门口，然后又冲着那个小脑袋瓜挑挑眉。

很快门口的小脑袋瓜便缩了回去，殊不知，沈鱼后来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到床边的。

等于嘉把钱在棉裤上缝好，和沈砺一起回屋的时候，沈鱼已经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睡着了。

“哟，今天怎么睡这么早，我还以为要闹腾到半夜呢。”于嘉稍微掀开一点被子，露出沈鱼的半个脑袋，也不知道在被子里捂了多久，脸都捂得红扑扑的，还冒着热气儿。

于嘉转头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八成脑子有病。

“不说了，不说了，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去坐车呢。”沈砺嘿嘿一笑，认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