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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青梅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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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纷纷扬扬下着,月牙却在天空显现,阵阵寒风吹过,树枝上枯黄树叶摇摇晃晃从空中飘落。

周围老式居民楼墙壁布满了爬山虎,昏暗路灯照亮了楼前那条斜坡小路。

江知柠一路小跑,声控灯伴随她的脚步声一盏盏亮起,她刚要抬起手敲门,里面传来李因蓝抱怨加嫌弃的声音。

“我们今晚就搬吧,我可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想想前面过得那几年就恶心。”

沈石:“好,我去联系搬家公司,云城房子那边也一直空着,我们连夜就搬。”

江知柠举到半空的手微僵,从这些话里捕捉到重要的几个字。

今晚搬,连夜搬。

那明天和陈浔砚的约定……

她神情轻滞,迅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垂下眼睑,找出备注名为陈浔砚的微信,还没有编辑完信息,门倏地在里面被拉开。

沈石上下打量着她,目光显出狠厉:“怎么在门口站着不进来,从饭店出去后去哪里了?身上的外套是谁的?”

江知柠明显被他的眼神吓了下,她踉跄往后退了一步,睫毛不自觉颤抖,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我,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了你个女孩出去不太好吧。”沈石狠狠抓住她的胳膊,使劲把她往房间里拽,“以后到了云城超过六点就不要出门了。”

“我没说我要去云城,还有凭什么不让我出门。”江知柠眉心紧蹙,下意识拒绝。

她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手机“砰”的声砸到了地上,双手紧紧扒着门框不往里面进,但两人力气实在悬殊。

江知柠一下就被拉了进去,锋利的门框把她的手划出一条大口子,火辣辣的疼痛感瞬间袭来,鲜红的血液顺着手滴落到黑色羽绒服上。

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沈石望了下卡在门缝中间的手机,故意装作没看见,直接把门关上,手机霎时四分五裂。

李因蓝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眼神瞥着江知柠,连个反应都没有,径直走到沈石旁边问道:“发生什么事?”

沈石转而换了一副和善的嘴脸,搂着李因蓝,做出苦恼的样子:“知柠这么晚回来,我也是担心她,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你看手机也挤坏了,她手上也划了道口子。”

李因蓝瞥着嘴,自动和沈石站成了一队:“行了,自己去处理下伤口,你也别埋怨你沈石叔叔,你一个女孩这么晚回来,他也是担心你。”

“处理完伤口就去收拾东西,等搬家公司过来了我们就走。”

江知柠没有听完就转身回了卧室,她死死咬着嘴唇,所有委屈、难过的情绪像海水涨潮般涌上心头。

眼睛盯着书桌上江康的那张照片,慢慢溢出泪光。

她好像真的没有依靠了。

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焦急搬着东西,想赶紧做完这一单休息。

江知柠平复好情绪,小心翼翼擦干净羽绒服,然后折叠好了和干洗的钱一起装到袋子里,打算去还给陈浔砚,顺便和他说要搬家的事情。

从沈石与搬家人员的交谈中,她知道了要搬去的地址。

看了眼表上的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江知柠想要拿起手机先给他发个消息,忽然记起手机已经摔碎了,她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另一边,李因蓝把东西全都打包好,见江知柠迟迟不出来,并且门还反锁,她按耐不住狂敲着她的门:“收拾好了吗?快点要走了。”

担心陈浔砚这个点会睡了,江知柠在纸上解释着第二天中午不能见面的事,以及搬家的地址,听到敲门声,她匆匆忙忙放进衣服袋里,打开门对上李因蓝凌厉的眼神,心里一颤抖:“我想要去把衣服还了。”

“谁的衣服?”

江知柠如实回答道:“陈浔砚的。”

“你们关系还挺好。”李因蓝轻呵一声,夺过衣服袋子,“你给我在家好好收拾东西,我去还。”

手里的东西被夺走的那刻,江知柠感觉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怎么也填补不上,她盯着李因蓝逐渐离去的背影,视线不自觉失焦,与陈浔砚相处的点点滴滴,如同一幕幕电影般,逐帧在脑海里播放。

画面清晰却又不真实。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搬家的地址李因蓝没有打算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转身就把衣服袋子扔到了垃圾桶内。

等李因蓝回来,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江知柠再三跟她确认了东西交到他的手里后,看着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心里纵使有万般不舍,也懂得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车子缓缓行驶,路过陈浔砚家门口的时候,江知柠透过车窗望向他卧室的方向,灯还没有关,紧闭的窗帘上隐隐约约映出他打游戏的身影。

没有正式的告别,甚至连个再见都没有说。

泪水渐渐模糊了她的目光,江知柠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喃喃道:“陈浔砚,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

雪无声无息下了一夜,覆盖住车子轮胎留下的痕迹,被乌云笼罩一个星期的墨城,第二天罕见放晴。

海风里夹杂了咸咸的气息,金色沙滩和白色的雪互相交织在一起,更加静谧安宁。

陈浔砚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来到两人经常见面的海边,他穿了件黑色夹克上衣,额前碎发遮挡着眉骨,看起来是刚睡醒的样子。

阳光恰到好处照在他脸上,衬得侧脸线条干净利落,陈浔砚被光照得漫不经心眯起眼眸,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海鸥不断低空飞翔,似乎是在寻找吃食,刚下过雪的海边没有什么人出来玩,气氛安静地出奇。

昨晚吹了一夜的风,陈浔砚满脸倦容,似是有股寒气一直在体内,他不适的靠在椅背上,懒洋洋闭着眼睛,细长睫毛垂下,拓出圈淡淡阴影。

手机传来震动,陈浔砚偏过头轻咳了两声,按亮手机屏幕。

除去一条无关紧要的短信,其他什么消息都没有,距离两个人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来之前他给她发了消息,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陈浔砚一遍遍打着江知柠的电话,都是暂时无法拨通的状态,他面色沉了下来,隐隐透露着几分冷然,走到路边,拦了辆出租车直接往她家里赶去。

路上积雪还没有化,车堵起了长龙,司机开得极其小心,原本只用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

陈浔砚付完钱,刚下车便看到小区单元门口粘贴的出租广告,一下就看到了带有江知柠家门牌号的那张纸,眼神微不可察闪过丝不解,片刻后撕下来了那张纸,往单元里走去。

还没进去,便遇到了江知柠邻居的老奶奶,她满头白发拎着帆布袋子,步履蹒跚走了出来,在看到陈浔砚的时候,露出个和蔼的笑容:“阿砚来了,你是来找知柠的吗?她们家昨天晚上就已经搬走了。”

他们经常一起上学放学,所以各自的邻居都认识两人。

“昨天晚上就搬走了?”陈浔砚眉心紧蹙,又询问了遍,“奶奶,您知道她搬去哪里了吗?”

“这个不知道,只知道昨晚匆匆忙忙搬走了,还贴上了出租信息。”老奶奶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陈浔砚身边经过,嘴里还不忘吐槽,“你说也这么多年邻居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

“阿砚,你也别上楼了,这么冷的天快回去吧。”

“我知道了,谢谢奶奶。”

陈浔砚眼睫低垂,手里攥着那张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老奶奶身影在视线消失后,他才走近楼道,电梯停留在九楼迟迟不下,陈浔砚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安全通道,双腿轻松跨越几个台阶,快速往上面跑去。

碎发随着动作上下起伏,狭长桃花眼很快锁定到了703,原本挂在门口的粉色玩偶,现在安静地躺在地上,陈浔砚弯腰捡起。

手指蜷曲敲了敲锁着的防盗门,空旷走廊回荡起敲门声,房间里面十分安静,甚至连轻微的脚步声音都没有。

陈浔砚眸底晦暗不明,他忽然记起撕下来的那张广告纸,平整展开后一串数字映入瞳孔,修长手指在手机敲下,拨打了过去。

只响了一声,对面很快接起。

“喂,是要租房子吗,本人目前不在墨城,如果确定租房子,加这个号的微信,我把照片发你。”

陈浔砚没有开口打断,确认对方说完后,嗓音略微带些沙哑:“阿姨,我是陈浔砚。”

李因蓝声音明显顿了下,随即又反应过来:“是阿砚啊,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没做任何铺垫,陈浔砚直截了当道:“我想找一下江知柠。”

“找知柠,稍微等会。”李因蓝视线瞥过紧闭着门的房间,面露狰狞,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找出钥匙打开房门。

“知柠,阿砚找你,别闹脾气了,好好说话。”

这句话是对着蜷缩在角落的江知柠说的,虽然语气温柔,但脸上却满是威胁。

江知柠头从臂弯里抬起,头发凌乱,白皙的胳膊上添了几道红痕,她颤抖着拿过手机放到耳边,声音软绵:“陈浔砚。”

陈浔砚看不到屏幕那边的景象,自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他直入主题问道:“搬家为什么不说一声?”

“我……”江知柠双唇微张,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但都说不出口。

所以昨晚他是没有收到那封信对吗?李因蓝根本就没有给他。

陈浔砚额上布满了细汗,就连呼吸都是烫的,听到她欲言又止的声音,只觉得头晕,他强忍着不适,缓缓道:“给我个理由。”

没有看到也好。

江知柠狠狠咬上嘴唇,压下喉间的哽咽,让声音尽量平静:“我没有办法再在墨城呆下去了,只要面对那里的人或者事,我就会想起爸爸活着时候的一切。”

“尤其是在面对你的时候,所以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那为什么还要约定第二天见面?”

陈浔砚咳嗽了声,像是抓住了什么漏洞,冷静下来问道。

咳嗽的声音仿佛声声击到了她心上,江知柠呼气急促起伏:“没有为什么,当时说完我就后悔了。”

“江知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浔砚又问道。

江知柠怔愣了瞬间,敛起眼里的情绪:“陈浔砚,你能不能不要问了,你把自己当成谁了,有些事我和你说得着吗?”

这句话说完。

陈浔砚周围气压赫然降低,他紧紧抿着嘴唇,沉默了半晌后,声线冷硬道:“江知柠,记清你今天说的话。”

这是陈浔砚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对她说话,江知柠愣了愣,听到电话挂断了的声音,她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滴往下掉。

手机没有拿稳“哐当”声掉到了地上,她脸色苍白,噙着泪水望向李因蓝,对着她说:“我按照你的话全都说完了,相机可以给我了吗?”

自从昨天晚上来到云城后,她就没有了任何选择,他们拿着爸爸留给她唯一的东西,胁迫她与墨城的人断了联系。

轮到给陈浔砚打电话时她不肯,他们就把她关进这个透不进光的房间里,还抢走了她的相机。

李因蓝蹲到她面前,捡起手机,放心地笑了笑:“以后看你表现。”

说完,转身就走。

午后阳光透过未关严的门缝,投射到散落在地上的玻璃糖罐碎片上,每一片在昏暗的房间里,都发出淡淡的晕影。

江知柠瞳孔里映出碎片的光,门被完全关上的那刻,仿佛瞬间湮灭,她坐在墙角,凝视着每颗青梅糖,迟疑道:“在这些糖过期前,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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