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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珠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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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正好现在已经用完饭,便提议离开酒楼,虞静央以等候车驾为由让她先走,姜瑶也就没有推脱客气,抱着书踏上了回府的路。

她走后,虞静央面上没了笑意。晚棠会意,低声问:“殿下,可要把黄三抓回来?”

下毒案事发后,赵嬷嬷作为谋害皇嗣的罪犯,被关皇后处以极刑。自那以后,虞静央就再也没有见过黄三,以为他也许死了,不成想多年后会在这里再次见到。

黄三曾是赵嬷嬷的相好,在外做屠户营生,为人颇老实本分,不知他是如何进的姜府,成了这个高彭的手下。

属实蹊跷。

想起赵嬷嬷指认她和姜家时视死如归的决绝模样,虞静央若有所思,但不愿贸然打草惊蛇,沉吟过后,只道:“找人盯着,尤其别让人死了。”

晚棠应道:“是。”

公主府的马车已经在酒楼外,两人不再多留,出了雅间。

轻缓的女子步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她们走后不久,隔壁房门打开了。为首魁梧高大的中年男人跨出房间,神情含着探究之色。

须臾,他问:“这段时日,继淮可与宣城公主有过联系?”

“回侯爷的话,世子近日留在府上养伤,只在去晋王府时与公主见过一面。”侍从恭恭敬敬跟在他身后。

“他的亲卫侦查本领了得,会任由你们盯着他?”

“这……”侍从面露为难,说不出什么了。毕竟此话属实,他们奉命跟着世子,实际上也只能了解一点他在明面上的行动,至于他会秘密做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

侍从无话可说,男人冷哼,手中茶盏撂在桌面上。

只看今日表现,宣城公主远非昔日单纯之态,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女人。若萧继淮不长记性,不听劝告,等着他的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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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段日子算得上安定,虞静央没什么重要的事,每日不过是在自己府上绣花喝茶,再挑时间不时去长公主府或晋王府转一转,当然她长了记性,总是会事先问清楚要去的地方有没有别的人,确认后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上次她派人去盯黄三的行踪,但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他从前是个背景极其干净的屠户,即使现在进了姜氏,或许也是因为他造化如此,与赵嬷嬷的事扯不上关系。

虞静央是这样想的,也几乎就要把自己说服,直到那天自己派出的眼线传回了消息,高彭启程返回陇西的那天,黄三作为他的副手随行,在半路遭到了劫杀。当时姜家的护卫还在不远处,听到风声后赶来得及时,让黄三捡回了一条命。

公主府的人潜伏在隐蔽处目睹了全程,后来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发现出手的是一个民间杀手组织,与黄三从无仇怨。

收到这个消息后,虞静央的心沉了沉。杀手组织收人钱财替人办事,会对黄三动手,就是有人想要他的命。

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黄三现在已经离开玉京,踏上了去陇西的路。对虞静央来说抓他回来有点困难,可又不能借亲近之人的力,如此看来,只有……

一阵决然涌进虞静央的心,她站起了身。

……

半个时辰后,一个绀色袍服的文官匆匆赶来,对着屋中女子垂首行礼:“老臣见过殿下!”

“起来吧。”虞静央披着一件暗色的宽袍,十分低调,伸手掀开了遮住半张脸的兜帽,“林大人,别来无恙。”

林岳青应声起身,心中不安却未减。廷尉府主管刑罚断案,今日虞静央突然到访,莫非是公主府出了什么意外?

他问出了口:“殿下为何前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男人眼中有担忧之色,还是从前那个和蔼温和的长辈,只是多年刑责判案的职务负担,让他的两鬓已然染上白霜,没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林叔父,我无事。”虞静央满心感慨,温声道:“多年不能过来看望叔父,我心中过意不去。若是母亲泉下有知,定要斥我一句白眼狼。”

她言罢,林岳青面上泛起怀念,笑容里是真切的温情:“殿下远嫁他国后得以再度回家,乃是有福之人。姜夫人只会无比欣喜,岂会斥骂。”

他的一番话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虞静央不由浅笑,轻声道:“叔父明知这样的道理,又为何总是为难自己呢?”

她说完,林岳青的笑意淡了些,良久一叹:“殿下不必劝我。”

林岳青祖籍陇西,年少时与姜夫人青梅竹马,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姜夫人出嫁后,他也投入了虞帝麾下,算是用自己的方式始终守候在心上人的一步之外。姜夫人去世后,他心有怨怼,也没了建功立业的宏图大志,意欲辞官返乡,无奈虞帝不肯放人,他无法抽身而退,却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多年在廷尉府停滞不前,只守着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廷尉侍郎之位蹉跎。

姜夫人病重之时,曾托付他向陇西传信,想要再见父母一面,偏逢数日大雨不停,林岳青快马加鞭日夜不休赶了回去,却还是迟了一步。等到他回到玉京,姜夫人已经魂归天地。

每每想起此事,林岳青心中悲意难止,因此将过错全都归于自己一人。在他心里,逝去的芳魂始终如珠似玉。

虞静央望着他,心中百味杂陈。如母亲那样美丽而耀眼的人,偏偏芳年早逝,落得个人人缅怀的结局。乾安宫思她,廷尉府念她,可斯人已去,纵是思念汹涌滔天,又有谁能感知到呢?

思量及此,虞静央起身,侧脸在烛火映照下投向光洁的墙面。

“大人于母亲有愧,就帮她的女儿做一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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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虞静央同林岳青说了什么。从廷尉府秘密离开后,她低调回府,过了约莫一柱香的功夫,小厮通传府外有人求见。

这个时辰,本不该有人来访。不知为何,虞静央莫名感到一阵心慌,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如常问道:“是什么人?”

小厮答:“是个生面孔,但带了信物,说是只要殿下一看,就一定会见他。”

虞静央蹙眉,命人把信物拿上来,竟是一面南江的令牌。

晚棠大惊,对着小厮厉喝:“怎么做的事!这种东西也敢呈上来,不怕污了殿下的眼!”

小厮不明所以,慌慌忙忙跪地请罪。其实做下人的不会读书识字,更别说辨别其他民族的文字,认出这是来自南江的令牌。

晚棠训斥几句,却也没动真格,暗中使眼色让人退下。

虞静央久久不言,目光始终集聚在那一块令牌上,越来越冰冷。

晚棠担心扰了她心情,忙道:“殿下,我这就去把那人赶走。”

晚棠欲前往,被虞静央拦住了。玉京这么大,只要有意,南江的细作想混进来是轻而易举的事,敢拿着令牌直接来公主府找她,多半是得了上头主子的令。

现在南江的内忧外患,不复昔日强盛,自然要竭力维护与大齐的联姻,但就现在大齐朝廷的态度来看,维系这段关系的意愿明显不高。眼见她留居玉京迟迟不见启程,南江王庭终于是坐不住了。

虞静央倒想看看他们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吩咐道:“让那人进来。”

片刻,来自南江的细作走进外院。四下清净无人,虞静央就在廊前等着他,颇有和亲公主的谦卑气度。

“见过储妃娘娘。”来人眼露精明,脸上堆起笑,走近行了个大礼。

“今日奴才前来是奉储君殿下之命,专程给储妃送一样东西。数月不曾见面,殿下很是想念,希望储妃收下此物后能早日辞别母国,平安归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锦盒,里面不知装的什么。虞静央心中微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亲自打开了盒盖。

“哐当——!”

盒盖重重摔在坚硬的石地上,裂开几道狰狞的纹路。在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后,虞静央面上骤然没了血色,失态地僵在了原地。

郁沧费尽心思送过来的东西,不是名贵的珠翠金玉,不是骇人的刀剑毒药,而是——

一件她穿过的小衣。

关乎女子清誉的重要物什,自己妻子的贴身之物,就这样被郁沧拿出王储府交给外男,一路经过千里,从南江送到了大齐。为了逼她回去,不惜在她身上再压一座名叫贞操的大山,用这件小衣告诉她——若不肯服从,我随时可以让你身败名裂。

晚棠还在不可置信地怒斥细作,虞静央缓缓抬起目光,不躲不闪对上那人晦暗又狡诈的眼睛,须臾过后,露出个柔婉的笑。

“储君的思念之情,本宫知晓了。望使者把话带到,等到形势合适,本宫自会向父皇表明归思。”

说罢,她也不再说什么多余的话,缓声细语道:“使者请回吧。”

“那奴才便告辞了。”

南江人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一句保证,细作会意,笑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开。虞静央远远望着那人退下的背影,美目中满含的和善渐渐凝结成冰,神采闪动,隐含着别人看不出的疯意。

她扔了锦盒,把那件小衣攥在了手里,水葱般的指尖深深嵌进衣料,把其上精细的绣花抓得凌乱破碎。

所谓贞洁,所谓清誉……相比性命,它们就像废柴一样一文不值,不过是用来哄骗、苛求女子逆来顺受的枷锁。

既知如此,她为何还要盲目顺从,破了这枷锁又何妨?

府门大开,细作已经跨出门槛。虞静央双唇开合,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说了一句话,宣判了那人死刑。

“杀了他。”

她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几根锋利细长的银针破空而出,越过走廊院落、青竹繁花,直直袭向府邸门口。

暗器穿胸而过,那人身体瞬间僵直,倒在了“公主府”牌匾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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