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1 / 1）

“柯灵，柯灵！”

女人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方不厌其烦地喊着。

柯灵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的头盖住。

下一秒，身上的被子被整个掀开。

“赶紧的起床！七点了！再不起要迟到了！”

睡眠被打扰的柯灵五官痛苦地扭曲起来，手摸索半天，看了一眼放在枕头边充电的手机。

“妈，现在才六点四十五……”

“七点，七点我一定起……”

“……”

早餐桌上，柯灵仍有些晕晕乎乎，剥了个鸡蛋把鸡蛋扔了，蛋壳往嘴里塞。

“哎哎哎，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女人赶紧将她手里的蛋壳抢过来。

“嗯？哦。”柯灵低头，看着垃圾桶里光滑Q弹的煮鸡蛋发呆。

啊，浪费了，好可惜。

“让你晚上少熬夜，就是不听！作业不做，非要大半夜的跑出去玩。”女人开始唠叨，“跟你爸一个死样子！”

“哎呀，昨晚难得的狮子座流星雨嘛，带孩子出去长长见识不是挺好的。”埋头吃面的男人辩解了一句。

“还不是你这个当爹的不务正业，天天带着女儿胡闹！”

“这怎么能是胡闹的，那可是狮子座流星雨，狮子座啊！三十年才高峰这么一回！”

“反正你总有理由！那上次呢？期中考试前一天还带着女儿出去！”

“哎呀，珍稀蝴蝶展巡展到咱们隔壁市，这么近怎么好意思不去嘛，小女孩子家家的不都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玩意儿，我看女儿玩得也挺开心的……”

“你想去就你想去，别总拉着女儿跟你一起，女儿跟你一样吗？啊？她再过几个月就高考了！”

“反正都是涨知识嘛，没事的，没事的。”

“……”

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上演，柯灵早就练就了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能力，就着女人新剥的鸡蛋，匆匆几口将桌上的面吃完，擦了擦嘴。

“爸，妈，我出门了！”

10月末的C城依旧没有褪去热意，好在公交站台两旁都种了高大的香樟树，给等车的柯灵遮挡了不少日晒。

“今天很早嘛，何炅！”

柯灵被人从身后抱住。

“小彤！再叫这个外号绝交！”柯灵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身后的女孩儿背着半透明的书包，上面零零散散挂了几个最新款的吧唧。

“从小到大我都叫过多少回了，也没见你恼。”小彤笑嘻嘻地环住柯灵的手臂。

柯灵直接上手挠她痒痒，小彤被她追得绕着站台直转圈。

“还叫吗！叫吗！”

“小灵我错了，别，别挠我腰，痒死了痒死了！”

“……”

教室里的考试复习书个个儿堆得跟小山似的，戴着有色老式眼镜的化学老师正在讲着上次摸底考试的题目讲解。

柯灵轻手轻脚地从抽屉里拿出早上刚买的漫画杂志，藏在书堆小山里，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看完了一篇连载意犹未尽，窗外的阳光混着聒噪的蝉鸣，让柯灵有些昏昏欲睡。

“知了——”

“知了——”

这叫声实在是很催眠。

柯灵昨晚十二点还在赶作业，本就有些没睡饱，这会儿大中午的听着蝉鸣晒太阳更是上眼皮贴着下眼皮，半个魂儿已经抽离在半空中了。

“这个题目，哪个同学能回答一下？”

化学老师的声音将柯灵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将摊在课桌上的漫画杂志收起来。

完了完了，刚刚老师讲到哪儿了完全没注意。

柯灵低着头，不敢往讲台的方向看。

别抽到我别抽到我别抽到我……

“郭飞，你来回答。”

柯灵松了一口气。

安全着陆。

放学下了公交车，小彤要去上钢琴课，柯灵与她道了别，顺道提醒她别忘了今晚追更的动画八点更新。

这会儿还早，爸妈也都还没下班回家，柯灵便去小区附近的小商场逛了逛。

商场一楼的花店上个月搬走了，现在新开了个书店，装饰简约，冰蓝色的牌子，在晚秋的热意中让人感觉凉丝丝的。

柯灵双手拽着书包背带脚步轻盈地走了进去，在最新出版的小说书架前停住，津津有味地搜索起来。

然而找了半天，柯灵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本，有些失望。

这时候，一个穿着店员工作服的男人递了一本白色封皮的书给她。

“在找这个吗？”

那店员颀长瘦高，眉眼间有些冷淡，长相帅气，最惹眼的还是那一头雪山一般的齐腰白发，根根顺滑，在LED灯下反射出美丽的光泽。

“对！就是这个！谢谢！”柯灵惊喜地接过，在看到店员的时候愣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书非常不好意思地问，“那个，不好意思问一下，你是coser吗？”

这假毛的质感看起来好棒啊！好想好想要！

白毛店员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回答，兀自走了。

哎？

好高冷的店员。

柯灵叹了口气。

然而那白毛店员没走两步，就被另一个人强行架了回来。

“小妹妹，这小子刚刚是不是没有好好回答你的问题？”那个男人也穿着店员服，只不过胸前多挂了个冰蓝色的工作牌，笑眯眯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是店长，有什么问题你只管问，知无不答！”

“不是不是，可能是我冒犯了。”柯灵受宠若惊，“其实我只是想知道，这个哥哥的假毛是哪里买的。”

店长了然，搂着白毛店员的肩，笑着拿起了一缕他的头发在手上把玩。

“他啊……”

“他这白毛是染的。”

接过店长包好的礼品袋，柯灵心满意足地走出书店。

真开心！她要在妈妈回家前好好找个地方藏起来，免得被发现又要唠叨半天。

然而刚踏出书店门一只脚，柯灵忽然感觉头重脚轻，一阵晕眩。

一个站不稳，她差点栽倒下去，还好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接住了她。

“小妹妹，你怎么了？”店长关切的声音从书店内响了起来。

“我……”

柯灵晕晕乎乎地摇了摇脑袋，感觉视线有些模糊，连扶住自己的白毛店员的脸都看不清了。

怎么回事？

是她睡眠太少了吗？

“叮叮——”

脚步声伴随着银铃声渐渐靠近。

那清脆的声响如同一盆当头冷水，将柯灵浆糊般的思绪瞬间淋醒。

不对劲。

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她的脑子里逐渐回放起今天发生的画面。

早餐吃的是面。

——此为谎言。

她早上起得晚，一向急急忙忙的，根本没有时间在家里吃，都是揣在包里去上学路上解决的。

10月末的C城依旧炎热。

——此为谎言。

秋老虎过后的C城早就该穿外套了。

聒噪的蝉鸣。

——此为谎言。

10月末的蝉已经开始冬眠，不再会如此吵闹。

视线转到手里白色封皮的小说。

——此为谎言。

这本小说是她最近在电脑上一章一章追连载的。

在她高中的时候，这本小说的作者压根就没开始写，更别提出版了。

而她也早已不再是高中生。

柯灵最后看了一眼抱住自己的面目模糊的白毛店员，伸手捻了他一缕长发。

——此为谎言。

丹厌的头发是天生的，不是染的。

而丹厌……也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

周围的空间如同碎裂的镜子一般，一片一片开始瓦解脱落。

待柯灵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释然山的小木屋里。

屋外雪风呼啸，茫茫的白雪让天地都混为了一色。

“你醒了。”

凌晅从门外走了进来。

“我这是……怎么了？”柯灵坐起了身。

没错，她从凌晅的床上坐起了身子。

她现在是人形。

“你昏迷了两天。”凌晅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岷山的妖怪已经被抓到了，我们便先回来了。”

柯灵发了一会儿呆才接过凌晅倒的热水。

看着自己的双手，柯灵有些恍惚。

不再是毛茸锋利的爪子，这让她感觉十分陌生。

“其他人怎么样了？”柯灵喝了一口水。

“没什么问题，大多跟你一样昏过去了。”凌晅坐在床边，“醒得早的就昏睡了几个时辰，还有大半到现在也没醒。”

“那妖怪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干爹去处理了。”凌晅摇头，“听说是梦魇。”

“梦魇？”

“是的，听说这种梦魇能制造幻境，让人陷在幻境中醒不来。”

柯灵双手捧着暖热的杯子，轻轻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

“凌晅你呢，还好么。”

“我？我什么问题都没有，还是我把你带出来的呢。”凌晅笑了一下，“柯灵，那天你昏过去的时候我真的吓了一跳，还好当时雾气已经变淡了，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柯灵眨了眨眼，也笑了笑。

“凌晅，那可真是要谢谢你了。”

“你保护过我，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用客气。”

“凌晅，我感觉有些冷，你能去看看屋顶是不是漏风了吗？”柯灵将被子裹紧了一些。

“是吗？”凌晅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我去看看，你先休息。”

凌晅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

在房门关闭的那一刻，柯灵的表情淡了下来。

凌晅。

——此亦为谎言。

小应龙从来不会待人如此客套，更不会如此亲密。

更何况。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小应龙自己的名字。

茶杯，木屋，风雪。

熟悉的场景如同泡沫一般朵朵绽开碎裂。

所有的泡沫褪去后，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熏着浓郁沉香的古朴雅间。

从一旁的长铜镜中，她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硕大的脑袋，灯笼般的眼睛还有闪着寒光的獠牙。

柯灵长舒了一口气。

看看，什么叫安全感，什么叫xxx的安全感。

一切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啊！

她正对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对硕大的黑色巨角，正向外散发出危险而不祥的气息。

沉郁低哑的3D立体环绕音在雅间内响起。

“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