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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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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大人,你盯着圣上送给在下的赏赐做什么?”林若祈见才踩上杌子的齐御史偏过身子,不时地瞅了他好几眼,为此,他不留痕迹地往左侧了侧身,若有所思地冲着齐御史问道。

齐御史经他打岔,转过视线,紧蹙着眉头说道:“黄口小儿,作言道语,老夫盯着黄白之物做什么,休要诬陷老夫。”

闻言,林若祈不怒反笑,无所顾忌地高声道:“齐大人莫不是眼红圣上给在下的赏赐,起了觊觎之心,这才直勾勾地盯着。”

“若是如此,改日,在下同圣上提上一提,相信圣上会念在齐大人劳苦功高的份上,赏你几匣子‘黄白之物’,也不知道齐大人敢不敢接圣上的赏赐。”还不待齐御史搭话,就听林若祈紧接着说道。

在朝中,齐御史向来奉行谨身节用,平素里,最厌恶的便是奢靡之风。若圣上真拿黄白之物赏赐于他,恐怕在齐御史此等文人的眼中,这不但不是恩赐,反而是圣上对他有所不满,才拿黄白之物羞辱于他。

若他真接此赏赐,恐怕日后的御史监,便再也没有了他的立足之地。

齐御史当然能想明白他的话外之音,瞬时疾言厉色地怒骂道:“若不是倚靠着靖安侯府的荫蔽,如你这般一无所用的人,还能在太常寺挂职?”

“区区太常博士,就敢学着奸佞小人诳惑圣上。”齐御史已被林若祈气得口不择言,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撕破脸来。

此言一出,得罪的不仅仅是靖安侯府,还有那些同样倚靠府上荫蔽的朝中官员。

站在林若祈身侧的‘小太监’似是怕事情越闹越大,风言风语传入宫中去,反而收不了场。

他双手捧着盛放赏赐的托盘,并把托盘置于头顶,微微躬身说道:“林世子,齐大人。承天门前,众位大人可都看着呢,在此处喧阗,恐怕不妥罢。”

此人一开嗓,那嗓音尖细,与寻常男子有所不同,当是宫里的太监会有的声嗓,可越听却越觉得不对劲。齐御史心中尚存疑虑,不免对他多打量了几眼。

为之,林若祈更加不肯罢休了,出言嘲讽道:“齐大人,你要真不惦记圣上送我的赏赐,何至于三番两次睖睁。而今被我抓个正着,你还要如何矢口否认?”

方才齐御史为怒斥林若祈,可得罪了不少人。因而,有人见其抓住把柄,不由地出言搭话道:“在下虽不才,靠着祖上的荫蔽入朝为官,但也不会觊觎旁人的财物。”

“我眼神一顶一的好,也瞧见了齐大人往那处看了。”

“齐大人两袖清风,朝中人人称赞。可今日一见,往日的行径,莫非是他故意装出来的,用以沽名钓誉,惹人揄扬。”

朝中岁数见长的文官最不喜喧闹,见起争执,为不染风波,早早地离开了。

而今,尚留在承天门前凑趣儿的多是武官,武官倒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更何况,从古至今,文官与武官向来都不对付。如今有文官的口舌之争,怎么能缺场呢?而且武官其实还嫌场面不够乱,依他们之见,争拗的两人该打起来才好。

听之,齐御史怫然不悦,脸色甚为难堪,他抖着手指着林若祈,那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喷涌出来,烧毁眼前的一切。

任他如何解释,也不会再有人相信了。若是他直言,说是见捧着赏赐的公公,其身形像极了圣上,恐怕在场的人都会以为他魔怔了。

况且,若此大逆不道的话传入宫中,且不提他的前程会就此葬送,全府上下都会因为他丧失性命。

为此,齐御史也不敢再争这口气了,失言往往就是瞬息的事情,他管不住嘴,但能管住自己的脚。

不过片刻,他便如同斗败的蛐蛐,在众人指手点脚下,留下一言,“老夫问心无愧,并不屑于鬻声钓世,信与不信,任尔云云。”

随即,齐御史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众武官交头接耳,各自寻相熟之人,想问问这话是何意思。

“小老头整得文绉绉的,也不知道他们听没听懂。”林若祈瞥头,瞧了瞧那些一个个生的虎彪彪的武将,憨里憨气的,瞅着就不太聪明的模样。

见闹剧收场,停驻在承天门的官员,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林若祈渐渐放下戒心,也不管身侧的人会不会回应他,他耍滑地说道:“小老头可真不经事儿,我才说了几句,他怎么就跑了。”

“林世子若要寻衅闹事,还请回你自个的靖安侯府。承天门前,可容不得惹事生非的人。若再有下回,别怪锦衣卫不留情面,抓你下大狱。”

身后骤然传来言辞,吓得林若祈激灵了一下,在转头瞧见“死鱼眼”的那一刻,他不禁咬牙切齿地嘀咕道:“怎么又是他,他怎么就阴魂不散呢?想见的时候见不着人,不想见的时候偏偏往我跟前凑。”

他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通,宋敛没听见的话,顾临晟听得一清二楚,他借着托盘的遮挡,没让人看到他嘴角隐隐带着的笑意。

顾临晟倒是毫不担忧,林若祈却胆战心惊,别看他还有心思咒骂,但他真的是害怕宋敛会捅穿此事。

曾经他们三人的交情,可是谁也敌不上的。往日新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有了要出宫的念头,林若祈在侧怂恿,一旦要行事,宋敛便为他们二人遮掩。

如今,顾临晟装作太监的模样,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宋敛。

在林若祈犹犹豫豫,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又听宋敛道:“还不赶紧给我离开承天门,见到你就觉得晦气。”

……

“他居然说我晦气?”

“我还没嫌他晦气啊!他怎么敢说我晦气,我哪里晦气了?”

“他定是被人夺舍了,就像道观里的老道士说的那样,性情大变恐为人夺舍。”林若祈能说出此番话来,倒不是他真信了牛鬼蛇神。

他当初接受不了宋敛的‘背叛’,跑去道观里找道士解惑,结果被那里的老道士一阵忽悠,云不知所云,说来说去,竟得出夺舍的言论来。

顾临晟是觉得如若这样想能让他好受些,便不纠其言了。

“你怎么不说话,你该同我一起唾弃他才是。”林若祈一想到宋敛的那副嘴脸,便气不打一处来,可才没停上一会,就见顾临晟自顾自地斟茶,半点儿都不生气。为此,他更是愤激。

“你这不在意的模样,倒显得我很夯。”

“我可是为了你才没有反驳他的话,你不该和我同仇敌忾吗?”反反复复就是这几句,顾临晟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他已经坐在这处,听他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了。

半个时辰,能干成多少件事儿。

他没露出僝僽的神色,已是不易,可千万别强求他做些什么了。惜字如金,便是他对兄弟情义最好的诠释。

昧良心的话,他又怎么能说呢?毕竟宋敛‘性情大变’,也是为了他。两人都是为了他,他该站在那头呢?这抉择不选也罢。

只不过,当下倒是让他见识到了林若祈的‘底气’,那是说长篇大论都不带喘气的,往后若有什么阵前对骂,就该遣着他去才是。

顾临晟甚至预见到了,林若祈若是发现他与宋敛对他有所隐瞒,会如何的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罢了罢了,现在想太多也无用,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罢。

大不了以水救水,以惨卖惨了。

“你都喝了半个时辰的茶了,出宫也是你要出的,这来都来了,你怎么还背人不入,新媳妇上花轿,到底见不见人啊?”林若祈骂也骂累了,随手端起顾临晟斟的茶,满足地来上一口,如是问道。

馆舍就在眼前,他偏要去对楼的茶馆,不入馆舍。

也不知道是谁,自从听说小青梅与蜀王生了嫌隙,就心慌意急,非要出宫走一趟。

如今倒好了,人就在不远处的馆舍里,他反而不敢进去了。

“扭扭捏捏的,宋敛被夺舍了,你又没被夺舍。”林若祈呶呶不休,一副操碎了心的模样,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而皇帝是名副其实的,太监却是自封的。

顾临晟斜了他一眼,幽幽出声:“你能不能消停些?静心喝茶。”

话毕,他将品茗杯扣在闻香杯上,一指扣品茗杯,两指夹闻香杯,向内翻转,轻嗅闻香杯中的余香。

茶香萦绕在鼻尖,本该静心轻嗅,可静不下心的人,不是他口中说的林若祈,而是他自己,他也想当即见见那个人,可他尚未找到见人的缘由。

见到她了,他又能说什么?

要解释当年的那件事,还是说两人相对无话,徒留窘态。

“霍”的一声,林若祈又生出幺蛾子。他猛地起身,木桌差点都要被他掀翻了,摇摇晃晃的,稳是稳了下来,可木桌上的茶海遭殃了,沸水沿着茶海浇到了顾临晟的手上。

还不等人发难,就听见惹祸精咋咋呼呼道:“那是郑茴吗?”

话音一落,顾临晟下意识撇过头去,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待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时,眼前的一切,仿若虚影,只有自己想见的人俏生生的站在那儿,一身百褶如意月裙,玉钗坠下所挂的珠环迎着风微颤。

颤啊颤啊,恰似某人的心也跟着微微颤动。

三年未见,如今不过远远的一面,倒是勾起了往昔不少的情愫。

只不过此情愫非彼情愫,少年郎的心思,谁又能知道呢?嘴硬与否,也就只有自己知道,又或许镜中花,水中月,最难看透的便是己心。

自幼年断交,两人甚少往来。就算有偶遇的时候,也不过是颔首而过,如诸乘点水,一晃而过。可就算如此,前些年,也总能见上一面,已慰‘相思’。

“郑茴身侧的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呢?究竟是在哪儿见过?”林若祈蹙眉,思量片刻后,怎么都想不起来,不禁道出声来。

顾临晟回过神来,轻摇了摇头,眸子微阖,指尖在木桌上轻点了点,解困道:“燕王的幺女。”

“朱株?”林若祈面带惊色,双眸瞪大,难以置信,“那个丰盈的小姑娘,怎么清癯成这般模样了,你莫不是认错了?”

“你都觉得眼熟了,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我点醒你,你还不信,亏你还是她的‘竹马’。”一报还一报,林若祈拿青梅竹马与他逗趣,他当下倒是可以还回去了。

那厢,郑茴与朱株结伴而行。

郑茴实在是没想到朱株缠人的法子千奇百怪的,自从那日两人相识,朱株隔三差四便要到她的房中小聚,嗔拳不打笑面,她也没想着赶人。

不仅没赶人,每每来人,她都好言好语地招待着。

如此一来,朱株来她房中的次数,比每日去象姑馆都勤,此番热情,倒是差点让郑茴都招架不住了。

郑茴本想着她年纪尚小,心性不定,往来她的房中,不过是找她逗趣,过不了几日,便会嫌其烦闷。可朱株非但没觉得有任何欠妥之处,还非要拐着她出馆舍。

“明明和我差不多大的年纪,偏偏同和尚似的,清心寡欲,暮气沉沉。”朱株眼珠子一转,揪着发梢,古灵精怪地说道。

郑茴见着她此番模样,觉得她不像是个喜欢去象姑馆的姑娘,倒像只喜欢在山间戏水的灵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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