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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起疑(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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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绒瞳孔骤然紧缩,藏在袖里的手倏地攥紧。

她见梁逸许在打量周钰的画像,暗道糟糕,却无法再做弥补,否则只会愈发引他怀疑。

莫非他察觉了什么?

“可笑,我与夫君日日同床共枕,岂容得你来质疑我们的关系?”祝绒故作轻蔑道。

梁逸许没有做声,只是一直看着那幅被撕裂又被修复的画像。

他当时在祝绒房间醒来,祝绒明明将它撕烂了,还踩了一脚,留下了脚印,明显是恨透了周钰。

但为何如今又将画像粘好挂了起来?还是挂在被周钰害死的爹娘旁边?这是不恨了吗?为何?

而且,他方才隐约听到祝绒说什么,将恩情还清了?

这又是何意?

祝安经常与梁高庆说起恩人一事,祝家的恩人只有一个,便是周钰。

若说祝绒最近有做什么特别之事,就只有做了那可渡魂的河灯,以及找了个残疾夫君入赘,今夜好似还特意送走了那所谓的夫君。

梁逸许思索许久,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猜测。

他不敢置信地转身,盯着祝绒问道:“莫非,你私藏了周钰的人?方才是送他离开?”

这话说出来极为吓人,祝绒的心跳好似顿时漏跳了一拍,但她表面仍极力保持冷静。

万幸的是,梁逸许猜得离真相歪了一步。

“荒唐!”祝绒习得了周钰的口头禅,装作生气道,“周钰乃罪大恶极之人,人人得以诛之!他所有的亲信、下属通通被捉拿下狱,若有人敢私藏包庇他那些潜逃的势力,便是死罪一条!你如此污蔑我,是想我被砍头吗!”

梁逸许听祝绒如此一说,她的神色又好似真的生气,对自己的猜测又产生了一些怀疑。

是他多疑了吗?

祝绒见此举奏效,瞬间就憋红了眼,颤声道:“梁逸许,你我好歹曾经有过一些缘分,我扪心自问,哪怕与你有过龃龉,也是你负了我,亦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何你要三番五次地伤我的心?如今竟还盼我死?我真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梁逸许一看祝绒哭了,心立即软得一塌糊涂,忙上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绒儿对不起,是我的错,你莫哭了。我怎可能盼你不好?我只望你平安无事,日日欢喜。”

祝绒收回手,别过脸说道:“我不过是做梦梦到爹爹,他不信周将军叛国,为了让他安心,我才将画像粘好挂上去罢了。”

言罢,她伤心地拿起被撕坏的衣裳,抱在怀里:“我夫君的伤迟迟未好,我送他去别处治疗,何罪之有?”

梁逸许向来受不住祝绒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揪得直疼,但她如此为那个残废伤怀,令他嫉妒不已。

但他心中也冒出一个计划,如今那个男人不在,他便有机会直接将绒儿抢回来!

“绒儿……”

祝绒忽然身体向前一倾,险些没有站稳,吓得梁逸许连忙扶住她:“绒儿!你怎么了?”

祝绒一脸虚弱,单薄的身子向前微躬着,看起来随时都要晕倒,声音有气无力:“无妨,就是这几日太过劳累……你能否让我好好休息?”

祝绒抬头看向梁逸许,眼神楚楚可怜,梁逸许除了回答“好”,再说不出别的话。

他扶祝绒回床上躺着,为她关上房门,正欲离开,却在门口处顿了顿,再度回首,看向墙上周钰的画像,眼神晦暗不明。

片刻之后,他才关门离去。

祝绒躺在床上装虚弱,听到声响后便睁开了眼,心有余悸地坐起来。

应该糊弄过去了吧?

“所以说人还是不能做亏心事,不然整日都提心吊胆的。”祝绒叹了口气,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撑着脸望向远方,思绪越飘越远。

周钰可安全进城了?是否有见到忠于他的下属了?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那般仔细地为他上药?

将近亥时,周钰顺利进了城。

城门过于拥堵,检查极为随意,守城门的护卫只是随意掀开马车帘子看了一眼,瞧见周钰戴着个甚是好笑的面具,压根没有半分将他的身份联想到周钰身上去,挥挥手便让马车通行了。

他到达毅武堂,在张然两兄弟确认安全后,随他们进了屋。张然在房中书架打开一道暗门,带他进入地下室。

由于暗道太黑,周钰什么都看不清楚,涉阶而下之时险些踩空摔了,张毅忙给他扶紧。

“王爷小心。”张毅低声道。

但周钰从他的声音里感受到了冷漠。

“多谢。”周钰垂眸,并未感到奇怪。

他被带到一个隐秘的厅室中,里面灯火明亮,他的视线豁然出现了许多模糊的轮廓。

他看到了至少三十几个人站在他面前,在见到他的那刻,纷纷跪下行礼。

“拜见王爷!”

每一道声音,都带着颤抖和哽咽。

这里面,有他的亲信,有他的暗卫,有在战场上死里逃生的将士,有往日在王府为他效命的忠诚之士,其中不少人正遭到朝廷的通缉和追捕。

“起来吧。”周钰沉声道。

然而在所有人起身之后,周钰却在他们面前敛袍跪下。

“王爷!”

“王爷使不得!”

众人顿时变得慌乱,周钰抬手阻止他们扶他起来,郑重地朝所有人伏身一拜。

“周钰犯下大错,害死几万袍泽,对不起诸位的追随,更无颜面对诸位。”他强忍心中悲怆,跪在地上,抬眼看向其他人。

他颤声道:“可我今日,仍要厚颜地请求诸位,今后助我一臂之力,将致凌河一役战败之人揪出来,只有这样,那些受我连累而被安上叛国罪名的人,才能重获清白,那幕后黑手极有可能与北戎勾结,更是涉及到大梁的安危。”

他再度朝众人一拜,不管身边的张然如何拉他,都不肯抬起头来:“我知晓此事危险重重,但我一人无法成功,只求诸位,再帮我一次!”

百姓骂他叛国贼,他绝不会认,但百姓说他害死四万将士,他不觉冤枉。

眼前这些人,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却又要为他卖命。

若不跪下,若不俯身相求,这些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恳求之言一出,犹如千山重。

连皇帝都要敬三分的北平王,如今屈膝下跪,请求相助,那些本就衷心于他的人们个个眼神愈发坚毅,也尽数跪下,齐声应答:“誓死追随王爷!”

张然满眼热泪都要憋不住了,拄着拐杖再度去拉周钰:“王爷,您就起来吧。”

周钰这才站起来,才有一点勇气在众人面前抬起头来,与他们商议接下来的计划。

可是他余光瞥见,张毅并不愿参与,默默转身离去。

周钰又做噩梦了。

还是无尽的黑暗与恶臭,绝望的惨叫和哭骂,他不得动弹,难以呼吸,痛苦不已。

但这一次的梦魇,有了一个结局。

黑暗的那一头,有一个朦胧的身影,手提一盏灯,缓缓朝他走来。

每走一步,那灯便点燃一块这漆黑的天地,犹如在黑纸上泼白墨,一点点吞噬掉黑暗。

那个娇小的身影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手指,最终落在他眉心的观音痣上。

就是如此轻轻一点,仿若神迹降临,所有的痛苦骤然烟消云散。

在周钰即将拨开云雾,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时,梦便结束了。

他终是没能看清祝绒的面貌。

周钰睁开眼,眼前不再是熟悉的素色小床架,被褥上也再无那股独一无二的暖香。

他撑着床铺坐起来,掏出枕头之下的玉佩,仔细地摸着其上的纹路。

这块玉佩,是他的母亲留给他的,与他父亲的玉佩是一对。

但他不愿随身携带父亲的,总觉得过于沉重。

父亲是英雄,对他向来只有严厉,要求他再英勇些,再强大些,就算死在战场上,也是家族的光荣,只有母亲才会在乎他喜乐与否。

周钰攥紧玉佩,轻轻抵在眉心,满脑子想的都是祝绒,想起那些与她在一起吵吵闹闹的时光。

他觉得自己定是被迷了心窍,却又像犯了毒瘾一般情不自禁。

他在后悔,为何没有给祝绒送一些东西,她都给自己送了那么多物件。

自己真是愚笨,这个玉佩,他不应该要回来的。

母亲总希望他的身边有一个真正关心呵护他的人,将这玉佩留给他,亦是希望他来日能寻到这么一个人,届时赠之玉佩,占有那份关心。

哪怕祝绒不晓得这背后的弯弯绕绕,这玉佩价值不菲,送她亦能还多几分恩情。

但此念头只在他的脑中停留了片刻,随即便被他否定了。

他一生注定曲折,而她可以居于安宁,他不该招惹她,不该在她身边留下痕迹。

周钰心烦意乱,再难入睡,便燃起祝绒送他的灯球,借着微弱的光走出众人休息的大卧房,来到了地下习武堂。

他摸索到墙角的一把木剑,指尖摩挲过剑身,顿时犹如许久未见血的嗜血野狼,提剑划破眼前的黑暗,木剑好似亦被周钰身上的锋芒赋予了锐利,宛若疾箭离弦,朝前刺去。

周钰眼前似乎重现当日凌河之境,千军万马涉水而来,每前进一步,便抹杀几千大梁将士性命。

他攥紧手中剑,义无反顾冲向前方,刺、挑、劈、砍,时而跃起,时而俯身下探,每一剑皆充满狠厉杀意,瞳眸中毫无仁慈之色。

无尽的恨意和杀意几乎将他湮灭,身上的伤口撕扯着,心头的裂痕流着血,可他此时一心只有杀,只有报仇,双眼已然逼得通红。

前方发出一丝声响,周钰眼中闪过一抹警惕,提剑直逼来人的喉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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