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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离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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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钰听见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后,立即抬手将祝绒护在身后,眼神变得凌厉万分。

“谁?滚出来。”周钰话音冰冷,与方才模样仿佛两个不同的人。

“王爷……”一道哽咽不已的声音传来,周钰的神色顿时放松。

祝绒拉了周钰一把,朝来人望去。

张然才说了两个字,就哭成了泪人。

她心想,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周钰和身边的人,怎么个个都是哭包?

“阿然?”周钰看不见张然,却知道是他的声音。

张然踉跄朝他走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克制地压低了声音:“王爷……对不起,是属下没能护好您……您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不要说这些,快起来。”周钰扶他起来,却发现他站不稳,垂眼望去,看到了他那被绑起来的裤腿。

周钰咬紧牙关,抓紧了他的手臂:“活着就好。”

张然抹了把泪,神色坚定道:“王爷,自祝姑娘告诉我您还活着,我便暗中寻到了不少对您依旧衷心之人,虽然王府的暗卫,有许多已遭人毒手,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逃掉了,他们如今都藏在我哥的毅武堂,等着您回来,等您带我们报仇雪恨,告诉百姓,谁才是导致战败的罪魁祸首!”

“报仇……”周钰忽然愣了神。

是啊,他还要去报仇,他是一个有没有明天都不敢保证的人。

他接下来的路,都是腥风血雨。

周钰侧头看向拿着灯球的祝绒,看到她那被灯光照亮的轮廓,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朝他狠狠打来,将他扇醒了。

他是疯了吗?

他怎可以生出带她一起走的念头?

他怎可以让这道光随他一起进入黑暗?

“阿然,百姓们开始回城了。”跟着张然一同过来的张毅轻声提醒道。

张然朝张毅点了点头,随即对周钰说道:“王爷,马车就在不远处,城门有哥哥们在盯着情况,您且安心随我走。”

周钰攥紧了拳,仍在望着祝绒,并未动身。

祝绒知晓这便是要告别了,她抿抿唇,走到周钰面前,将方才脱下的面具递给他。

估计之后张然告诉他这是狗,他便不会再戴了,但也算是她赠他的一样物件吧。

周钰盯着面具半晌,终是松开了拳头,抬手接过。

“这个也送给你。”祝绒还将常用的小灯球递给周钰,柔声问道,“最初,你可是看到了它,才一路跟着我跑出陆府的?”

周钰握紧小灯球,点了点头。

“那它可是你的吉祥之物,一定收好了,若有人欺负你,你便用灯球砸他。”祝绒笑道。

周钰扬唇轻笑,这姑娘是不是傻?

凭他的武艺,何须借用灯球对付旁人?

他平日在她面前就是表现得太好欺负了,要是认真起来,一百个她,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周钰没有说什么,只是再度点头。

“啊,还有。”祝绒握起他的手,掏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物件,放到他的手中,“这个,还给你。”

周钰摸到那物件,立即认出那是他的玉佩,神色有些意外:“你不是将它当了吗?”

“嗯,但我又历尽千辛万苦,将它赎回来了。”祝绒咧嘴笑笑,得意道,“当了它,拿了银子,又赚回更多银子,再将它拿回来,这便叫空手套白狼,厉害吧?”

周钰听见她的语气骄傲,也随之感到心情被点亮了些许,笑道:“厉害。”

话音落下,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祝绒再无东西可送,再无理由拖延。

她望着周钰,望着他眉心的观音痣,轻声对他说出她这几天想了许久的话。

对他应该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缓缓抬手作揖,微微低下头:“祝绒祝愿王爷,大仇得报,一生平安顺遂。”

言罢,她屈膝欲跪地行礼,却被周钰紧紧抓住手臂阻止。

周钰抓住她的那一下,身体有些踉跄,似是太过着急而致。

此前祝绒每次喊他王爷,都带有调侃或嘲讽,可这一次,他听得出来,她是认真的。

过去十几日,每每被她“欺压”,他都用“本王”一称来反击,想她屈服于他王爷的身份之下。

但此刻,她如此恭敬地唤他王爷,竟是无比的刺耳。

“不要。”周钰的喉结克制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极为恳切,“不要行礼。”

他像是怕祝绒没听清楚一般,再度重复:“你永远都不要向我行礼。”

他不想在她面前当这个王爷,不想她卑躬屈膝,不想她丢了骄傲的模样。

祝绒在周钰的坚持下,重新直起身子。

“好,这次便听你的。”她浅笑答道。

周钰将手负于身后,紧紧攥拳,张口几次,才说出这句叮嘱:“今日一别,你切勿再向旁人提及我半分,切勿寻我,无论听到了关于我的什么消息,都不要理会。”

只有这样,与他撇清关系,她才能平平安安。

祝绒微微垂头,不知在看什么,看得出神片刻,才答了一声:“好。”

这声回答,一刀彻底斩断了两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此,她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

祝绒不再停留,吹亮火折子,点燃一根树枝照明,再无犹豫,转身离去。

周钰望着她带着光亮逐渐远去,直到那团光点彻底消失,才垂下了眼。

他眼里的那盏灯,梦里的那盏灯,都已离去。

张然眼睛没受伤,看了这么久,看出了些名堂来。

他凑近周钰身边,低声问道:“王爷,莫非您喜欢上祝姑娘了?”

周钰顿时蹙起眉头瞪了眼张然,张然立即缩着脖子不敢再说话。

方才他明明没有那么凶的……

张然撇了撇嘴,心想周钰还真是区别待人,平时都对他们板着脸,但面对祝姑娘,眼神温柔到都要掐出水来了。

分明就是喜欢人家,又不敢说。

在张然嘀咕之时,他忽然听到了周钰的回答,那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我没有资格。”

张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尚未反应过来,周钰便已戴上面具,朝马车方向走去。

“王爷慢些,小心地上石头。”张然连忙拄着拐杖跟上。

他随着周钰一同上了马车,坐下来正想告诉周钰如今的形势,却在瞧见周钰的狗头面具后,险些咬到舌头。

“怎么不说了?”周钰不解问道。

张然紧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憋得好辛苦。

给王爷买这个面具,祝姑娘的胆子是真大啊……

祝绒一路回到家,心里那股空落越放越大,当她站在屋门前,看到门口旁养着两只鸽子的竹笼时,那股失落感放到了最大。

届时鸽子养肥了,周钰也吃不上了。

周钰与她,本就是八杆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人,只因上天一时疏忽,令他们阴差阳错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十几日。

他这一走,人生轨迹恐再无与她相交的可能。

可惜了,他这个人虽然有时讨人嫌,但到底能给她做个伴,当个苦力,偶尔被她欺负一下。

祝绒走到树下,摸着往日都要为周钰点亮的挂灯,不禁感到有些懊恼。

她本可以一个人好好生活,偏偏周钰来她身边如此一搅和,弄得她的心情总是忽起忽落,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对他如此上心,让他养两天伤就赶走才对!

祝绒摇了摇头,努力驱逐脑中杂念,开锁进屋,望着搬走河灯后尚未来得及收拾的厅堂,叹了口气。

她今日实在太累了,明日再收拾吧。

祝绒坐下来,环视四周,视线忽然落在一个装了旧物件的箱子上。

对了,那样东西还在里面。

她打开箱子,拿出一幅画卷,缓缓摊开,周钰那张又凶又有威严的脸露了出来。

祝绒嘴角莫名上扬了一些,如今看来,其实这张画像画得并不像,周钰大多数时候,都算得上慈眉善目,甚至是好欺负的。

而且比画像上好看多了。

祝绒微笑着将画像挂在爹爹阿娘的牌位旁,抚平画像上的褶皱时,指尖轻轻摸了摸那颗眉心痣。

“爹爹,阿娘,您们安心,欠的恩情,绒绒已经还上了。”她低声说道。

她转身朝房间走去,却在走到门前的时候,背脊倏地冒起一股寒意,心脏狂跳起来,似是对危险有了感知。

她视线一点点上移,在看清楚房门后,狠狠倒吸一口冷气。

房门上的隔纸被戳了个洞,有一只眼睛,正透过那个洞,阴森地盯着她!

祝绒被吓到双腿发软,一步步后退。

房门猛然被推开,藏在房中的黑影,跨越黑暗与光明的切线,走到了祝绒的面前。

“绒儿,怎的不见那个残废随你一同回来?”梁逸许话语轻柔,眼神却十分阴森。

他手中拿着周钰曾穿过的祝父衣裳,那衣裳,被撕得稀烂。

祝绒看清楚来人是梁逸许,这才缓了过来,也因他的话而恍然,原来方才跟踪她的人是梁逸许。

“你有病啊!”她真的生气了,“你未经我允许便闯入我家,还破坏我财物,信不信我报官抓你!”

梁逸许脸上无畏缩之色,还步步紧逼,举着手中的衣裳再度质问道:“那个残废呢?”

祝绒神色极为不耐烦:“我的夫君如何,与你何干?还有,你的嘴放干净些,再侮辱我夫君,我对你不客气!”

“上次你明明说要去寻我,我足足等了你一日,你又骗我。”梁逸许眉毛一垮,“绒儿,你这般好伤我的心,我也曾是你的夫君。”

“狗屁!你也配?”祝绒从他手里夺过衣裳。

梁逸许眼中冒出些许愤怒:“你叫那个残废出来,有胆量便与我比拼,我让你看看,谁才配得上你!若他输了,便要将你还给我!”

祝绒差点要笑出来。

就他这枯藤般的瘦弱身材,想跟周钰比拼?周钰就算两条腿都断了,也能把他弄死。

他可是在战场上厮杀了多年的将军!

祝绒忽地感到有些骄傲,可惜周钰尚未为自己平反,不然她救了大将军这事,她定要炫耀得整个齐州城都知晓。

“省省吧,上次被打晕还不够丢脸?”祝绒伸手朝门口一指,“滚出去!”

“是他不敢出来,还是已经走了?”梁逸许忽然话锋一转,好似并不意外,负手走到祝绒爹娘的牌位前,目光却落在旁边的画像上。

他微微眯了眯眼,问:“绒儿,那人当真是你夫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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