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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月夜狼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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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月夜狼嚎

大夫是按骨折来出诊的,看过郗道茂后,又给王献之包扎了一下,最后仍不解地问道:“你们当中谁骨折了?”

“这不嘛!我们家丫头伤得这么重!”郗璿焦急地指着郗道茂的掌心。

大夫尴尬地端详了一阵,实在无法将其与骨折联系到一起:“女郎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敷些草药就好了。”

“那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啊?或者会不会留疤?”

大夫礼貌的微笑,飞快的开药,随后拎起药箱毫不犹豫地冲出了厢房。

“若不是那位郎君给的多,我才不费劲跑来看这么一个小伤呢!”大夫振振有词地离开了。

郗璿与傅氏又张罗着去准备些补汤。郗道茂看着房间里只剩下郗昙一人,这才将与慕容凌的约定告知父亲。

“他说得没错!若阿明身份暴露,再留在郗家对我们和他都不利。既然慕容凌有信心保护他,我们也该将孩子还给慕容氏了。”郗昙答应今夜同郗道茂一起去送阿明。

人群散去后,郗道茂也在房间里坐不住,一推开门,便见谢道粲立在走廊边上。她看到郗道茂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随即便又低下了头。

郗道茂想了想,还是朝着谢道粲走了过去。

“嫂嫂怎么不进去?”她先开口道。

谢道粲抬起头来,嘴里也支支吾吾:“我,我出来吹吹风。”

郗道茂轻笑:“这里的风,自然没有江上凉爽。不过嫂嫂晕了好几日船,想来也没能吹一吹江风。”

“什么意思?”谢道粲紧张地看向她。

郗道茂将手撑在下巴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道:“嫂嫂,你真的晕船吗?”

谢道粲不禁后退了两步,此时郗道茂恐怕已经猜到了原由。

“你都知道了,为何不去父亲母亲那里揭穿我?”谢道粲看着眼前的人,眼里带着防备。

“你不也是吗?明明知道船上会发生什么,还要将我留在你的房间。”郗道茂细细想来,谢道粲的反常大概就从那时开始。

谢道粲叹了一口气:“是,船上的黑衣人,是谢家派来的。”

“他们为谁而来?”郗道茂问道。

“阿明。”谢道粲的答案与她料想的分毫不差,“回门那日,长姐来看我,话间问道了郗家是否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我当时并不知晓长姐之意,便对她讲了阿明。可谁知长姐说那个小男孩竟然是慕容氏的遗孤,她说谢家想要那个孩子,让我装作不知情,等谢家来劫人。”

“容娘,我真的不知道长姐会派这么多杀手来,还差点伤到了你。我没想过他们会对郗家人动手的,我以为只要带走阿明就好了。”谢道粲说着,哭着抓住了郗道茂的手,双膝酸软,堪堪就要跪下。

郗道茂却紧握住她的手臂,将谢道粲拉了起来:“我信你。”

“你们被掳走后,我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你们会被带到哪,尤其是你,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我加紧派人给长姐送信想要她将你们放了,信还没有传到,你们便回来了。”谢道粲泪眼婆娑地看向郗道茂。

但从她的话中郗道茂也听出来一些信息,比如,她并不知道带走他们的是苻生的人。

看着好友,郗道茂内心不住地叹息。她到底参与了多少?又知道多少呢?

此时,收到消息的谢道韫重重地捶了下桌子:“废物,竟全被郗恢解决了?”

“夫人,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道韫端详着传来的那张字条,眼珠一转道:“不是说还有一拨人也趁机上了船?”

“是,只是不知对方来头。”

“还能有什么来头,”谢道韫烧掉了字条,“肯定是北边的人。”

“派出一队人来盯紧他们,若他们能得手,咱们也可黄雀在后。”她吩咐道。

入夜,郗恢抱着一个五岁大的孩童推开了驿站的后门。二人皆着深衣,在暗夜里几乎看不到人。两人一马飞速奔向南浦渡,勒缰绳时,郗恢看到了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

“你果然守时!”郗恢笑着跳下了马,向着慕容凌走去。

“怎么是你来了?”慕容凌讶异道。

郗恢扫视一圈开口道:“父亲身体不好,江边夜里凉,自然由我代劳。”

说着,他将那孩童“牵”到了慕容凌面前。

就当他发出一声惊呼时,身后芦苇中立刻发出了细细簌簌地响动。夜色掩映下,黑衣杀手手持尖刀向他们刺来。

慕容凌立刻拔剑迎战,郗恢则顺势将孩子拉到了身后,迎上了黑衣人的招数。

对方大抵十余人,招式狠辣,刀刀都向命脉砍来。郗恢与慕容凌一连接了十几个回合才将将解决一半。

眼看对方还没有放弃的意图,郗恢干脆伸手将身后的“孩子”甩了出去。黑衣人趁机砍去,顿时间棉絮四散,如同飞雪一般。

“竟然耍我们!”黑衣人大怒,但没了目标人物,他们也不恋战,转头又跑进了芦苇丛中。

“郗兄竟连我也差点骗过了!”待黑衣人离开后,慕容凌才对郗恢说道。

“国手置棋,观者迷离,唯有置者方能知晓其妙。” 郗恢说着,骑上了他的马。

“你想要的,都已经送到了。”说罢,他掉转马头,向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慕容凌品味着他的话,恍然大悟他的意思,于是也飞奔着上了马。

回到他白日租下的客栈后,院中果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的属下们此时皆围在一个小男孩旁边对他嘘寒问暖着。

慕容凌才推开门,便见慕容明紧紧握着郗道茂的手指,而他身旁已经被无死角的围住了。院角的树下,郗昙正靠在躺椅上喝着茶。

看见这一幕时,慕容凌忽然不知被什么困住了一般,双脚沉沉地立在原地,一步也走不出去。而他的眼眶却于此时红了起来。

郗道茂瞥见了他进来,忙冲着他喊道:“你回来了!”

慕容凌这才抬脚走向了她。这一段距离太长,而慕容凌眼前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眼睛弯弯地,偶尔低眸浅笑,偶尔又揉一揉慕容明的脸。

“你应该和我阿兄见过面了吧?可遇见了伏击?”郗道茂絮絮叨叨地问着,可慕容凌此时却像丢了魂一样,木木地看着她的嘴唇一张一合。

“喂?听到我说话了吗?”郗道茂又冲着他挥挥手。

“啊?吃过了。”慕容凌已读乱回道。

“谁问你吃没吃啊,我问的是有没有遇见伏击?我阿兄没受伤吧?”郗道茂还在努力拽他的神。

“没,没受伤。”慕容凌反应过来后,迅速低头藏住了目光。

“你今天怎么呆呆的。”郗道茂有点嫌弃地说道。

而此时,慕容明却伸手抱住了慕容凌的腰:“叔父!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慕容凌听到这句话,不禁心疼地摸了摸慕容明的头:“叔父舍不得你,所以来接你了!”

慕容明听罢,立刻有些失落:“可是阿明不想离开阿姐。”

“那阿明不想和叔父一起吗?”慕容凌谆谆善诱道。

“阿明想。”小男孩陷入到困难的抉择当中。

“阿明就不能同时和叔父、阿姐在一起吗?”慕容明天真地问道,“叔父你可不可以做阿明的姐夫?”

此话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慕容凌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郗道茂,他还真有过这样的计划,只不过当时是为了城防图。

惊愕的人群外,郗昙艰难地挤了进来,打破了慕容明的幻想:“阿明,你阿姐永远是你阿姐,但你的姐夫,为父另有人选。”

慕容明撅嘴道:“不就是那位王家哥哥嘛!可我叔父也很厉害啊!”

郗昙哭笑不得:“阿明,虽然你跟叔父走了,但郗家永远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什么时候想阿父、阿姐了,都可以回来。”

慕容明听罢,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机会了!”

“什么没机会了?”郗家父女一脸摸不着头脑。

“我叔父没机会入赘了!”慕容明大吼道。

此时,但凡这里有个地缝,算了,没有地缝慕容凌也要挖一道地缝钻进去。

“阿明,你再吼下去,叔父的脸都要丢尽了!”慕容凌无情地捂住了他的嘴。

随后,他命属下带走阿明去哄,自己则立在郗家父女面前道:“真是没想到,郗将军会带着郗姑娘来送阿明。”

郗昙轻笑一声:“我们郗家女郎,样样不比男子差,如何不能来?”

“晚辈并无此意。”慕容凌拱手道歉。

“别,”郗昙打断了他,“阿明唤我一声父亲,按理来说,你我平辈,不必如此自称。”

他努力将慕容凌和郗道茂划出了辈分,好让他不要惦记自己的女儿。

慕容凌也听出了郗昙的意思,却没有接他的话茬:“无论如何,郗家收留阿明之恩,我慕容氏铭记于心,他日必报!”

“只盼是报恩,而不是报仇吧。”郗昙并未在意他的回报,“我收留阿明,是看这个孩子可怜,流落在外恐惨死他手。至于你慕容氏的恩,我郗家并不在乎。既然今日将阿明送还,此后你我便为末路。东陵王,愿江湖不见!”郗昙说罢,由郗道茂扶着走向了门口。

慕容凌便立在原地,看着二人的身影渐远,临至大门时,郗道茂回头望了一眼,恰好对上他的目光。

然只是一瞬,她便迅速将视线移开了。随即二人走上羊车,消失在了门外。

此夜,不知何处传来的桃花香旖旎在晚风中。慕容凌久立于中庭,终于明白了出神的缘由。原来他所痴迷的,是那从未拥有过的家人。

刚刚郗道茂牵着阿明在院中玩,郗昙躺在树下假寐,他的属下们哄着阿明,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殊不知这样的场景在他此前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

他也从未意识到,原来拥有家人是这样的感觉。

待慕容凌回到房间时,夜色已深,慕容明不仅没睡,还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怎么了?”慕容凌耐心地问道。

“我想阿姐了!以前都是阿姐哄我睡觉的!”慕容明刚到郗家时,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亡国那日的惨状。郗道茂担心他,每夜都守在他床前。后来他不再做噩梦了,却也养成了要郗道茂哄一下才肯入睡的习惯。

今夜骤然没有了常规项目,慕容明成功的失眠了。

“那你阿姐平日怎么哄你睡觉?”慕容凌问道。

“阿姐会给我唱歌。”

慕容凌眼皮跳了跳,淡定地为慕容明盖上了被子:“叔父不会,你认命的睡觉吧!”

慕容明又大哭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更大了,连带着隔壁的属下都被招了过来。

“太子殿下怎么了?”下属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慕容凌却似抓到救星一般,将他揪到了慕容明床前:“你会不会唱歌?”

下属坚定地点了点头,随即夜色里传出了狼嚎般的“音乐声”。

“叔父,阿明忽然觉得,没歌也能睡着了。”慕容明恐惧地看着那位下属,顺便盖紧了自己的被子。

慕容凌听到满意的答案,终于露出了笑容,拎着那位颇有音乐造诣的下属快乐地走出了慕容明的房间。

独留于此的慕容明却裹着被子叹了一口气:“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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