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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Ignite(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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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炽一直到回到包厢里都还有点没缓过神来。

她盯着手机上那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发了一会儿呆,脱力般靠到座椅靠背上,疲惫地闭上眼睛。

“怎么了,”陈晓琳最先发现她的不对劲,“胃痛吗?”

余炽的胃病是家里、朋友都知道的老毛病,可奈何她自己一直没怎么当回事,但总是发作,发作时又格外难受。

她睁开眼睛冲陈晓琳摆摆手,“没事儿,就是工作上的事。”

陈晓琳安慰了她几句便催她继续吃饭,余炽夹了一筷子牛肉,听顾依依道:“姐,你跟组的时候我能不能去探班啊?”

“别给你姐添麻烦。”顾成安开口制止。

余炽想了一下,剧组好像还在招群演,要是顾依依能面上,保不准能在导演制片面前混个脸熟,以后有资源也好接触。

“你想当群演吗,”余炽把剧组的招聘启事翻出来递给顾依依,“我想起来有一场群戏需要会跳舞的女孩子,拍的前一天你过来面一下试试?”

顾依依一下子跳起来,“真的假的!”

她兴奋完了又冷静下来,小心翼翼问:“我这算走后门吗?”

“想什么呢你,”余炽示意她放心,“本来也是要现找的,你到时候和其他人一起试戏,跟影视城兼职没什么区别,还扯不到走后门那个层面。”

顾依依这才放下心来,拉着余炽的胳膊连道好几声“谢谢”,突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姐,刚刚我去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你在门口和一个男的说话,谁啊?”

顾成安和陈晓琳听了这话,顿时也放下筷子看过来。

“高中同学…”余炽愣了两秒,扯出一个有点难看的笑来,回,“正好碰上了,就聊了两句。”

“这样啊,都是一个市的,碰上也正常。”陈晓琳了然道。

余炽好不容易扯开思绪,这会儿顾依依一提,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刚刚的场景。

火锅店门口的红色LED灯好像有点老化,发出的光偏暗,在热潮中显得颇为暧昧。她浑身僵硬地听周容温提完“加回微信”的要求,说出口的话都随着气氛变得黏腻。

“那…我扫你?”

她其实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突如其来的重逢带给她的除了过速的心跳,就只剩下夏夜里的不知所措,伴随着周容温放慢的动作,在她的时间里,世界线好像忽然延长。

直到对方真的掏出了手机,余炽才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他刚刚那句话,其实本来就是谬论。

她根本没有对他,“摸完就跑”。

对方在她眼前亮出了二维码,余炽低着头,突然道:“周容温,你把当年你情我愿的事说得好像我逼良为娼。”

“你情我愿……”周容温并没有收回手,还是举着手机,似乎在赌余炽会心软,“咱们俩当年什么关系啊,都能扯到你情我愿了?”

什么关系?

不过是披着死对头的皮子互相喜欢,彼此又都心知肚明的暧昧关系。

余炽于是机械性地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码之后向对方发送了好友申请。

周容温收回手机看了一眼,没急着点同意,闲聊般问:“这次来干什么的,准备待多久?”

“你在审犯人吗,”余炽展露出一点尖锐的刺,又艰难地抽出一点思绪来同他开玩笑,“这么久没见你都到警局工作了?”

周容温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很久很久都没有再开口,久到余炽率先败下阵来,略显突兀地回了句“工作出差要待两个月”,他才收回视线,伸手在手机屏幕上一点。

余炽听见手机震动两声,是周容温给她的好友申请点了通过。

与此同时,周容温带着笑意的声音混着那两声震动,精准无误地传进她耳中。

“好久不见,余炽。”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

余炽仰躺在床上,扔在一边的手机显示和“紫紫紫”微信通话中。

路紫怡的声音顺着网线爬过来,震得余炽头皮发麻,“天啊好抓马,我宣布你成为今年我身边经历最抓马的人。”

“路紫怡你够了,”余炽把手机音量调小了点,“你就单纯看热闹是吧。”

“那还不许我吃吃瓜了?”

“我挂了。”

余炽伸手点了挂断,沉沉地合上眼皮,她躺了一会儿又翻身爬起来,靠在床头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发送。

“好抓马,我也觉得好抓马。”

路紫怡的消息紧接着进来。

【紫紫紫】:我觉得他对你余情未了

【鱼翅】:你正经点

【紫紫紫】:我说真的啊

余炽没再回复,她顺着小红点点进朋友圈,瞧见评论区一水儿的“什么瓜说来听听”的八卦回复,其中有个问号在里面显得格外特别。

她往前看到评论者的昵称。

ZRW。

她还没来得及备注也忘记屏蔽的周容温。

握在手里的手机开始发烫,余炽飞快地删除了那条朋友圈,跑去路紫怡的私聊界面,噼里啪啦打字。

【鱼翅】:我觉得他是想报复我

路紫怡的消息回得很快,是一条语音。

“那你还喜欢他吗?”

余炽久违地失眠了。

和周容温重逢这件事带给她的影响太大,她辗转反侧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爬起来开了电脑,试图通过工作来将这件事短暂忘却。

她将剧组要在一中拍的那部分剧本反复看了几遍,可脑海里回荡的全是她高中时的时候那个一中,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甚至熟悉的教室、熟悉的人。

她又想起昨晚路紫怡那条语音。

“你还喜欢他吗?”余炽在心里问自己。

这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始终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可是又无比强势地在她脑海中开天辟地般逐渐明晰,像是破晓时的一抹天光。时隔八年,她依旧不受控制地为久别重逢的周容温心脏狂跳,像青春期时情窦初开的少女,找回暌违已久的、心动的真实感受。

她一向清醒,对自己的情绪和心绪都能自我认知自我掌控,所以很笃定心头那一点像昨夜的蝉鸣一样挥之不去的情绪,是同跟周容温重逢的欣喜,也是对他一刻也不曾忘记的喜欢。

可她又觉得无措。

和母亲断绝关系之后,她开始彻底排斥亲密关系,生活中亲近的只剩下几个多年的老朋友和舅舅一家,这些年也有很多优秀的、出色的男人向自己剖白心意,可她无一例外,全都狠心拒绝。

余炽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的生活和感情依然处在“灾后重建”的环节,进度未知,计划未定。

所以她恐惧周容温的介入,原因其实是她自己也不太愿意讲的——她依然喜欢周容温,且无法抗拒他。

余炽知晓自己恋旧又长情,无数次关于高中时期的回想、无数个回到高中的梦,还有那些时不时出现的“普鲁斯特效应”,都在提醒着她,自己从来都没有放下。

她疲惫地从电脑桌前直起身子,伸手去够床头的手机。

昨晚它一直震动个不停,最后余炽干脆关了机,但没想到最后还是没能睡着。她叹了口气给手机开机,密密麻麻的消息一下子全映入眼帘。

好多句“生日快乐”。

7月4日,她二十六岁的生日到了。

余炽一愣,点进微信一条一条回复。

周容温的萨摩耶头像旁边也亮着小红点,余炽点进去,看到和他的聊天界面里除了那条通过好友的系统消息,还孤零零地躺着一句“二十六岁生日快乐”。

零点整,准时发送。

他原来也还记得。

余炽给他回了句“谢谢”,随后鼓起勇气点进和另一个人的聊天框。

【鱼翅】:我昨晚遇到周容温了

【刘文昊】:?

【鱼翅】:我觉得我还喜欢他

周容温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才看到余炽十分钟前给自己的回复。

就两个字,“谢谢”。

他嗤笑一声,点进一直跳消息的、名字为“一中四匹狼”的小群,划到前面看了一眼,一下子顿住。

【是个帅哥】:您是真的牛@ZRW

【不是美女】:?

【胡不糊涂】:细说牛

他动作一顿,在群里打字:“怎么回事?”

群里半天没人回复,直到群昵称为“是个帅哥”的人顶着“刘文昊”的备注发来一条语音私信。

“你昨晚见着余炽了?”

这人格外心急似的,还没等他回复,便打了语音通话过来。

周容温点了接通,那边立刻问:“你真见着余炽了?”

“嗯,”他擦着头发回,“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刘文昊其实也有挺久没联系过余炽了,不过总归是比周容温要时间短一点,因为他是余炽之前的心理医生。

他不能泄露自己患者的信息,但几年前阴差阳错接了经人介绍的余炽的诊,打了个电话给周容温,以八卦的由头探听了一下他们俩的过往和现在,又问清周容温以后的打算,坐在阳台上抽了一晚上烟。

他是没有烟瘾的,但那个时候急需一点能麻痹自己的东西。

刘文昊其实很难想象真实的余炽是那个样子。

他印象里的余炽古灵精怪活泼开朗,人缘好性格也好,哪怕是后来她被家里的事影响成绩下滑,变得沉默了一点,他也从来没怀疑过之前余炽乐观的样子。

结果那居然只是她的保护壳。

所以后来,他成为余炽的心理医生,看着她真正意义上慢慢地好起来,心里其实也很为她高兴。

余炽曾经跟他说,整个高中,他和路紫怡是唯二知道她家里事情全貌的人。

周容温都不知道。

这个秘密太大了,刘文昊总觉得自己守不住。他跟周容温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他在周容温面前没有秘密。可是很多次周容温喝酒后给自己打电话,听他迷迷糊糊地又跟自己聊起余炽,几乎要忍不住告诉周容温余炽的近况、余炽后来不辞而别的真正原因的时候他又总是沉默。

刘文昊知道,周容温其实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可是事情的全貌或许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他不在意余炽曾经的隐瞒,但真到了余炽愿意和盘托出的那天,他会不会更难受?

刘文昊不知道。

他想起刚刚余炽给自己发的消息。

她说,“但我们俩…哎,再说吧。”

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冲着电话那头的周容温开口:“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他停顿了几秒,“你这次回来是因为她是吗?”

“正好有工作要来出个差,”周容温道,“但也是为了她才揽下这个工作的,”他喝了口水,“你知道的,我从来都没放下过。”

他承认得太快太干脆,刘文昊一下子沉默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打通这个电话到底是想说什么,只是身体先于脑子作出了反应,这会儿倒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问,”最后是周容温打破了这阵诡异的沉默,“余炽联系你了?”

“没有。”刘文昊反手挂了电话。

周容温很快回过来一句“她是不是找你咨询过心理问题”,意外地敏锐。刘文昊在心底叹了口气,心想等什么时候余炽愿意自己告诉你,你或许才有机会知道——她找我要比咨询心理问题更严重一点,是正式的看病。

清吧的灯光也有点暧昧,余炽坐在角落的卡座里闭眼,听台上的驻唱歌手弹着吉他唱民谣。

“余炽!”熟悉的声音把她乱飞的思绪扯回来。

余炽睁眼,对上路紫怡晶亮的眼睛。

她站起身来给了来人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道:“好久不见。”

路紫怡没回,松手之后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突然问:“你昨晚偶遇周容温之后不会也说的这句吧?”

“啊?”余炽没反应过来。

“好久不见,周容温。”

路紫怡学着她的样子垂下眼睛,声音在音乐声中模糊不清。

余炽看着她发了会儿呆,等她在自己身旁落座才再次开口,“没,我说‘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

“还是什么?”路紫怡顺势问。

“没说完,”余炽淡然地看了她一眼,“被他打断之后就忘记原本要说什么了。”

好在路紫怡也没有不依不饶地追问,余炽给她点了一杯酒,同她轻轻碰杯,“纪念我们伟大的重逢。”

路紫怡眯着眼睛笑,“我们?我和你,还是你和周容温?”

“路紫怡你是不是找打,”余炽伸出手作势要打人,“你要是不想跟我喝酒就走。”

“诶别别别,”路紫怡冲她笑,声音变得正经,“二十六岁生日快乐,阿炽。”

很久没人这么叫过她了。

“阿炽”这个称呼从前只有已经去世的外婆会叫,路紫怡知道之后便又多了个人。

她垂着眼睛不再说话,手里的鸡尾酒一口未动。

直到路紫怡再次开口——

“余炽!你要上去唱歌吗?”

余炽一惊,“啊?”

路紫怡笑着挽住她的小臂,“唱吧!我好想听,我已经有好几年没听过你现场唱歌了。”

“唱什么,”余炽拗不过她,目光投向那边的歌手,“人家能让咱们唱吗?”

可是她的话还没落地,路紫怡已经推着她来到台前了。余炽看着她同驻唱歌手和乐队沟通,没多久便回过身来冲自己一打响指,“搞定!去吧余炽,小百灵鸟。”

“小百灵鸟又是什么羞耻的外号,”余炽笑着坐到高脚凳上,接过吉他拨了两下,冲一旁等待的乐队伸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今天是我姐妹的二十六岁生日!”她听见路紫怡喊,“她要给大家唱一首歌!”

周容温和刘文昊胡高达一行人走进清吧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太久没见,高中一个班相熟的朋友们一定要把他约出来,几个人吃完火锅又拉着他来了清吧,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余炽和路紫怡。

河市的确很小,他甚至不用刻意制造偶遇,周容温心道。

他默不作声地率先走到一边的卡座内坐下,几个人跟着落座,随后响起的是胡高达震惊的声音。

“我靠!余炽……”

后者指了指台上正在给吉他调音的人,于是这一方卡座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跟着望过去,两秒后又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周容温。

“看我干嘛,”周容温用指节叩了叩桌子示意侍应生上酒,“听人家唱歌啊。”

气氛一下子凝滞,周容温心里想的却是——你看余炽,没人不知道我们之间的猫腻。

余炽看着台下举着手机给自己录像的路紫怡,笑弯眼睛。

“给大家唱一首……《普通朋友》吧。”

台下的人小声地欢呼起来,混着几句不太整齐的“生日快乐”,余炽道了谢,从脑海中把熟悉的谱子翻出来。

“等待 我随时随地在等待

做你感情上的依赖

我没有任何的疑问 这是爱/”

她蓦地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于是在周容温看出不情绪的视线里,余炽恍惚地记起,这首歌她第一次听,是年少的周容温拨动吉他,长腿支在教室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中,给她一个人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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