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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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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蝉话音方落,江陇捧着茶盏的手顿时僵住,他下意识看了荣微一眼,满腹疑惑尚未出口,她却是淡淡地朝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江陇指节发力,指尖泛白,下一刻,“啪”的一声,坚硬的茶盏在他手中四分五裂,白而韧的碎片就这么刺入掌心,鲜血很快洇湿了他白皙的手。

殿中人都在屏息看着外面的一切,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荣微听见声响,眉心一蹙,斥责声已经落下:“你今日怎如此毛躁?”

江陇低头,看着自己掌心湿漉漉的血迹,却是面色不变,仿佛被尖刃划破掌肉而发痛的人不是自己。

半晌,他轻轻一笑,抬眼看着荣微时,竟带着些从未有过的倦怠与苦闷,凝视了她片刻,缓缓道:“我没事。”

说着江陇凝了内力快速止了血,无奈低低一笑。

祭祀台上,温蝉眼中冰刃越发凌厉,他轻轻摩挲过手中的陌刀,体内却是热血翻涌,叫嚣着要立刻将刀下这个人杀死泄愤。

常舒明被他方才的愤意堵住了嘴,萧若云却没有。

他瞧着何璆鸣面色灰沉,终于抬起手中的剑,使了点内力,朝温蝉嚷道:“你如今说这些又有何意义?谁又想管当年的事情?”

“不管?诬陷、栽赃、迫害……”温蝉眼刀随即落在他身上,“自诩名门正派,还当真理直气壮,冠名堂皇,好话坏话都被你们说尽了,武艺却是差得出奇。”

“我看你们不如去练三寸不烂之舌好了,反正这武学在你们身上也发挥不出什么作用。”

他扭了扭腕骨,杀意流转,撞向临安侯身后的两双眼睛。

是此番陪着他来的两个奴仆。

想了想,他蓄起杀意,又道:“不过我今日来,要报的,可不是月泉教十六年前的仇,这近乎灭门之仇,我会亲自以月泉教教主的身份杀入你们中原,但现在——”

他的刀尖已经被临安侯的鲜血染红。

可说来也怪,这临安侯先前分明对这送威胁信之人如临大敌,如今这人已经杀在他面前了,在场如此多江湖客却被掌家挡着,不给上前救人也就算了,这侯爷本人,方寸大乱之后,却复而淡定起来。

“你有所求。”

蓦地,静默半天的临安侯出声,他双手背在身后,鹰一般的眼毫无畏惧地看向温蝉。

荣微心不在焉的看了眼庭院里的剑拔弩张,拿出帕巾,“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怕的一直是来索命的鬼,而不是武艺高强的人,他前半生孽障太多,心魔定然跟着横生。”

江陇被她托起手掌,小心翼翼地放在大腿上,帕巾带着馨香,连同药粉,缠住他的伤口,带来阵阵痒意。

他问:“是因为巫师方才所说的皱玉夫人?可温蝉不可能认识皱玉夫人。”

“不止。”

荣微在他手上扎了个漂亮的结扣,蝴蝶形状,江陇凝神了好一会,才听荣微又道:“别忘了,这临安侯和皱玉夫人,从前可是在漠北生活了十几年的。”

“请巫师做法,求的是先夫人魂魄归兮,可方才我们去的那偏院,奇门遁甲至阴,招的方位却是西方。”

江陇手指扫过蝴蝶的翅膀,点头道:“说明他真正怕的,是漠北的人。”

“十六年前,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在何氏兄弟带领下,杀入漠北月泉教总坛,月泉教教主不久后便亡故,其夫人彼时身怀六甲,腹中留下的胎儿,应当便是这温蝉了。”

荣微音调湿冷:“此后月泉教名存实亡,教中多数秘笈心法被一抢而空,何氏兄弟本来还想着直接将月泉教灭门,可惜沙漠诡谲,这怀着孩子的夫人竟不知所踪,最终才躲过一劫。”

“后来,江湖少有月泉教的消息,这山河盟也日渐壮大,人们很快便将此事抛掷脑后。”

江陇眉峰拧紧,声音不自觉发涩:“可临安侯,平凉大将军,在当年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此事出自武林,本不该牵扯官家。

荣微摇了摇头,“十六年前,也正好在这一年,《剑灵录》问世,由岭南道药学容家代为掌管,江湖间人人对此趋之若鹜……”

她说着按住手腕上的玉镯,“这个节点,倒真是过于巧合了。”

可惜那年她也才十二岁,鬼门关前走过一趟,醒来后世间大变,她的人生也跟着颠覆。

荣微藏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攥进掌肉,微微的痛感让她短暂地恢复神思。

“或许——”

她看向庭院中和临安侯对峙片刻的温蝉,“这小少主今日,或许能替我们解答一二。”

温蝉清冽的少年音已经带着沙哑,一字一句钝入临安侯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绪间:“我今日来,有两件事。”

“你想要玉坠。”

临安侯气息慢慢乱了,面上倒还是镇定自若的模样,“可以,但我们必须谈好条件。”

温蝉带着愠怒,不耐道:“你说。”

“很简单,放过我,此生我俩的仇就此结干净。”临安侯屏息,看着面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试图攻破他的心防,“此后井水不犯河水,你要带月泉教报中原武林的仇,公家也不会过问。”

他见温蝉有些动容,趁热打铁,“《剑灵录》,本侯一并献上,包括译文。”

温蝉留了心思,显然被打动,做了妥协,“我要亲眼看见玉坠。”

“行。”临安侯朝掌家使了个眼色。

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松了不少,江湖客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刀剑,吐出口气。

何璆鸣却还提着剑,冷声问道:“侯爷这是何意?”

“江湖事江湖了。”临安侯道,“何副盟主,这不是你们山河盟的规矩吗?”

“我说的可不是这件事!”何璆鸣心急了,“《剑灵录》,侯爷难不成想反悔?”

临安侯想摇头,但迫于面前稳当地挂了许久的寒刀,急忙否认道:“盟主哪里的话?《剑灵录》本侯都会奉上的,今日在场诸位都是本侯的再生父母,救本侯于水火之中,到时候一人都可学个一招半式,绝不会亏待大家!”

话音落,又是一声嗤笑,钻入荣微耳内。

“实在是,太过于有趣了些。”

钟暮捧着酒盏朝她和江陇走来,“夫人和江兄弟倒是心绪平和。大家如今都是箭在弦上,只有你俩还能稳坐其间,当真厉害。”

荣微扫了他一眼,懒散回道:“钟兄说笑,你自己不也是如鱼得水,一点也不慌张吗?”

她反咬一口,“我们本就对这秘笈不感兴趣,可钟兄身为江湖中人,怎如此淡定?”

“自是因为,”钟暮却是从容拜拜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这温少主一看,便不可能放过临安侯,横竖看不着《剑灵录》,倒不如松松筋骨,好好看戏不是?”

他声音不大不小,落进一旁世家公子的耳朵里。

这公子哥原本战战兢兢,看着周身的剑器刀光吓得不敢起身,甫一听见钟暮如此说,忙问:“这位大侠何出此言?”

钟暮微微一笑,终于将探寻视线移开,落至一旁,解释道:“每逢正月初一送血信,约好三年后的正月初十午时三刻索命。”

“如此缜密周全的复仇计划,带着非常浓重的仪式氛围,这月泉教来的人,定然不可能只是为了玉坠,或是《剑灵录》这么简单。”

“可这玉坠又是何物?”那人好奇问。

钟暮少有的提了兴致,话竟是多了起来,他瞥了重新慢悠悠吃起茶来的荣微一眼,清清嗓,道:“传闻,在沙漠孤舟的腹地,有一弯清泉,状似月牙,当地人称其为月牙泉。”

“这月泉教便是以此为名,总教设立在泉水周围。”

他将酒盏放下,压低了声音:“听闻这月泉教的夫人,其实是咱们中原人,还是皇都去的,与那月泉教教主夫妻几年,深得宠爱。”

“然漠北遥远,难以归家,为缓解夫人思乡情怯,这月泉教教主特意上了昆仑之巅,寻了一块稀世雪山石,做了块状似月牙的玉坠,名唤引月。”

“后来,这玉坠便成了月泉教的象征,珍贵异常。直到中原入主,这教主夫人流亡漠海之中,失去所有消息,玉坠也跟着下落不明,怎知今日——”

钟暮眯了眯眼,眼神戏谑,“时隔十六年,这玉坠却出现在临安侯手中,可着实有趣得很呐。”

春雨越发细密,沿着飞檐形成一座巨大的雨幕,料峭如远山,薄雾初掀,青乌色笼住了这座大而空的侯府。

不多时,掌家捧着个紫檀木盒子施施然走来,双指扣在盒子上方的凹陷处,朝温蝉道:“这是机关盒,请温少主先放了我家侯爷,这玉坠,我自当完好奉上。”

“你先打开。”温蝉语气生冷。

掌家拿不定主意,看向临安侯,“侯爷,这——”

“打开吧。”临安侯脸色铁青,一点一点地顺着气息,他能感觉到温蝉的杀意浓烈至极,比之他从前在沙场上遇到的还要可怖,这让他又不免开始胆寒起来。

天雨潮湿,在温蝉陡然凛住的呼吸声中,“啪嗒”一声,木盒机关锁转动,弹出盒盖。

便在这时,远方山寺传来三下钟声。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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