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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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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落,临安侯府衙大门随之而开。

荣微右手搭在腕骨的玉镯子上,轻轻摩挲过上面的纹饰。

江陇将近十斤重的荔枝果放在地上,双手垂拱,朝掌家道:“在下岭南道江陇,携夫人前来拜会临安侯。”

掌家和善笑笑,道:“原来是近几日在咱们临安城名声传遍的荔枝夫妇,快请进,侯爷可是对你们期待已久。”

他身后站着一小厮,正手握笔杆,埋头做着文书记录。

“今日人多眼杂,江湖客众多,为保诸位安全,进入侯府还需勘验二位的官凭路引。”

荣微从腰囊中取出路引,掌家看得细致,等的时间便稍显漫长。

身后远远传来萧若云的声音,绕过堆叠的人声:“江兄弟,江夫人。”

荣微微不可察地叹息,挂上笑容转身,“萧大哥。”

这一声“萧大哥”明显取悦了萧若云,他步伐快了些,手中的折扇差点刮蹭过门口那棵枯树,被一旁的护卫挡住。

“不许靠近!”护卫面露凶光,横刀斩过萧若云的扇子。

萧若云下意识挥扇,被当众如此呵斥,一时脸皮挂不住,腰侧的剑不由分说地就要出鞘。

掌家“啪”的一声,重重合上路引,苍劲有力的声音掷来:“这位贵客,这是我们侯爷素来最喜爱的树,你若是敢伤其分毫——”

言尽于此,掌家重新笑着朝江陇和荣微欠身,将路引递还给他们,“请。”

萧若云面色铁青,一时进退两难,手中的剑抖了抖。

荣微欲抬步进门的脚一顿,侧过半脸,声音不大不小:“萧大哥,这可是荔枝树。”

此话给了萧若云台阶下,他连忙收剑,面带惑色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是荔枝树?”

“这是侯爷特意命人从岭南移植来的荔枝树,”掌家解释道,“只不过如今天寒,结不了果。”

“夏天竟也可结?”身后有人稀奇问。

“这位小兄弟应当不是我们临安城的。”他身旁的人随即出声道,“放眼这临安城中,有谁人不知,咱们侯爷爱荔枝如命,这荔枝树种在这,日夜都有人养护,夏天自然也会结果。”

掌家继续轻笑道:“这荔枝本有皱玉之称,我们侯爷先夫人闺名便是皱玉二字,正巧,”他说着看了荣微一眼,“先夫人也是来自岭南,极嗜荔枝,所以如今侯府上下,会有许多带荔枝的物件,皆是侯爷为了怀念先夫人所得。”

荣微一笑,方才那人又感慨道:“原来这荔枝宴背后,竟是一段佳话。侯爷对夫人用情至深,当真难得!”

荣微默不作声牵住江陇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侵得江陇眉心一皱,正欲开口问询,荣微已先低声道:“丧妻后,临安侯此生也不曾续弦,一生只得一妻,你说,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纯粹至真的感情么?”

她状似在问,实则也只是跟着感叹,江陇手指微微僵硬,半晌,只能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在府中女侍的指引下往内走。

游廊深长,绕过燃着檀香的佛堂,青砖齐整过处,庭院枯草深深,看起来已有许久没人打理。

荣微缓缓看了一眼,又随即将目光落到假山亭台之间。

绕过一扇圆拱形的门,面前是一座与方才俨然不同的庭院,曲水流觞,梅树生花,淡而艳的桃株隐于其间,深红浅红交叠,廊柱的纹饰皆是荔枝果的雕刻,婉约风雅,围满了早些入府的江湖客。

女侍朝她和江陇颔首,道:“二位贵客,请在此稍作歇息,侯爷会在巳时三刻出来接客。”

“多谢。”荣微浅浅一笑。

江湖客中有人听见声响回头,竟是昨夜红梅山庄的贾平,他脸上堆着笑,看得出今日特意整理过胡须,干净整齐,随着撩须的手顺滑垂落。

“江兄弟,夫人。”

贾平身后跟着一对约莫三十来岁的夫妇,他侧过半身,介绍道:“这是犬子贾信春和新妇白氏。”

贾信春看起来不似商贾,倒更像是书生模样,温文尔雅,举止投足间礼数周全,“昨夜父亲从红梅山庄回来,带了夫人酿制的岭南果酒,清爽甘甜,令人回味无穷。”

“过奖。”荣微温婉笑笑,“不过承得古法酿制罢。”

贾平身旁奉承者不少,听见攀谈便接二连三地凑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可惜了,昨夜我竟没能喝上这稀奇的果酒。”

“听说这位小兄弟和夫人都是岭南人,那可会讲岭南乡话?”

“能否讲一两句,让我们也尝尝鲜?”

江陇还牵着荣微的手,只不过,如今手指冰凉的变成了他,倒是荣微,指尖的凉意很快被热意覆盖,她保持着端庄,笑着回道:“自是可以。”

江陇蓦地一愣,怔怔地看了她一眼,却见荣微淡定自如,浅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当真说出几个没有人能听懂的音节。

这是,糊弄人的?

江陇心中讶然,可尚不及问,萧若云阴魂不散的声音混着常舒明的,已经远远地从圆门外传来。

“江兄,你们这么早便进来了!”

常舒明见到江陇很是高兴,拉过沉着脸的林拓,快步走来,不曾想,半路突然出现个拦路虎。

九节鞭垂在地面,鎏金护腕又换了一个,变成更加纹路复杂的银饰,前日石桥上的使鞭小公子脸色难得平和,看着比自己高了半截的常舒明,道:“咱们再打一场!”

贾信春不愿参入这群整日喊打喊杀的江湖人中,连忙寻了借口,带着白氏离去。

荣微顿了顿,问萧若云:“那日他们三人,最后是常公子赢了?”

“没有。”萧若云摇头,“后面没打成。”

“没打成?”

“那位使鞭的公子打到一半,不知道突然看到什么,然后就气得跺脚,急哄哄地说自己有事要走,下回再找他俩算账。”

萧若云扬了扬下巴,“喏,下回便是今日了。”

荣微点头,看向前方拉扯半天的三人。

“不过,”萧若云忽然压低声音,“这贾信春可不比他父亲那般心善,你们小心为上。”

江陇皱了皱眉,这才把心思转到萧若云身上。

萧若云声量更低了:“你们瞧见他那夫人白氏了没?”

“她之前有一个非常江湖气的名字,白温玉。”

荣微面色生疑。

萧若云微微一笑,“听说这白温玉是关内来的,从前是春楼歌妓,这贾信春陪着父亲到关中做生意,看上了,花了重金将人赎出来的。”

“他对白氏倒是好得很,直接娶做夫人,平日格外爱护,更不容许旁人评断她分毫。”

“先前便是有人无意提了一嘴白氏的出身,应当开了个玩笑罢……”

萧若云讲得像自己亲眼见过似的,语气幽然,“结果当晚,贾信春便雇了杀手,绑了那人,活生生拔了舌,再乱刀砍死,啧啧,那死状可是凄惨。”

“说起来,你们昨夜可是从贾老板那得了块红珠玉?能否——”

“不打,这可是临安侯府,岂容你在这里肆意妄为?”

“我管你们什么临安侯,你们杀了我的良驹,就该付出代价!”

“代价?”林拓声线冷淡,带着股森寒,“莫不如你告诉我,什么代价?就你也配?”

荣微淡淡地看了林拓一眼,又随即敛眸,眼神虚空,盯着她和江陇交握在一起的手。

萧若云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他握拳置于唇边,佯装咳了一声。

这三人吵声越发激烈,他想做和事佬,又忌惮着不敢上前,犹犹豫豫间,庄严一声“阿弥陀佛”,终是打断了喧闹声。

荣微抬头看去,来的正是方才侯府外,站在屠户家门前的那两名佛僧。

身后跟着个抱剑的冷面钟暮。

她勾住江陇的尾指指尖,两人便默契地隐入人堆之中,稍稍离那聒噪的萧若云远了一些。

使鞭的小公子脸色稍霁,他身后走来一男一女两个随身仆从,其中一人同他耳语几句,他悻悻然放下长鞭,抱手冷哼一声,不再烦扰常舒明和林拓。

常舒明这才松了口气,朝着两名僧师拱手作揖:“若无师父,若了师父。”

“阿弥陀佛。”

若无年纪稍长,念珠转了转,“常公子,别来无恙。”

荣微这方认出这两人是鸣銮寺的僧师。

如今江湖武林兴起流派不少,除了提刀舞剑、长鞭暗术,连佛道门教也跟着修武学,入武林,声势浩大。

荣微向来并不关心这些。

山河盟中她认识的只有零星几人,打交道最多的便是那全是尼姑的寂照庵,除此之外的一切旁人——

她大多认不出来。

所以伪装身份有一个绝妙的好处,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看这群人在此虚与委蛇,各怀鬼胎。

钟暮倒是鹤立鸡群,很快便站在日照晒不到的廊柱底下,闭眼假寐,连攀谈都省了去。

奈何萧若云并不想放过他。

他扇子一摇,走了过去,“哟,钟兄原来也来啦,我还以为你们暗门的人和剑雨楼的那位一样高傲,来都不想来呢。”

钟暮睁眼,冰冷地睨了他一会,话都懒得答。

萧若云素来不待见暗门,瞧他这模样,自是张了嘴又要继续说道。

这时,亭台中忽有琴声悠然,众人连忙寻声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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