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1 / 1）

第2章

七月酷暑，天燥热得犹如蒸笼。

半梦半醒中的玉瑶伸手探了探额头，又摸了摸脖颈，摸到了一手粘腻。

睁开眼，她目光怔怔看着房顶，神情中尽是懵然。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还是死在寒冷的十二月，刚下了一场大雪的时候。

可怎么再睁眼，竟然是这么热的夏天？

她坐起身，正要好好打量下眼下的环境，房门却被猛地推开，阿福的大嗓门响了起来：“玉瑶姐姐，你怎么还没起啊！”

圆脸大眼的阿福很快扑到床边，拉了玉瑶的手就把她往床下拽：“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能睡得着，玉容和玉玲早就打扮好去上房了！刚才我过来，玉容更是抢了去请世子爷的差呢！”

跳脱灵动，半点稳重模样都看不出来的小阿福。

玉瑶手上用了些力，拉过阿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不疼，阿福只惊讶地瞪大眼：“玉瑶姐姐，你干什么？”

玉瑶松手，又捏自己的脸。

触感温软，略用力还有些疼。

真实的，阿福是真实的，她也是真实的。

不是做梦，也不是死后出现的幻境。

“阿福，今儿是什么日子？”玉瑶声音不由微颤。

阿福一无所觉：“今儿是七月初七啊！”

七月初七，炎热的夏天，玉容玉玲都早早去了上房，玉容更是抢了去请世子爷的差事……这应该是老夫人给三个孙子赏通房丫鬟的日子！是她被赏给世子爷的日子！

她从下了大雪的隆冬一下子回到了现在，她这是重活一次了吗？

阿福已经又着急道：“玉瑶姐姐，你快别愣着了，赶紧梳洗打扮好去上房吧！今儿可是关乎你一辈子的重要日子，去的晚了，若世子爷挑了玉容或者玉玲，那你可就没有好去处了！”

永宁侯府年轻一辈里共有四位公子，嫡出的四公子赵祺今年才十一岁，这一次老夫人是给孙辈赏通房丫鬟，自然避开了他。

而余下的三位公子，庶出的三公子赵辉贪花好色风流成性，他那院里稍微有点姿色的几乎都被他碰过，所以他那里自然不是好去处。

同样庶出的大公子赵庭因是外室子出身，在府里过得连得脸的下人都不如，跟了他不仅要受罪，还可能会被侯夫人厌恶磋磨。

只有二公子也就是世子爷赵钰，不仅貌若潘安，且还十六岁就考中举人，有才有貌还是侯府未来的当家人，他那才是顶顶好的去处。

便是死过一回，玉瑶也不得不说，单看外在条件，世子爷处的确是最好的去处。

但也正因为死过一回，她才知道三位公子处都不是好去处。

前世她被赏给了世子爷，不到半年就没了命。

而玉容被赏给三公子，却只活了短短三个月，就一尸两命了。

唯独玉玲，前世因为看出她不情愿，大公子直接没要她。

而后来不到三个月，大公子就在一次外出时出了意外，早早没了。若非得硬选一个，大公子处反而会好些。

毕竟若是去伺候他，他没了，不管是被放出府还是要一辈子给他守着，都比没了命的强！

老天爷给了重来一次的机会，玉瑶几乎瞬间就做了决定，这一次她不要再去伺候世子爷了，她要去伺候大公子！

玉瑶起身走到梳妆台前坐下，一面给自己梳头一面对阿福道：“阿福，你帮我打盆水来，我要梳妆。”

阿福只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起了效，忙笑应道：“诶！”

玉瑶生得美，玲珑身段，雪白肌肤，柳叶眉樱桃嘴，还有一双天生的媚眼，便不施粉黛也是整个永宁侯府最漂亮的丫鬟。

眼下她认真装扮，虽没有华丽衣衫精致首饰，但凭着一张脸依然光彩照人。

阿福在一旁看得呆了眼，忍不住喃喃：“玉瑶姐姐，你真美，世子爷真是好福气啊！”

玉瑶看向她，声音浅淡：“阿福，莫要这般说。”

阿福一笑，朝门口窗外飞快看了眼，凑过来低声道：“我知道，一切还没成定局前，免得招人嫉恨。不过玉瑶姐姐，一会儿老夫人就给三位公子赏人了，世子爷只要今儿出门带了眼，他必然会选你的！”

时间紧，玉瑶不打算告诉阿福自己的打算。

她只道：“越说越不像话了，若是叫旁人听见回禀了主子，就凭你这般说世子爷，怕是少不了一顿板子！”

阿福这才赶紧捂住嘴，声音更小的道：“我就在你面前说说嘛，在外面我才不会傻乎乎乱说呢！”

玉瑶无奈地摇摇头，却忍不住又笑了。

前世她和玉容离开荣安堂后，阿福升做了一等大丫鬟，要管的事多了，担得责任也大了，短短一个来月就成熟了很多。

后来……后来世子爷大婚，世子夫人陆青荷进门。

她那会儿一旬要伺候世子爷十日左右，因此一旬就要有十五日被陆青荷立规矩，找由头磋磨。

世子爷自然是不管的，因此有好些次，都是阿福借了老夫人的势，从陆青荷手里救下了她。

陆青荷被这事儿惹恼，虽没法伸手进荣安堂彻底收拾阿福，但却想法子抓了几回她的错，让她受了不小的罚。

因此后来，阿福就再没了现在的活泼欢脱，变得行走坐卧，做任何事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了。

前世她临死之前剪烂了陆青荷的脸，应该不会牵扯到阿福吧？

应该不会，毕竟阿福不在府里，她陪着老夫人去西山礼佛了。便是陆青荷想迁怒，她已经死了，阿福又什么都没做，料想老夫人也会护着。

梳妆打扮好，玉瑶又换了一身衣裙，是永宁侯府一等大丫鬟独有的葱绿色上衣，白色细褶裙。

待她和阿福走出下人房时，另一边玉容也领着世子爷进了荣安堂，两边脚步不停，玉瑶到荣安堂上房门口时，世子爷也快到了。

余光看见人玉瑶便止了步，接着便低头，静静等着。

男人大步走了过来，步伐沉稳有力，一如记忆里。

随着男人越走越近，玉瑶的心跳便不由越来越快。

不是紧张，是三分的怨，和四分的恨。

永宁侯世子赵钰，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前世玉瑶被老夫人赏做他的房里人，陆青荷没进府的时候，她日日对着他，自不能免俗的动了心，生了情。

他看起来似乎也很喜欢她。

即便陆青荷进府，他也一旬里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宿在她的西跨院。

然而后来一日日被陆青荷磋磨，玉瑶再傻也知道，世子爷对她的喜欢，仅仅当她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罢了。

她自是怨他的，他一时快活，却害她长长久久日子难过。

他一时快活，却害她年纪轻轻就丢了命！

原有的爱慕之心早已死了，她此刻只恨自己身份卑贱，便是怨他恨他，也只能在心里偷偷怨着恨着，什么都做不了！

玉瑶死死咬着唇，终于等到世子爷从面前经过，进了上房。

因着一直低头，她便没发现，世子爷在进门之前，曾深深看了她一眼。

炎炎夏日，她一身大丫鬟统一的绿衣白裙，因着肌肤塞雪，便愣是叫人从她身上看出了清凉之感。

荣安堂是侯府老夫人的住处，世子爷作为孙辈常来请安，自然知道她这个一等大丫鬟长得什么模样。

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便是尊贵如世子爷，知道以后这将会是伺候他的通房丫鬟，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阿福性子虽跳脱，但在主子面前还是知道分寸的，因此即便世子爷进了门，她也只是悄悄扯了扯玉瑶的衣袖，没敢直接问她为何低着头，不趁机抬头叫世子爷看看她今儿特意装扮后的漂亮模样。

玉瑶从憋屈又无奈的情绪中回过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待屋里世子爷请过安，老夫人问起怎么大公子还没到时，掀帘走了进去。

行了礼，她直接道：“大公子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老夫人，不若奴婢再去静思堂走一趟吧？”

静思堂是大公子赵庭的住处，位于侯府最偏僻的西北角。

永宁侯府老夫人脾气一向和善，尤其这几年年纪大了，便越发愿意纵着院子里的小丫鬟们。而在这些小丫鬟里，生得最漂亮，又最贴心能干的玉瑶，更是她心头的第一人。

因此看了眼外面炎炎烈日，她笑着摇了摇头：“这样热的天，你别动了，打发个婆子去就是。”

玉瑶便笑道：“婆子们哪有奴婢腿脚利索，何况这一路过去都是树荫，也热不到奴婢。”

“你呀！”老夫人伸手于虚空中点了点玉瑶，无奈笑道：“行，知道你最能干，那你便去吧！”

玉瑶的心跳瞬间重了些，但面上却丝毫不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