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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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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翊这几天非常忙。

新团队的磨合,各种bug调试,剧情把关,美术问题,每一步骤的沟通成本都让人心累,在等待的冗余时间里,钟翊偶尔也会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在过去,他单枪匹马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他只需要列表写下思路,然后一个人就能完成整个编程、剧情、美术和音频的所有内容,速度甚至比团队更快——不需要和旁人反复解释自己的灵感,不需要担心他们无法理解自己的决定,不需要去激励建立成员的信心。

他自会引领玩家,打开市场。

又一场大夜熬完,负责剧情的廖良策还在试图找他理论,美术设计师李朵被接连推翻了几稿,一群人心情都算不上好,下楼时动静也懒得收敛,咚咚得作响。

Moonfall的二楼包间算是他们团队的基地,钟翊出手大方,设备和环境都是业内一顶一的,公司还没正式成立,就已经给团队开出了不菲的薪资。

也正因如此,比起其他大学生草创时期的各抒己见通力合作,他们游戏有着更深的钟翊个人烙印。

廖良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角色就是多余的,作为制作人的钟翊本人明显对整个文本剧情有了完整的规划,本就不多的对白被他改了又改——钟翊倒不折磨别人,总是自己沉默地改上一夜,这也让廖良策在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学弟面前很不是滋味。

“钟翊,你挡什么路啊!”李朵要受不了他了,当初一眼看到他的脸时有多花痴,现在就有多烦人,任谁的画稿被那样挑剔地改了又改,脾气都不会太好的,“我今晚真的不来了!”

她越过前面挡道的某人,第一个下了楼梯,同样地一眼望见了咖啡厅里的客人——阳光折射下,那身着白色法式长裙的女子恍若从画中走来,长发捋到耳后,侧头看到她时微微笑,轻抿了一口瓷杯咖啡。

“……好想画个速写。”刚通宵完的李朵喃喃,觉得自己还能再战一会儿,下一秒,侍应生程程的高音打断了她脑海里的描摹,“钟翊,你姐姐来了!”

孟拂枝无奈地轻笑一声,目光八卦地打量完下楼的两人,女生戴着眼镜框,及肩短发,五官标致,皮肤白皙清透,即便刚熬完夜也胶原蛋白满满,看起来活力四射,和一旁的钟翊有种互补的登对。

她没想到会这么快遇上钟翊,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

女生眼睛发亮地盯着她,脚步噔噔迈到了她跟前,就差捧起孟拂枝的手了,眼睛亮晶晶的:“姐姐,你好!早就听说钟翊有个特别漂亮的姐姐,今天总算让我见着了!您是钟翊的姐姐,那也是我李朵的姐姐了!”

钟翊上回来什么正事也没干,只送了姐姐回家的事,早就在他们团队里传开了。

李朵兴致勃勃地追问过几次到底是什么姐姐,钟翊嘴里自然是什么都撬不开的,廖良策只说特别好看,她好奇心和期待值被吊得老高,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以李朵美术生的眼光,孟拂枝的面部并非精致到完美无瑕,甚至一些部位和当下流行审美背道而驰,虽然低山根,但鼻头小巧微翘,整张面孔更显秀气柔和,和谐耐看,眉眼如画,有种古典东方的温雅气质。

那是一种和钟翊锋利的浓颜完全不同的感觉。

孟拂枝轻轻对她笑,“你叫李朵?”

“对,花朵的朵。”李朵有些不好意思了,拉开了一点社交距离,站直了,这位姐姐的声音也好听得过分,如雨后露珠般澄澈,又如击玉般泠泠,清透得叫人声不出半分恶念。

但下一刻,一双大长腿几步跨到这桌前,钟翊面无表情,话是对李朵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孟拂枝,“这是申大文学院新来的老师。”

李朵“噢”了几声反应过来,孟拂枝觉得她很可爱,含笑道:“我叫孟拂枝,年龄比你大,你叫我姐姐也没错。”

钟翊瞥了旁边的人一眼,李朵讪笑:“额,孟老师,您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垂着脑袋,孟拂枝看了眼时间,正要八卦一番,就见二楼又下来几个男生,明显和他们是一伙的,“还没走呢?今晚一起吃饭吗?”

李朵火速拒绝了,踌躇着要走不走,最后还是问出了口,“孟老师,我是申大的学生,对文学也很感兴趣,可以加个微信不?”

孟拂枝愣了半秒,笑出声来,竟然真的打开了手机——钟翊抬眸,回团队话时的语调都绷紧了,连他还没有孟拂枝的微信。

一群人好奇地走近看过来,李朵立马介绍,“这是钟翊的姐姐,现在是我们申大的老师!”

几个男生犹豫片刻,撞见钟翊眼神,连忙一起喊了声“老师好”,孟拂枝被他们逗笑了,“你们在楼上玩到现在?”

“我们是通宵工作!”廖良策自觉拉满,“和钟翊一起做游戏呢,不是打游戏,我是文案策划,李朵是美术设计师……”

他向孟拂枝介绍了四五个人的团队,像模像样很能唬人,孟拂枝却只道:“这儿不便宜吧?看来你们不缺钱。”

几人顿时闭嘴,眼睛看向钟翊,钟翊刚刷完夜的脑袋瞬间清醒:“我在酒吧帮忙,老板给了我们低价优惠。”

他终于想起自己的打工人设,解答了孟拂枝的质疑,他已经和老板说了偶尔要来打杂的事,二楼的包厢也确实是低价拿的——楼上的电竞室本来就是他出钱投的。

然而孟拂枝只是兴味地打量他,盯着那张惹眼的脸,像是明白了什么,她一开始还奇怪钟翊为什么来这做兼职,这么一解释好像也说得通,换她是老板,也想留下这样一张脸来招揽顾客。

她轻咳一声,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向其他人:“你们还不回去补觉吗?”

几人立马作鸟兽散,钟翊却不走,程明远已经发消息过来了,孟拂枝抬头:“你不是刚通宵完?”

钟翊撤走了她喝完的冰美式,弯身时露出劲瘦的腰,扬眉:“孟小姐在,我当然要留下来服务。”

他头一回这么正式地称呼她,孟拂枝鸡皮疙瘩都要起来,对比起来,竟然觉得“阿姐”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你值早班?现在没其他顾客,我也不需要什么服务。”

然而钟翊朝她微微笑,又露出了那两颗虎牙:“那怎么行呢?”

孟拂枝故意不看他,只喊程程,“麻烦再来两杯冰美式。”

程程迟疑地看了眼钟翊,还是飞速记录点单离开了现场。

钟翊颇有仪式感地换上了侍应生马甲,深色的领带没打好,看起来更显不羁随性,然而孟拂枝只当没看见,“已经点完单了,还杵着干嘛?”

钟翊却行云流水地将她桌上的花瓶替换成新鲜植株,恭敬得正式侍应生都得自叹弗如:“请您慢用。”

他正要退下,孟拂枝抬头间就见到门口来人,信口回道:“我约的人已经到了。”

程明远这回倒没拎行李箱,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正装,站在高一截的钟翊旁,一身昂贵私人定制差点被那侍应生马甲给比了下去。

他一眼就注意到了这男生,还记得那晚的对峙,但故意没正眼看他,只问孟拂枝:“你弟弟?在这做服务生?”

孟拂枝才懒得解释,点了点头,钟翊却依旧没眼色地杵着,程明远以为没点单,“一杯冰美式,你要什么?”

两人在咖啡上的品味半斤八两,孟拂枝莞尔:“我们点的一样。”

程明远失笑,“我还记得,初见时我们的默契挑战就是满分。”

他们注意到彼此的契机很简单,也充满缘分和宿命的气息。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两人的相似程度都叫人惊叹,如果说孟拂枝是标准的乖乖女,那程明远就是同一体制下的模范好学生,他们走着同样的名校到名企的精英路线,只是最后,她选了回国,他选择继续华尔街的荣辱岁月。

孟拂枝没有幻想过,程明远会为自己改变职业规划,所以当他说出“三年内我会申请调到港城办公室”时,她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咖啡馆内放着轻柔的纯音乐,程明远继续说:“如果你没有安全感,我们可以结婚。”

周围没有其他人,就连窗外的街道也行人寥寥,吧台前钟翊正在和程程冲洗杯具,似乎一点儿也没偷听隐私的意思。

可在这一刻,孟拂枝却突然希望有人能来打断这一切。

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室内的背景乐骤变,从舒曼换成了电闪雷鸣波尔卡,急促热烈,孟拂枝从那温柔幻象中清醒过来,叹息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她蹙着眉头,没有激烈争辩,只是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程明远,你是想让我等你三年吗?结婚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一定都会后悔的——我也没有去港城的计划。”

他并不恼怒,早有打算:“你在港城也能找到合适的教职。”

两全其美,他是这么认为的,可显然,孟拂枝并不这样认为。

她确实能在港城找到不错的教职,“但我不想去。”

没有什么原因,就是不乐意而已,一定要解释的话,那就是她对和他在一起的渴望还不足以压倒作出改变的代价。

音乐声愈发激昂,如疾风骤雨,孟拂枝的神情却依然平静,哪怕质问也不疾不徐。

程明远无奈:“阿枝,我以为你上次提分手只是一时冲动。”

那时确实有冲动的成分,可孟拂枝每一个重要决定,几乎都是冲动做出,而她也几乎从未后悔。

“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孟拂枝撑着下巴,垂着眼眸搅动咖啡,程明远静静地望着这一幕,后悔的情绪与日俱增,这些天来他反复确信,他再也不会遇到比她更好的对象了。

“好吧。”他叹息道,“如果——我说如果,以后你想复合的话,随时call我。”

孟拂枝被他逗乐了,“我会记得的。”

分手归分手,孟拂枝也没不想闹到老死不相往来,毕竟两人还有不少圈内共友。

也因着这一原则,她在交往对象的选择上格外慎重,能体面分手也成了一大重要考察因素——就连钟初凛也要叹服这一点,还没交往呢,就琢磨着分手后了。

临别前,程明远关切了她的新工作情况,孟拂枝漫不经心地答着,院里对她还算重视,工作也算慢慢步入了正轨。

程明远最后叮嘱:“你要多听阿姨的话。”

她的笑容变淡,好一会儿才说:“我妈该不会骚扰到你头上了吧?”

“阿姨只是关心你,怎么能叫骚扰?”程明远不觉困扰,他当然希望和孟家的来往更紧密一些,“你有时间的话,多陪陪阿姨吧,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多关照也是应该的。”

孟拂枝不想搭理,“你别理她,下次她再给你打电话,直接挂断就好。”

若不是她现在的身份不适合,她真想夺过他手机把孟琦贞拉黑,谁家母亲这么积极联系女儿前男友的?

要是程明远知道,她突然分手回国的罪魁祸首就是孟女士,他还会这样宽慰她吗?孟拂枝忍住了心底话,笑着和他分别。

程明远的时间分秒来计,两人本就没约午饭,他起身礼貌结账,不料侍应生程程却回:“这边已经埋单了。”

孟拂枝摇摇头,程明远看向吧台前的马甲男生,终于正眼看他:“怎么好意思让你请客——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钟翊正握着细嘴壶专心注水,咖啡香袅袅升起,片刻后他才抬头,面不改色地点自己铭牌:“钟翊。”

两人目光相接,一如初见时腾起的火苗。

而程明远对这样的眼神一点也不陌生——那是雄性对另一威胁者的、赤裸裸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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