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帷幕03（1 / 1）

少女的意识苏醒，还没睁开眼就先嗅到了清新好闻的气味。

她感觉到有柔和的暖融流淌过四肢百骸，不禁舒服得喟叹出声。

谁知睁开眼，看到的竟然是一个陌生的黑衣人，而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少女的恐惧感直冲天灵盖，她试图爬出大桶，手一动才迟钝地发现胳膊上还连着许多仪器，这一扯直接把仪器扯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对面的黑衣人一双冷厉的黑眸一翻，醒了。

完了，被发现了！

少女吓得本就无力的腿一软，后仰着跌回桶里，还没挣扎两下口鼻里就已经灌进了一大口水。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淹死时，黑衣人把她从水里给捞了起来。

她扒在大桶边缘艰难往外咳着水，听到那人在耳边凶巴巴地问：“你瞎扑腾什么，想自鲨躲审讯么！没门儿！”

嗓门很大，一脸煞气，手里还拿着把刀。

她只能虚弱地求饶：“大哥哥，求求你放了我，不要吃掉我，我很瘦，不好吃的。”

只见黑衣人嘴角一抽，眉头一跳，“什么大哥哥！你瞪大狗眼看清楚了，姑奶奶我是女的！女的！”

少女一怔，出走的理智一点点回来。

原来是个大姐姐。

而且看周围的各种医疗仪器，还有她腹部处理过的伤口……这位大姐姐其实是救了她？！

“对，对不起，姐姐，我以为你是想把我给煮了……对不起！”少女诚恳道歉。

但并没有换来对方的原谅，而是换来了那把小刀抵上她的脖颈。

“说，你叫什么？”

“伊瞬。”

这个名字没经思考就已经脱口而出。

“从哪儿来？”

伊瞬想回答，但脑袋空空。

还没等她说话，那人已经气势汹汹地接着逼问：“追杀你的人是谁？”

“……”

“你的同伙几个人，人在哪？”

伊瞬眨了眨眼。

“你倒是说话啊？”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陈辰气得握刀的手一抖，差点一个没控制住直接把人给噶了。

“耍我呢是吧？警告你啊，我虽然救了你，但我不介意包接包送。你要是不老实，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伊瞬小心翼翼地看着陈辰，点点头，举起手竖在耳边：“我只说实话，我发誓。要是说了假话，任你要杀要煮都行。”

陈辰：……

煮这个梗真是过不去了。

陈辰深吸一口气：“那再给你个机会，老实交代，你到底从哪来，追杀你的又是谁？”

伊瞬冥思苦想片刻，摇头:“我，我不知道。”

“……同伙？”

“不记得。我发誓，是真不记得！我感觉我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吸走了一样……”

陈辰看着浴桶里神情沮丧的少女陷入沉思。

她从小在十八、十七两个街区摸爬滚打，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除非是老金那种城府极深的，基本上看人表情神态就能分辨出那人的心理状态。

伊瞬不是演戏说谎，是真不记得。

那为什么会失忆，脑损伤么？

陈辰转身从工作台下面搬了台仪器出来。

伊瞬一看到这仪器，突然浑身发抖，可怜兮兮地在浴桶里缩成一团：“姐姐，我说的都是实话，求求你不要电我。”

陈辰拿着电极的手一顿：“谁要电你？我是要给你检查脑子，看看哪里碰坏没有！”

“原，原来是这样。对不起，对不起。”

“总道歉干嘛，心虚？”

“没有……我会听话的！”

伊瞬听到不是要电她松了口气。

但陈辰能感觉到，每往伊瞬脑袋上贴一个电极她就会轻微地颤抖一下。

再加上刚刚伊瞬第一反应总是什么煮人、电人的，陈辰有种感觉，这姑娘以前恐怕没少受折磨。

嘶……该不会是从启元监狱里越狱出来的吧？！

那她岂不是成了包庇罪犯了。

陈辰有点慌，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仔细观察，伊瞬虽然瘦小，但长相俏丽、皮肤细嫩，而且一头长发发质极好，肯定是娇养多年才能养成现在这副模样。

伊瞬两只小手紧紧扒着浴桶边缘，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旁边姐姐的表情。

她发现这个凶凶的大姐姐细看起来还挺好看的，体态纤细修长，一头齐耳短发配上夜幕般的狭长丹凤眼，再加上举手投足间的干脆利落、不拘小节，显得整个人身上有股潇洒写意的飒气，让她忍不住想要一看再看。

陈辰没过一会儿就发现伊瞬在偷看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你看什么？”

伊瞬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赶紧摆正视线：“姐姐好看。”

陈辰气得想笑。

还从来没听人说过她好看，把她当男人夸帅还真听过两次，但还是类似小贼、狠辣之类的词更多。

“别乱动。”陈辰轻斥一声。

“好的！”

检查很快做完，陈辰发现伊瞬的头部并没有任何外伤，脑结构以及发育也都完好，就把仪器收了。

伊瞬看到她一言不发有点紧张：“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吗？”

陈辰眼神复杂地瞥她一眼：“没。”

眼下已经能排除外伤失忆的可能。

病理性失忆有很多可能的诱因，如果更细致地检查大脑皮层或许能看出些端倪，但陈辰手上没有那个精度的设备，只能作罢。

“行了，脑子没事。自己出来把身体擦一擦，药在伤口上涂好，外面封一层绷带。最后把衣服穿了。”

“好的，谢谢姐姐。”伊瞬扒在桶上用力点头。

陈辰从衣柜里随手扯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扔在浴桶边的椅子上，背过身去收拾工作台。

等她再回过身，就看到了一只整个人都裹在“黑麻袋”里的“小白兔”。

陈辰自己个子高，又手长腿长，跟小巧玲珑的伊瞬完全是两个体型。

黑衬衫的袖子比伊瞬的手长出一大截，在空中甩动着像是唱戏的。

裤子更夸张，腰松垮了一圈挂都挂不住不说，两条裤腿都拖在地上，伊瞬得一直提着裤腰，同时还得小心挪动，不然一不小心就要被绊上一跤。

这副模样配上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已经显得楚楚可怜，更别提伊瞬见陈辰看过来，还懂事地摆手，笑容灿烂地说道：“谢谢姐姐的衣服！我没关系的，等一下我把裤腿和袖子都挽起来，腰上缠两圈绷带就好了。”

陈辰看着伊瞬那副小心翼翼、委曲求全却还努力适应的样子，感觉胸口一滞，整个人都沉浸在复杂的情绪里。

她想起她曾经也跟现在的伊瞬一样，穿的衣服极不合身。

那时她八岁，而那件衣服是从被人砍死的成年男人身上扒下来的。

陈辰深深记得，当时把那件带着血腥与汗臭味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里翻腾的情绪分明是嫉妒和仇恨。

嫉妒为什么有人可以生来就穿光鲜亮丽的锦衣华服，而她拼尽全力也只能穿上别人不要的死人衣服。

恨，把年幼的她丢在街头的爹。

那时的她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

但伊瞬经历波折，却偏偏失忆了，还能笑得这么天真烂漫，这么真诚坦然。

该说傻人有傻福吗？

陈辰拿起工作台上的剪刀，丢到伊瞬手边：“你先自己裁剪一下凑合穿。天亮带你出去找衣服。”

伊瞬受宠若惊：“好的，谢谢姐姐。”

陈辰回到工作台前，先戴上手套消毒了台面，又拿出自己制药的工具依次消毒。

期间她听到身后一阵阵不规律的裁剪布料声，几次好奇想要回头看看，又觉得很丢脸，忍住了没动。

可越是强忍好奇，越是觉得心里像有根毛一样刺挠着，根本静不下心来做药。

陈辰转念一想，不对啊，这少女命虽然是自己救回来的，但也是她闯了自己的地盘，就算什么都不记得嫌疑也没洗清，自己怎么能把利器给她，甚至还拿后背对着她，应该监视才对！

陈辰立刻回过身，清了清嗓子。

伊瞬正拿着剪刀跟裤腿斗智斗勇，“姐姐，怎么……哎呀！”

她一抬头，手上的剪刀一不留神直接剪到了手指，当场痛呼一声，细嫩的手指尖血流如注！

“你用剪刀还不小心一点，手不想要了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急着跟你说话，忘记了，对不起。”伊瞬捧着血流不止的手低头认错。

陈辰眉头直跳，把刚戴上的一次性手套摘下来，从光表空间里摸了急救包拆开。

伊瞬人坐在床上，本就不高当下海拔更加堪忧，陈辰想要给她包扎必须九十度弯腰。

伊瞬不由分说就想要站起来，被陈辰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又乱动什么？想流血流死自己吗？”

“可是这样弯着腰，你会很累的。”伊瞬一脸认真。

陈辰没想到伊瞬竟然是在为她想，有点意外：“那也不用你站起来。”

伊瞬听了陈辰的话有点小感动。

可谁知下半句是：“你就算挺直了我还不是要弯着腰。”

伊瞬：……

扎心了。

两人一比，她确实好矮哦。

但陈辰也确实不喜欢九十度鞠躬。

她一边拆止血棉，一边单膝着地半跪下来，这样她就正好可以跟坐在床上的伊瞬平视。

伊瞬被陈辰的动作惊到了。

她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姐姐，你不用为了我……”

“鬼才是为了你，姑奶奶是怕辛辛苦苦输给你的血全浪费了！等下你万一又贫血，我可没有多余的血给你。”陈辰不耐烦地给伊瞬包扎着伤口，气势汹汹地吼她。

伊瞬又被凶了。

不过这次她一点都不害怕，她知道姐姐为了给她治疗竟然还给她输了自己的血，为了给她包扎竟然愿意单膝跪地，姐姐的凶都是为她好，姐姐是心善的大好人，姐姐是天上下来的仙女，姐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

陈辰不知道伊瞬在想什么，但她用余光发现了伊瞬一直在盯着自己傻笑，那目光炽热得像是饿了十天看到高级营养液的小乞丐。

真是不懂，明明刚受了伤，明明自己恶狠狠在教育她，怎么能笑得出来的？

而且这个眼神什么意思，自己只是个人，不是小钱钱也不是营养液！

要不是刚做完检查，陈辰真怀疑这孩子脑袋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