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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过春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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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两人是真的有太久没有见过了。

七年?八年?叶橙懒得算。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短暂滑过,叶橙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别人都没这么说,她在这里瞎脑补个什么劲儿。

两人之间隔着一场雪。

细碎雪花在空中打着转,很快在石子路积了薄薄一层,像是银霜。

顾青李是听见身后轻响才回的头,下巴轻抬,指着撞钟问叶橙要不要试试。

都用不着他提示,叶橙早在前两天跟着同事进山走访群众,就已经听同事科普过不少慈光寺事情。这座寺庙玄就玄在并不保佑本地人,来这上香的基本上都是周边市民,或者千里迢迢来祈福游客。

同事语气玄之又玄:

“我表姐前两年生了场大病,骨头都坏死了,差点没命。那段时间我表姐夫不是在医院陪我表姐,就是上山求佛烧香。他听朋友说慈光寺在西南这块小有名气,又是找住持捐香火钱,又是跟着上禅修班吃素斋。说来也太神了,表姐夫在慈光寺吃了三个月斋饭,我表姐身体真一天比一天好。去年就好透了,都能出海潜水了。”

“算算,这已经是我表姐夫祈福的第三年。”

“你们真的可以去试试,网上也有人求过,真的很灵的。”

尽管可能心理暗示因素居多,同事都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原则,争着抢着要在回北城前来一趟慈光寺,求事业求财运求桃花。

叶橙并不信这些,全程帽子盖着脸在接送他们去底下村镇的大巴车上补眠。听他们在双手合十认认真真祈祷,希望明年升职加薪,这点工资在北城买房是不指望了,只想着尽快把能在老家买房首付攒出来之类愿望,内心平静毫无波澜。

而除去寺院功能不说,这里建筑都有着百年历史。

饱经风霜城墙,腐朽立柱。

就像方才叶橙停在慈光寺那座塔楼前许久,据组长给的资料显示,这座塔楼才是慈光寺历史最为悠久建筑。破损也最为严重,历经数百年风吹雨打,修复难度很大,几根立柱都破到没法看,叶橙拍素材时特意避开了塔楼四周还没拆完的脚手架。

拿到资料是一回事,实际上在现场看又是一回事。

威严,肃穆。

而此时,叶橙只是看着那列撞钟长队摇头:“算了吧。”

“我没什么想求的。”

顾青李看了过来。

叶橙却没察觉,只是抱紧了手里的相机包问:“这里是不是有个锦鲤池。”

冬天池子当然没什么好看的,水面上浮着几支枯枝残荷。叶橙挺失望,随意把碎发勾到耳后,对准池子拍了两张。

在池边,叶橙偶遇了领她进来那位小师父。小师父手里捏一只牛皮纸包,先是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向叶橙问好。

叶橙一拽相机包,跟着低头。

“你好。”

却瞥见小师父直接路过自己,话是和跟在她身后顾青李说的:“你来晚了,刚刚师兄来过一趟,送了些东西过来。”

“是吗。”

语气熟稔,两人显然是认识的。

叶橙并不意外,在给唐鹤松唐教授做专访的时候就听他提到过,为了这个古寺修缮项目,他已经在遂和待了大半年。

顾青李既然听称呼是他学生,自然得跟着过来。

看着他低声和小师父说话模样,叶橙出于礼貌没有听他们谈话内容,乖乖在一边等着。但顾青李在接过牛皮纸包后,只翻开看了一眼,就叠了回去。

“你要吗。”

叶橙看着那只纸包:“是什么。”

顾青李语气很淡:“拿着就是了。”

叶橙就这么莫名其妙被塞了袋东西,一个纸包经了两个人的手,她还以为是什么呢。打开看,才发现是烤土豆烤洋芋之类的。并不是市面上常见拳头那么大一个,而是小小一个,圆滚滚的,烤得很香,隔着纸袋叶橙都能闻见孜然香,热气腾腾,烫得她手指有些发疼。

她确实有点饿。

早上她就吃的不太多,那碗在酒店吃的米线可能是本地人口味如此,也可能是厨师醋放多了。太酸了,酸得她腮帮子疼,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现在早消化完了。

想吃,怕牙疼。

顾青李看似在和小师父说话,实际上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直至小师父离开。

“这里有小课堂,要去看看吗。”

叶橙正捏着那袋子烤土豆发愁,闻言下意识问:“什么是小课堂。”

顾青李睨她半晌,又偏开头:“你去了就知道了。”

还是那个同她给唐鹤松唐教授做采访差不多的小内间,顾青李和她解释过才知道,这些都是接待客人用的客堂。

此时客堂里角落,同样摆了一盆取暖用的炭盆,大厅中间坐一位明显上了年纪,应该是这寺院住持。四周围一圈在听住持讲课的人,下至十来岁的年轻人,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

叶橙在询问过众人意见,确定能拍摄,托着相机拍过几张后。就坐到了角落,接过顾青李递给她的一杯热茶。

“这里人好多啊,是经常有这种活动吗。”

顾青李略想了下。

“看时候,前段时间比较多。”

叶橙点头,没过一会就开始后悔。

她上学时就上课就不太专心,小动作特别多。更别说现在,听着住持温吞声线,叶橙没听两句就开始打瞌睡。

顾青李问:“要走吗。”

叶橙摇头:“不了吧,再坐会。”

两人手臂贴着,没有一丝缝隙。

后半段,许是那杯热茶,也许是真的累了,智齿留下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叶橙无意识托着腮。

顾青李比她更快发觉异样:“你牙疼?”

叶橙惊讶于他的敏锐,但仍嘴硬摇头:“不是。”

顾青李略微犹豫了一下,是想起他在伦敦和人合租时,室友半夜被牙疼折磨到在床上翻来覆去,甚至哐哐撞大墙,差点没把他这头钉在墙上一幅油画震下来,当场毙命。

顾青李:“吃过药了吗。”

叶橙这才抬头紧盯住他眼睛,想从中找些情绪出来,可惜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挫败:“没吃,早上忘记了。”

顾青李又去给她换了杯水,这次是温水,催她如果带了药可以先吃。

叶橙咽药片前看了眼他动作,顾青李在低头看药盒上说明书,神情认真得像是在看高考押题宝典。

而就是叶橙正握着杯子整理措辞,在想到底要用何种语气道谢。顾青李已经放下药盒,是冲着她的:“我看一眼。”

叶橙有瞬间是不解的,以他们现在关系,没有亲密到这份上。看着顾青李伸手过来,叶橙第一反应是捂着腮帮子向后躲:“……不用了吧。”

顾青李也像是意识到不妥,握拳低低咳嗽声。

小课堂在半小时后解散,有人留在客堂答疑,有人三两成群往外走,顾青李低声询问她是在留在这,或者到前殿走走。

叶橙选择了后者。

雪已经停了,她先是在前殿对着两人高香炉拍了几张,顾青李全程安静陪着,在叶橙险些被一个横冲直撞小孩撞上才拉了她把。

“叶橙,看路。”

叶橙惊魂未定之余,更惊诧的是听见她名字。

“顾青李,我就知道,你果然记得我。”

顾青李只是松开她包带,顺带帮她把衣服褶皱抚平。

叶橙也在瞬间平静下来,发觉即使顾青李真的记得她,好像并不能证明什么。

而这些年,叶橙唯一有过顾青李消息,还是因为险些被她一杯牛奶毁掉的一封信。

那时,叶橙只觉得惊险,及时扶住差点倒下玻璃杯,抿一口牛奶,大声问在厨房忙活的保姆吴妈是谁寄来的信,怎么没有落款,没有寄出地址,也没有邮票。

“不是邮递员,是下午有人拿过来。”

叶橙问是谁。

“不认识,你去问问你爷爷。”

于是叶橙便异常乖巧捧着信去书房找叶于勤。

叶于勤有条不紊掏出美工刀裁开信封,翻出里面一张银行卡和一条纸条。

叶橙好奇翻看着那张银行卡:“这什么啊。”

叶于勤:“钱。”

要你说,叶橙默默翻了个白眼。

叶橙换了个问法:“是谁给的。”

叶于勤:“顾青李。”

叶橙略微愣神,这才两指夹着卡又问了遍:“那这是?”

“三百万。”

很难有词汇去形容叶橙那刻的心情,或是时过境迁,随着见识越广,遇见的人和事愈多,叶橙越发能共情那些年,顾青李寄住在叶家时光,站在他的角度是觉得屈辱的,是不自在的,才会这么着急在离开后用三百万划清与他们界限。

再想深一些,那些曾无条件对她的好,都是他在以他的方式在偿还恩情。

现在顾青李用不着做这些了。

他什么都不欠了。

而在那之前,叶橙也曾想过,如果真的某天在北城遇到顾青李,她实在有太多问题想问。

比方说他这些年在国外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之后都在做些什么工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回来了都不联系他们。

更重要的是,当年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

不止是她,班里,东街胡同邻居,连一向自诩交际花的高中班长提起他时都是只能以“不知道不清楚没听过”三连带过。

时间像一层看得见摸不清屏障,轻易将人割开两端。

故而叶橙冷静下来后,语气又恢复成之前客客气气语调:“今天太麻烦你了,同事还在酒店等我,我得回去了。”

顾青李低头睨着她,不说话。

叶橙继续躬身,自认礼貌至极:“那我先走了,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但就是叶橙才转身,顾青李抓着她脑后围巾,声音偏哑:“你土豆没拿走。”

他说的是那袋她忘在客堂的烤土豆。

叶橙现在哪里顾得上什么土豆不土豆的,不自觉尾音上扬:“不要了!你自己吃个够吧!”

顾青李依然没放开她围巾,叶橙见状,想把围巾一角抢回来,未果,气得跳脚,只能大声叫他名字:“顾青李!”

他这才无声笑了下,任围巾从手掌心滑走。

但还是被叶橙看见,边把围巾叠好边疑惑发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

顾青李只觉得嗓子直发痒,在盯了半天地上青砖后才开口,听在人耳朵里也有些痒:

“你真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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