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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沉舟侧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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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人呢,怎还未从城外归来?”郅毋疾人在前楼顶层,望着窗帷下人群熙攘。一贯音色如汩汩山泉般清润平和,此刻也急切地问起菖蒲有关玄昭的下落。自午膳后出门去,入夜尚未归,燕馆已近打烊时分。往常,她从未如此。

郅毋疾已将茶露饮尽,失神间拇指摩挲着杯沿,迟迟未肯放下。

菖蒲刚张罗完前楼各处的筵席,只好回禀道,“家主,需要拨几人去找么?许是在某处赏玩,或是遇事耽搁了也说不准,不必太过忧心,玄昭向来有分寸。”

“去把我的马牵到堂下。”

侍女汀兰给郅毋疾添上了一件挡风的披氅,他便匆匆上马朝城外飞驰。菖蒲带着几个燕馆护卫跟在后面一刻未歇。

他想着玄昭午间告假时,言及往伫月湖采菱,便直奔城西门外,一路找寻其踪迹。

城外各处皆是森黑,惟有通往湖边的栈桥一线,隔不远尚还点一盏天灯高悬,应是近处庄子上的农家为引路所置。

郅毋疾顺着那覆笼下来的光亮便策马行至湖边,四下里并无人迹。只远远见一匹马系在云栖亭的阑柱上,尾毛正慵懒的蜷着,周身毛色油亮纯净,双目在夜间亦有神采。

菖蒲在其后立时便纵身下马,上前一探究竟,“竟然是匹忽雷驳,绳结似乎是北地某支胡族特有的式样,应当需用本族内传袭的觽器方可解开。”

郅毋疾心中似有些迷雾,旋即又张目于湖上,此刻天与云与山与水,正如泼墨般混作一团,难辨界限。

“此处若无,先折返城内,把人散到各处去寻。今夜会辛苦些,委屈大家了。”郅毋疾攥紧了衣袖,恩威并施的语气便是要将今夜的襄城都颠倒过来。

-玄昭,你定要性命无虞,不然,我如何向故人交待。

陆羡拨水时,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使着蛮劲的呆鹅。

方才行至亭间,只一艘残舟,几片断朽的楫泊在水边,那楫实已不堪用处。所幸伫月湖并不深,他还能用佩剑撑到湖底,大差不差能遏住行舟的方向。他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便把人姑娘往这船上带。只是虽对面而坐,相隔半臂之间,可缪玄昭却并不看他,只抱膝侧首向湖心。

“怎生我将你拐至无人烟处,你倒不挣扎了。姑娘可是心中已信任于在下?”陆羡自是想打破此间凝滞,兀自侧身拨水,也不去追她的视线,只是言语故作些狎昵意味。

他余光早看见缪玄昭梗起脖子,神色里那抹孤清似又回转来。似那年新雪里的长安西市,她拒绝他相送,必要奉还一枚明月珠以示两清。

只是如今,他们之间还能算的那般清楚吗?

“你如今怕是不能通明姓氏,他们都如何唤你?”陆羡将剑柄撑到底,带起船身漂行一阵。

缪玄昭单手托腮,她发现自己竟从未见过寒夜里的伫月湖,真是枉费了这湖的名字,“玄氏,单名一个昭。”

“如此不会太过明显?”

“从前人人只知我缪姓,长安城里愿唤我一声缪二姑娘的已是体面之人,少有人挂心我究竟叫什么,所以无妨。襄城很好,他们都唤我玄昭,像是重活了一次。”

那栈桥下的天灯已远远地模糊成一星点。寥寥数语间,残舟徐行,竟将至襄城外围合的大小孤山。

缪玄昭似是慢慢放松下来,她正欲拂散双袖,想要垫着手躺倒在舟头,以仰观星河之图景。也许他说得对,她二人之间的确有种无需设防的松弛,许是她的所有秘密都在前朝已一种“裂帛”的方式尽碎于他眼底,许是······她也曾见过他的不堪。

一方鲛丝帕子恍惚从她袖间抖落,恰至陆羡脚边。

他拾起欲还给缪玄昭,却在一角摸及姓氏纹样。国中唯有男子使用的帕子会在帕间绣族氏,女子则择些花草样式以示时下心境。

陆羡心底一沉,撑于湖中的佩剑用错了力,竟使得脆弱的舟船堪堪就要侧于一畔。

缪玄昭仰躺着,天上的星月皆生出重叠的虚影,像是设色的绢本用写意的法子绘出各式烟火,可惜中原士人从来不绘如此虚妄之物。船身极晃,她只好翻过身坐起一些,撑手瞥见湖面粼光如碎金浮动,旋即舟船停滞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她终于有空剜一眼陆羡,方才撑起身子险些就要撞到他怀里。

“我与公子,可真不该是在此处谈天的关系。我如今该叫您,殿下?”缪玄昭略一正色,坐姿甚雅正,终于想起试探对方的来意。

“随你。方才上马前知是我,为何抖成筛糠一般。”陆羡迎上了她的眼睛,似乎耿耿于自己居然让她如此惧怕。

缪玄昭视线又挪到那天灯处,幽冷的像是另一个月亮。

“我怕你如今反悔,要纳我的命。宫闱深不可测,权势实在惑人,你若要拿我祭旗,便在一念之间。”

陆羡听及此言,突然自嘲般地笑了,却并未回应,只将那话头撂在此处。

“如何辗转到这儿的。”

“自然而然就到这了,并无特别之处。”

“怕是吃了些苦头。”陆羡神色一时黯然,只盯着对面女子放于船沿的柔荑,如今已有些长期劳作后的细纹了。

缪玄昭不言,不是不想说,而是并未觉得自己路途辗转算何苦头,如今每一日畅快地吸吮晨间的清露,竟都像偷来的,所以对于这种看似重复的生活,更生出种激烈的餍足感。

“缪家现下如何?”

“你父亲官至太常,正是官制改革的核心人物,长姐如今是宫中尚仪局女官,陛下对她甚是垂怜,皆是锦簇似的人物。这些,你真的想听吗?”

“长姐没了丈夫和母亲,这算什么垂怜,不过是帝王心术,一巴掌再给点饴糖,还不得不接着。”缪玄昭笑得勉强,只皮肉略动,筋骨极冷。

陆羡并无立场回敬什么,只耐心听缪玄昭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直到月轮已被纱云掩下,天地间孤零的只一艘残舟不语,并着近处几只水鸥还未眠去。他才终于又开口,“这帕子······是谁的,角落有男子的印绣。”

“燕馆家主的,前几日借给我,出门前本是要还予他,走得太匆忙了。”

缪玄昭随口答道并接过,陆羡则终于又朝她抿唇一笑。

“所以,你如何认出我的。”缪玄昭抱膝,望着自己那双有些磨破的布履,踮起脚跟,佯作无心问道。

“耳后那枚苜蓿草状的胎记,那年长安新雪里偶然得见。姑娘下次易容时别忘了隐去。”

缪玄昭的心口突地一跳,这世上还知晓这枚胎记的人,如今一只手便也数的尽了。

夜已深漆,仿若被墨汁浸透。陆羡牵马进城,送她至燕馆后院的角门。

“明日有空,我再来瞧你,城外地上那笼屉里的菱角均被——”

“公子,今夜之后,你若真心想我过得安稳,我们便不要再见了,如今我亦有自己挂心的事情,并不若从前在公子面前那般自嗟自叹。我睁眼便要想今日需做的工,事情皆忙完才有空合眼,往常在长安城还兴读几本杂书,如今却是一刻闲时也无了。我比任何时候都要自足于这份自由,昨夜你出现在我眼前,虽是百感交集,但惊惧最多。

我不愿再被扼住任何脆弱之处。求您,放过我。”

“我以为你当我是朋友。”陆羡一时茫然,又觉得她所言皆在情理。

“即便此生不见,当年渭北助我生路的情义,玄昭必在心中珍之重之,日日为公子焚香供养。”

陆羡不愿听这些虚妄之言,他只知眼前这女子誓要与他划清界限。

“缪玄昭,你听好了,我永远不会拿你的命做筹码,我若暴露你身份,只会给自己扣上一个除恶不净的罪名。若我真想在北霁皇室立足,你这条命在此处最好是永远不见天日,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忌惮。”

陆羡说完这话便翻身上马,峰回路转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补完,周一起恢复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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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中再自割一点腿肉,容后精神头好些再补齐。正好有空闲在作话里聊聊,大家还是要好好保重身体。吃了感冒药之后超级嗜睡,除了吃饭码字就是在睡觉哈哈哈,感觉多休息真的很幸福。我在评论区又看到很多读者朋友对我文笔的评价,我真的觉得愧不敢当,感谢大家的抬爱,有时候会害怕越往后写越不能满足大家的期待,但是截止目前为止,成为一名有技巧有感知力的专业作者依然是我的目标,所以为了尽可能的接近和达成,我会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去努力的。当然,因为是新人,保持持续的强输出至少在我自己这里还是蛮困难的,所以并不是那种一直保持日更的选手。承蒙大家的喜欢,有时候多了一个收藏或者一个评论就又支撑我起来打开电脑记下灵感。之后的话有榜会随榜更,故事也都会认真琢磨之后再写下,希望能做到不让大家太失望吧!!!谢谢谢谢!!爱你们!(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看到,但感觉这里好像一个小树洞啊喜欢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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