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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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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夫人。”萧烛未缓声道。复又看向她,声音放得更低,“郑四姑娘。”

郑榆桑怄得快要吐血。

怎么前世里,她存着心思想要遇见他的时候,满都城都寻不到他。偏偏现下,自己不想见他了,他反倒是三天两头地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事真是没有道理可讲。

王漪惯是礼仪周全,纵她对萧侯不喜,也还是请他坐下,问他是否愿同她们一齐用饭。

那萧侯道了声谢,应承下来。

三人相顾无言。

郑榆桑身体僵了半截,只顾着埋头数碗里的米粒。

而萧烛未却是在看她。

丝毫不加以掩饰,他的眼神里带着浓烈的审视意味。

那意味浓到王漪得以察觉。

她清咳一声。

萧烛未看向郑夫人,对她友善地笑了笑。

王漪也只得扯了扯嘴角。

一顿饭下来,郑榆桑只吃了少得可怜的几粒米。她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吃过这么沉默的一顿饭。

她实在不明白萧烛未为何非要来这里凑热闹,为着给她心里添堵吗?

不一会儿,母亲也停了筷。只余萧烛未一个人在那里吃个自在。

他未用完,王漪也不好离开。母亲不离开,郑榆桑便也不能离开。

于是,二人只得沉默地陪萧侯吃完了一整顿饭。

待王漪身边的丫鬟收起碗筷。郑榆桑寻了个时机上楼,打算自个儿回房里闷着。

上楼之前,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萧烛未立在夜色之中,目光沉沉,见她回头,竟对她展颜一笑。

……

郑榆桑躺在床上碾转反侧。脑中一会儿是这辈子的萧侯,一会儿又是上辈子的萧国舅。他方才的笑像是印在了她的脑子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她心头萦绕着一种怪异的感觉——可是他也回来了?

萧烛未往日是不常笑的。这样略显冒失的笑,就更鲜少被人看到。郑榆桑便又觉得是自己多心。并不是她重生,别人便也非得重生不可的。

外边儿倏地一阵噼里啪啦,竟真的下起雨来。一墙之隔的萧侯临窗而立,观窗外大雨如注。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嘴角莫名地扬起来,竟低笑出声。

墙那边儿的萧侯心生愉悦,墙这边儿的郑榆桑却睡不着。

她索性披上了外衣,溜到母亲王漪房里。

王漪倚坐在床上,借着灯火看她:“饿了?方才吃得那样少,不饿着你又能饿谁。”说着便要吩咐嬷嬷去给她弄些吃的。

她摇了摇头,上了母亲的床,“我睡不着。”

“怎么?还认床?都多大个人了,说出去怕不是要让人笑话死。”

一旁的丫鬟翻出新被子、新枕头。王漪讲究,哪怕出门在外也要用自己的寝具,所幸有丫鬟嬷嬷们在,倒也不算麻烦。

她把头埋进母亲怀里,没有说话,只想安心享受同母亲相处的这片刻静谧时光。

“你今个以前是不是见过萧侯?”王漪突然问到。

郑榆桑抬头,睫毛颤动,泪珠似乎就挂在眼眶边儿上,只待她一低头,便能滚落下来。

只是她坐在暗处,王漪未能发觉。她眨眨眼,缓声道:“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因王夔有意择萧侯为乘龙快婿,王漪疑心王承偀已同萧侯有了交际,便想从郑榆桑这儿旁敲侧击,探听些消息。

只是,她一时有些想不明白,今日这萧侯何故那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女儿看。

她把郑榆桑扯到火光之下。女儿自是生得极好的,几乎是捡着她与夫君的优点长成。此刻被烛火一衬,乌发更黑,雪肤更白,那一双眼睛更是璀璨万分。不过年纪还小,总带着几分稚气。

那萧侯今年是十九还是二十来着,年龄差了不少,应当不至于……

许是桑桑今日在车上犯了晕,有些礼仪不周,他没得到一个侯爷应有的礼遇,才那般看她。

这样一想,便也合情合理,只是这般,王漪不免又觉得他太端着架子,竟同一个小女儿家置气。心也忒小了些。

王漪想了想,道:“这萧侯不是个好人。”她把之前同杨清心讲的事,又原模原样地说给郑榆桑听。

郑榆桑松了一口气。这事母亲说得有失偏颇,但她此时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同她一样看不惯萧烛未,所以用力点了点头,道:“确不是好的。”

结果王漪的下一句话又让她愣在当场,“你舅舅却不觉得,把他当个宝,此刻怕是正想着怎么撮合他同承偀呢。”

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道:“那大约是不合适的。”

“我也觉得不行。”

郑榆桑又想起那日王承偀突然关窗的莽撞之举,心头突突的跳。

可别是真的有些什么。

回头定要写封信问她一问。该怎么问呢?她眉头紧皱。

“皱着眉想什么呢?”

郑榆桑不愿意再纠缠于这个话题,遂吹灭蜡烛,道:“困了。”

她挨着母亲躺下,竟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许是睡前冲击太大,她梦着萧烛未同大表姐并肩站在自己面前;

旁边还有舅舅在急声催促,让她唤萧烛未姐夫。

一阵恶寒自她的脚底板窜至天灵盖,郑榆桑睁开了眼睛。

昨夜下了大雨,道路泥泞。

马夫在后院,正给马套车。房门离他那里有段距离,中间隔着条小路,马车赶不过来。

郑榆桑犯了难。

往常在京都大都是青石路,路上便也没有这么多稀烂的泥巴等着她去沾。

都城里的贵妇人,穷奢极侈的不少有,倘雨天出门,便会在地上铺了毯子出行。

郑榆桑不是那种骄奢的,只是这双鞋子,她还算喜欢,便不想让它沾上泥巴。可看着官差们在泥浆里大步行走,又不好矫情。

她瞧了瞧自己的绣鞋,怎么也下不去脚。遂唤小丫鬟过来,让她给自己找来一双旧的更换。只是因着打包好了行李,现下再来翻找,需多费一些时间。

她等得无聊,用手伸出去接雨,雨水凉丝丝的,沁入掌心,让人心生惬意。

萧烛未下楼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郑四姑娘今日穿了件十样锦对襟长裙,娉娉袅袅。她在侯府里的时候,大多是闷闷不乐的,现下这样从眼底泛至嘴角的笑意,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他凑过去,想与她搭话。结果郑四姑娘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萧烛未问她:“四姑娘怎不上车?”

“不急。”她回答,也不看他。

顺着她的视线,便瞧见了她那双过于精致的绣鞋,花纹繁琐,未染半分泥垢。萧烛未一向知道郑四姑娘是坚韧不拔的,在感情方面她也是屡败屡战。不承想,他这夫人,竟也会有同寻常的贵族女子一般骄纵的时刻。

思及此处,他走到一旁的墙边,从中挑选了几块干净些的青砖,丢到地上。勉强形成了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

萧烛未用帕子把手擦拭干净,走到郑榆桑身旁,支起胳膊给她扶着,“走吧。”

郑榆桑被他这一出搞得三魂丢了两个,边走边瞧他。

昨个一下雨,今天的天气便转了凉。萧烛未又素来是个体热的,现下他身上的热度正通过她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给她,灼得厉害。她脑中昏昏,像只提线木偶似的上了车。

这时苏庄牵马过来,见着这一幕,表情一时有些扭曲。

“怎么了?”萧烛未见他止了动作,问到。

“您这……”苏庄思来想去,最后也只道:“您对郑姑娘可够特别的。”

这自然是他该——

哦,他忘了。

郑四姑娘现下已不再是他的妻子。旁日里别人无从指摘的事,他如今再做,就得思量着来了。

“我只是——”萧烛未想了想,最终道:“人好。”

苏庄嘴角抽搐。

郑夫人也下了楼。她身后跟着位嬷嬷,那嬷嬷手里拿着供她们母女二人在马车上更换的绣鞋。

王漪并不是个造作的,看见地上的青砖,便让嬷嬷把鞋子收了起来。

苏庄不打算让人很好的侯爷再做一遍好事,便有样学样,让郑夫人扶着自己走到了院外,上了马车。

郑夫人对苏庄道谢,后又冲萧侯颔首。

马车缓缓而行,郑榆桑头依着窗槛,思绪回到了从前。

那是他二人婚后第三年……

她妄想萧烛未对自己日久生情的美梦被彻底唤醒。

不知发生了什么——对于他的事,郑榆桑一贯是不知道的——许是同皇帝发生了口角,又或者是他故意顶撞,总之萧烛未被罚在大雨中跪了两个时辰。他像个落汤鸡似的回府。

在连廊里等着他归家的郑榆桑,一瞧见他,便撑开伞走过去。

萧烛未步子迈得极大,她只能从他身后小跑着追他。

他个子又生得那样高,须得费力才能把伞举到合适的位置。

谁知,一靠近就被他挥出的手臂给推了出去。

她人摔在地上。

油纸伞飞了出去,全散了架。

萧烛未回头,那一声“滚”的尾音被他吞吃进腹。

一旁的丰绿扶她起来。

他的力气着实太大了些,郑榆桑被摔得眼冒金星,浑身上下,没有哪里不痛。

萧烛未叹了口气,转过身来问她还能走吗?

她还是有些生气的,便不想理他,只踉跄着往前走。

他一言不发地把她抱了起来。

突然悬空的失控感让她惊呼出声,她搂紧那个人的脖子,头贴着他的胸口,甚至能感受他说话时的震动。他说:“我送你回去。”

那时郑榆桑是满心欢喜的,连方才他把她推到在地也不记恨了,满脑子只想着此刻便是他二人增进情感的大好时机,她以为萧烛未终于被她的一片痴心打动,松了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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