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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荆棘玫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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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玫瑰

字数:8624

楔子

命运线即将终止。这一次,过去、现实、未来一股脑涌入他错乱的世界里。

一朵坚韧锋利的玫瑰,定然生长于深渊,缓缓向黎明靠近。

1微光

饶漫猛地从地上坐起,天空微微亮,对面帐篷的灯光仍然亮着,她看了看时间,六点十五分。

昨夜,发生了一件令她觉得极其不愉快的事。

一群人拽住男孩的长发,嘴里吐着难以下咽的言语,她没忍住,只得挺起瘦小的身躯,站在一群人的正中央,叫唤了两声,那群人听不见。

她抬来一盆水,泼到他们的面前,整个时空凝滞住,各种眼光看向饶漫。

“哟,队长,这点小事你管不着了吧?”其中一个女生拍拍沾上水渍的衣服,一副傲然模样。

“我不管你们做什么,请在乎周围同学的感受,现在是22点40分,休息时间。”

女生听后浑身哆嗦,放开男孩的衣服,说道:“先放过你!”

想到这,饶漫更加无法安然睡个回笼觉,明明作为队长,手握一方小型“威严”,偏偏这个小队就是不听她的话。

六点三十分,她可以想象,昨天那个男孩肯定又是一夜未能入眠。

她走近那个灯光亮了一夜的帐篷周围,辗转了许久,只听背后一声:“队长。”

“你……还好吗?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帮你做主。”

他看看饶漫瘦小的身躯,眼里含着微弱的光,紧紧地抱住双臂,最后将目光转向地面,心想,这个女孩帮不上他的忙。

“没事。”他说。

最后一抹朝阳燃尽苍穹,一行人陆续起来收拾帐篷,刚吃两口压缩饼干,男孩又被叫走了。

这一次叫他的人是张教授。

“阮时笙,这次寻找水井的任务到你来了。”

他们这一行人加上张教授,来自西部一所大学的沙漠研究小队,这一次进入沙漠为了一个新的科学研究,根据方位和所学知识寻找水源是每个同学的必会技能,毕竟轮流寻找水源的规则,如同在教室轮流值日一般,逃也逃不掉。

阮时笙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向沙漠深处去了。

走前,饶漫看见他的长发还反射着太阳光,只听见一些人在讨论:“从后面看,这长发,算得上是背影杀手吧?”

另一个人戏谑地说道:“你胡说什么,这词用来形容女生!”

人群里吵闹个不停,饶漫站在他们身后,眼神犀利又明亮,“有这闲工夫说别人,还不如先把自己的事做完。”

她在担心。

阮时笙的状态非常差劲,饶漫的心口隐隐作痛,她总觉得这一别,恐怕是永别了。

十点,阮时笙没有回来。就算每个人寻找的方式不尽相同,迷路、炎热、干旱萦绕,不足以支撑人跑到很远的地方去。

“这小子恐怕自己喝光了水才肯回来吧。”

他们仰头大笑。

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张教授下达命令要求他们前往下一个地点研究,不能干等着一个人带水,他们打算在这个地点留下记号,让阮时笙沿着记号找到他们。

唯有饶漫一人觉得这个方式不妥,“不行,我们要找到他,万一他迷路了怎么办,偌大的沙漠,出了事很大可能葬身在这个地方。”

“学了这些年沙漠环境地质,不可能连地理方位都找不到吧?有没有一种可能,阮时笙能不挂科,是别人替考的呢?”

饶漫认得出,说话的女生正是昨天带头欺负阮时笙的人,名叫韩晓,任职了这个班三年的学习委员,也拿到了连续三年的奖学金,张教授非常器重她,早早地就称她为“国家栋梁人才”。

栋不栋梁不知道,反正饶漫不喜欢她,至于班里其他人……跟风、不言,抑或蹭她的学霸人设,众生百态倒是在这个班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关于阮时笙,一旦放弃,他可能就会死在□□燥和恐怖笼罩的鬼地方。

2沉默

刚念大学那一年,饶漫在图书馆接触一些跨学科的书籍,这令她眼界大开。

其中,有个著名的理论,叫做“沉默的螺旋”。人在表达自己的想法时,会考虑自己的想法是否和别人一致,如果不一致,人们会保持沉默,这样沉默的人会害怕被孤立。结果就是:沉默的人最终妥协,并违心地表示自己和别人的意见一致。

彼时,饶漫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青春美少女,却在这般场景之下,褪去了无知。

第一堂课,每一位同学自我介绍,刚叫到阮时笙,坐在前排的韩晓笑出声来。

“我以为你是女生呢。”

她的话语平静,却俨然震惊全班。

“男生怎么会留长发?”很多人都在笑话阮时笙,“对吧,他会不会,是个……”

老师敲了两下讲台,也对阮时笙的外貌表现感到疑惑,“怎么留长发?”

他低头不语,班里的笑声越来越大,似要震耳欲聋。

之后,饶漫的室友谈及此事,表示:“这些人挺过分,人家怎么打扮那是人家的事,跟他们没关系啊。”

饶漫略微疑惑,“刚刚我看你也笑得很开心。”

“……那是因为,大家都这样认为,男生不应该留长发,我也只是觉得好玩罢了。”

大约是所谓的“好玩”,害惨了男孩原本憧憬的校园生活。

他躲在角落,远离人群,被他人当做“不合群”,人们常说:“他就是这样的人。”

背地里,人们不知道对他说了多少坏话。

时间来到大一第一年的期末,那时饶漫所在的环境地质专业班还未开始学习实践课程,知识仅仅停留在理论课程上,期末考试开始前一周,图书馆清晨六点整就坐满了人,她站在大门口愣了许久。

最后感叹一句:“只要临近考试,这些人来图书馆比谁都积极!”无奈之下,她离开图书馆,下了三十几级阶梯,望向前面男孩的背影。

长发、高个子、忧郁气质。

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阮时笙?你也来图书馆啊?好可惜,都没位置了。”

阮时笙瞳孔放大,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在并不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之前,故意与她保持距离,大约走到了教学楼中心广场,他始终一言不发。

饶漫不懂,她很“直白”,由于去往校门口的必经之路正是大广场,在这尴尬的氛围下,她学不会换个地方远离他,于是,她咳嗽两声:“那个……你也去外面的书店坐坐?”

阮时笙走着突然停下脚步,“你,是不是故意跟踪我?”

“跟踪?”她轻拍自己的脑袋,才突然发觉,跟在他身后走了这一路,确实显得她像一个歹徒。

他仍旧沉默。

直到进入书店,饶漫心想,赶紧找一个远离他的位置坐下。天不遂人愿,她东张西望,最后两个位置在窗边,远离人群和书架,显得有些清静,但是这两个位置刚好面对面。

阮时笙没想这么多,他并不在乎地坐下,然后转向呆愣了一分钟之久的饶漫,说道:“坐,怎么了?不用罚站吧。”

待她坐下,阮时笙又问:“你是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我是一个异类,所以刻意回避我?”

她摇摇头,“绝对没有。我以为是你讨厌我,不然……刚刚也不会不和我说话。”

阮时笙笑笑,那股子风不听使唤地吹进桌角,暖意直达少女的裙摆之下。

3旗帜

沙漠里的时间悠长,好似整个时空不属于地球。

上午十一时,小队的行进速度已经很慢了,却仍然没有等到阮时笙跟上来。

终于,张教授坐不住了。

“大家分成三个人一个组,返回寻找阮时笙同学,记住,沿途一定要插入彩旗做记号,否则大家都会迷路。”

听完,她愣了一秒,才意识到阮时笙根本没有带标记去寻找水源,偏偏没人提醒他。

饶漫冷静下来,等到同学分好组,她才向人群中走去,寻找她认为最可靠的队友。

目标确定。一号队友,沉稳温和,机智聪颖,在班里属于一心“搞学业”的人,不爱说闲话,也不爱站队,饶漫管他叫做:小白同学。

二号队友,大大咧咧,是个女生,皮肤黝黑,喜欢穿热裤,不怕被晒黑,有点正义感,但是不喜欢掺和面对一群人的大事。饶漫跟她说话时,她还有些羞涩,直到,饶漫打算叫她:小黑同学……

“喂!队长,你总不能从别的队里强行抢人吧?我们都分好组了。”

饶漫转过身,满脸坏笑:“张教授说了,因为这两个同学的业务能力很强,我一个人胆子小,总要带上可靠的队友吧。”

三个人,一个小时,饮完六瓶矿泉水。

“太热了。”小黑同学抱怨道。

小白同学正做草稿计算方位,“根据我的精密计算,以及按照今早阮时笙同学离开的方位点,还有他个人特点所得,如果他没有停下来,很可能已经走到六号绿洲了。”

“这都能计算出来?”饶漫一屁股坐在沙地上,继续问:“他的个人特点?”

果然,饶漫心想,她没有选错队友。

小白是阮时笙的室友,平时颇为照顾阮时笙,虽然在教室内他迫于“群体压力”无法帮他脱离困境,实际私底下,他还是会告诉阮时笙该怎么远离那群人。

“阮时笙单纯又无知,每次我跟他说,见到那群人跑就完了,他总是支支吾吾表示自己胆子小。”

听到这,饶漫问小黑同学:“你觉得呢?阮时笙是什么样的人?”

小黑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虽然我无法理解男生为什么留长发,但是,韩晓那群人欺负他就是不对。我们没有办法帮他,寡不敌众。”

饶漫轻轻地笑了两声,风卷起尘埃,一口气吹进她的肺里,因咳嗽而难以发声。

她想,一定要找到阮时笙。

趁着现在网络通畅,她打算直接联系当地警方,班里那群人是不可靠的,自己的队伍也只有三个人,保险起见,万一三人都迷路了可以多个安全保障。

塑料材质的彩旗棍子看似并不坚固,但是长度却足够插进沙地内的含水层,只要被含水层包裹,就不容易被大风吹走。

饶漫抬头看一眼阳光,直接透过眼睛刺痛她的心脏,火辣辣的疼痛感,禁不住落泪。

现在是12时13分。

漫长而荒凉的沙漠里没有少年的身影,甚至连脚印也失了踪迹。

风,吹走一切想念的记忆,吹走平白的希望,甚至恶毒地收走干燥的眼泪。

“队长,我知道你难过,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网很差,手机信号丢失,再往前走一些,便完全与外界失去通讯。

饶漫向他发送二十多条电话,却没有一条接通。

4血云

小白再次拿起草稿纸,挥动手中的笔,一分钟之后得出结论:“阮时笙所在的地方信号不至于这么差,至少能接电话。”

“不至于吧。他这么记仇,连电话也不接?”饶漫来回踱步,踢起脚边松软的沙砾。

他为什么记仇?

没有人会帮助阮时笙,每一个人都避之不及。

饶漫亦是。

原本,每当遇见阮时笙受辱,她都可以出手相助,她是唯一一个被阮时笙当做可信赖的人。

饶漫一回想今早少年看向她无奈的目光,就立刻明白一件事:看起来弱小的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怎能保护他?

她原本可以趁早组织小队寻找他,将想法告诉张教授,这样阮时笙就能尽早获救,但是饶漫没有这样做,脑子里泛泛空想,到最后还是跟随大多人而选择妥协。

一直逃离“坏人”的标签,没想到自己也是“坏人”之一。饶漫愧疚、落泪,事实再难改变,她多想从一开始就保护好他,从一开始就敢于同那些人说“不”。

云上泛起淡淡的血色,那颜色越染越红,似打翻的红酒杯划伤少女的手臂,忧伤、热烈和痛苦缓缓萦绕。很快又是寒冷的夜晚来临,在沙漠里行走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终于快要结束了。

她接起警方的电话,惊喜地连答许多声:“谢谢!”

找到了。

饶漫把消息告诉教授和同学,还未得到回音,她便带着两个队友去找阮时笙,彩旗快用尽,于是只好将旗帜间的距离拉远,已节省更多的道具。

等她看见呆愣地望向远方的阮时笙时,弱小的内心终于颤动。

他正靠在一处小沙丘旁,长发被风吹起,裹上晒后滚烫的沙砾,看起来有些邋遢。

她拉起他的双手:“终于找到你了,我真的很担心你。”

他皱眉,一眼望穿饶漫眼中的光芒。

“你们不都想让我走吗?”

“离开这个世界,就不再有人讨厌我。”

饶漫听后感到震惊。

失策,阮时笙并没有按照小白计算的那样,一直走到六号绿洲,而是在沿途的一个小沙丘处停留下来,走与不走,阮时笙也挣扎过、思考过,最后选择放弃。想起经历的这一切,对他来说无异于枷锁,捆住破碎的心,活生生地等待流尽最后一滴血液。

“阮时笙,任何时候都不能有这些想法,你要活着,你要让那些人看看,你活得阳光灿烂的样子,让他们嫉妒,让他们不敢欺负你!”

阮时笙冷笑:“那你呢?虚伪吗?经历了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没有真情。我满脑子都是,只想结束这槽糕的过去和现在。”

饶漫黯然神伤。

从此刻开始,抓到证据就要反击。

阮时笙说什么都不跟饶漫走,他宁愿死在大沙漠里,当然,饶漫和两个队友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他。

直接拖着走。

他一面惊恐地喊着:“你们放开我!”一面求饶,“我跟你们走还不成吗?别拽我。”

小白同学放开他,拍了拍手掌心,说道:“呸!你怎么还是这么软弱,你应该再凶一点!”

阮时笙起身,沙石从身上掉下来,落了一地灰尘。

5生长

沙漠探查结束回校,她带着研究报告,一路狂奔导师实验室,还有十分钟,阮时笙就会离开实验室,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与他来一场偶遇。

擦肩而过。

她累得气喘,满头大汗,在炎热的夏日之光照射下,白色衬衫上的汗渍异常清晰可见。

“你怎么来了?”

“来找老师。”

两人异口同声。

见状,他身后的韩晓和那帮人停住了脚步,不再靠近,带着各自的实验报告跑了老远。

稍微再晚点,他就会被那些人团团围住,因为……

“张教授夸你的实验报告写得很完备,让我们全班虚心学习,可不可以借我看看?”她问。

阮时笙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拒绝,推开靠近自己肩膀的饶漫,说道:“不可以。”

这天夜里,闷热劲直冲饶漫脑门,饶漫在上铺翻来覆去许久,霎时清醒,下铺室友被她的大动作吓得迷糊,不清不楚地抱怨了两句。

窗外忽然下起大雨,寝室外走廊的灯光还亮着,地面透出“安全通道”灯箱印出的绿色光芒,由于她在上铺,只是突然看见门缝一会儿黑,一会儿亮,这时她立刻想到,有人在寝室周围游荡。

到底是谁?

“救命……”

“哈哈哈。”

声音很小,但是明显是两个人的不同的音色。

“神经病啊!大晚上不睡觉影响别人休息,改天就送你们上校园墙!”

下铺室友刚说完,那两黑影一溜烟地窜走了。

饶漫终于沉下心,小声问下铺室友:“我以为你睡着了。”

“哼,外面那两个人游走三个小时了,还一直念叨什么计划,要把某某某同学叫出来……唉,困了,睡吧睡吧。”室友翻个身,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清晨八点,饶漫忽然惊醒,满脑子都是“救命”这两个字和阮时笙沉黑的面容。

图书馆,她又去那个地方了。

阮时笙正躲在一方小石墩的角落里,仍然安静、落寞、忧郁气质。

他第一次与饶漫碰面也是在这个地方,这样能把他包围起来的地方,可以给他更加充实的安全感。

图书馆周边的地形和建筑构造比较特殊,坐落于一座大山之上,注定了求学的路需要攀爬五十级楼梯,等到安心坐在位置上,人已经累焉了。因此大概三十级台阶处,有一方小石墩,远离图书馆和大马路,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偶尔会有路人在此休息,偏偏今日人迹罕至。

但是于他而言,这个世界上,没有安全的地方。

韩晓在他的研究报告上踩了一脚,气急败坏地说:“老师觉得你的报告写得好,之前这么菜,现在会不会是买通了老师?”

他抢过她脚下的报告,“你别胡说行不行!”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大战一触即发的模样。大眼是阮时笙的特征,并不是她的特征。

饶漫看见了全部过程,她急忙跑向教师办公室,按理应该去找生活辅导员,可她鬼使神差地去找了张教授。

“老师,你快去看看!韩晓……她和阮时笙吵起来了!”

接下来,张教授说得话,令她惊掉下巴。

“怎么回事?阮时笙一个男生欺负女生?”

“不!是她欺负阮时笙。”

张教授慢悠悠地取下眼镜,似乎没有要去“观战”的意思。

“好了,饶漫同学。韩晓是个内敛的好学生,怎么可能欺负男生。”

饶漫全身瘫软,有心无力。

从办公楼走出来的那一刻开始,深灰色的天空黯然无光,鼓声席卷,她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眼球深邃明亮,定格在眼眶中央,见一场时雨涌来,她决定要身负荆棘。

6荆棘

阮时笙没有带伞,全身衣服湿透,他将及肩的长发挽到胸前,还能挤出一把雨水,“啪啦”一声,如一串玉珠掉落的声音。

他的“长发”并不长,最多及肩而已,世人的偏见逐渐放大这一“缺陷”,不过如此的东西却俨然成为了错误。

那把透明的雨伞缓缓地接到他的眼前,他抬起头,透过无色的伞,天空一片明亮。

他说。

“我想等一个人,一个真正理解我的人,因为我太弱小了,最后我发现,还是要靠自己。我不敢对别人说实话,尤其是老师,他只会觉得我在污蔑好学生。”

饶漫轻笑一声:“没有人会怪罪成绩优异的学生。”

阮时笙抬起头,盯住饶漫的头发,满脸震惊:“你怎么,变成短发了……”

“重要吗?他们也许觉得女生不应该留男士头,可我偏要做给他们看。”

半个小时前,她借了一位美术生的美工刀和小剪刀,就在教学楼下,当着很多陌生人的面,将自己积攒了三年的长发剪下来……

饶漫还记得,刚才在台阶边,韩晓用来对准阮时笙的小剪刀,正是向那位美术生借的。

阮时笙抬起手臂,她的注意力立刻放在一块青印之上。

饶漫问:“谁干的?”

阮时笙冷笑,像是吸干了一口冷血,说道:“还能有谁?”他用大拇指擦拭嘴角,“我都录下来了。”

饶漫回应道:“很好,接下来,我去调取监控。”

这天下午,办公大楼围满了人,从一楼到二十楼,水泄不通。

大多数老师对她的行为感到失望,监控、录像无不是证据。

“我们可没有欺负他,这没什么错啊?男生就是不应该留长发,我们拿剪刀,只是想帮他剪短发而已,况且大家都这么觉得。”然而她还在狡辩,“是他心胸狭隘承受能力差,我们不过说几句,他就想死在沙漠里了。”

“还有呢?”饶漫问她,“这么多年的情绪积攒,很心累吧?如果不是因为张教授夸他作业写得好,激起你的嫉妒心,你应该还能继续忍吧?”

阮时笙沉着脸,指着她,终于说出了多年的心声:“心胸狭隘的人是你!”

只是,做了错事的人永远不知道为什么错,甚至将一切当做理所应当。

很快,一幅刚好获奖的画在全校进行展演。这不是巧合,是一个共识使得这件事被公之于众。画的内容是一个女孩正在剪自己的长发,她的后颈有一朵正在绽放的玫瑰。

警笛声在校门口响起,学生、路人、老头和老太太都来围观,似乎全世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后来,被她剪得磕磕巴巴的男士短发还在继续生长,而她也从来没有忘记,她是他的“救命稻草”。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剪短发好可惜啊。”理发店老板娘从洗手间走出来,戴上手套,准备给她修剪头发。

任何言语都不能改变她,她决定要做自己。

事实上,饶漫很早就想剪短发,或者说,她想像个男孩,不穿裙子,不穿高跟鞋,勇敢地穿上篮球背心,成为心里最想要的自己。

现实是,长发的他没有得到认可,那么短发的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又如何呢?她累了,别人的话不再听。

7螺旋

她和他一同走进教室,一个男士短头发、身着白体恤,另一个及肩发、穿上浅蓝色卫衣,全班都将焦点聚集在他们身上。

刚好是张教授的课,张教授表示自己不再坚持“好学生无罪论”。

不管是什么奇怪的新理论,总之,自从韩晓被处分和拘留之后,班里的环境转变了许多。

最先转变态度的人是小白和小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我们不能评价他人。”随后很多人都表示赞同。

打破“沉默的螺旋”,只需要那些沉默的人勇敢发声,说简单并不简单。饶漫还记得有首歌里说:生而为人你不需要抱歉,有错的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还有多少人愿意站出来发声?

若是说饶漫的改变是一个“沉默”积攒而爆发的偶然,那么阮时笙的改变之路就显得艰难无比。

“我真的以为会有人帮我,结果我发现,大家都唯恐避我不及。”

“你就任由他们拿捏你?”

“我以为,没什么大事,他们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他叹叹气。

饶漫投掷空牛奶盒子,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如同投篮,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纵容只会使人越来越放肆,这就是人性。”

“哐”一声,牛奶盒子进“筐”。

图书馆前的这片广场,是全校地势最高的地方。晚风袭来,天街有条细小的绯红色云线,快要和地平线重合,坐在前方,观看云起云落,岁月穿过星辰航行的光年。

不止如此,他记得那天对他动手动脚的人,再次遇见时,亲自将那个人送到了监管所。

饶漫笑了老半天,鼻尖翘翘,眼里绽放星星的火花,“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

阮时笙,很记仇,最好别惹。

8错过

曾经他错过反击的一次次机会,而现在,他开始错过很多东西。

青春、梦想、她,一去不复返了。

“3、2、1,好嘞!再来一张!”

学士帽一抛,大学时光就在这一瞬间匆忙结束。散场的时候,阮时笙被要求一起合影,好几个女生群体,轮流叫他来拍合照。

这不好拒绝。如今开朗活泼的他,乐意和很多人做朋友,尽管知道某些人带着一些目的。

“阮时笙,我们都没发现,原来你是个大帅哥呢!草率了,当时班里那么多人都对你有偏见。”

阮时笙笑笑,不语。

他的右耳有耳洞,偶尔会戴一颗细小的银耳环,耳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有些耀眼。

他的眼眸深邃,眼神明亮,任何时候看向他人的目光都是柔软又清新。

他的身高一米九,曾经梦想去国防学校,奈何他的长发在那地方不能留。

他说,他想做自己,以后不再有人敢对他指指点点。

这些年,他的校园生活被毁,到最后又是这些年帮助他一点点重塑自我。

饶漫不喜欢拍照,也不打算加入女生群体的拍照活动之中,见到阮时笙笑得那样灿烂,她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好在远处对他挥挥手,表示再见。

可是这一“再见”,竟然成为他心中三年都未愈合的伤口。

阮时笙刚刚参加工作一年里,日子过得并不如意,自从和她失联后,心里总是缺点什么,空落落的。

他开始挑灯夜战,重新拾书本,势必要考上研究生。照现在这个“蛋卷”的局势,花一年多半是考不上,所以他的第一年学得很欢快,很自然地落榜了,第二年开始“上头”,最后令他想不到的是,为了上岸,他花了三年……

还是学地质,仍然是熟悉的沙漠实地科学考察。

“兄弟,这里是禁区。”女孩一身军装,音色深沉。

他头也不抬,抓起一把细沙,塞进兜里,慌乱地说:“好!马上走!”

他起身,一米九大高个给了女孩一点儿压迫感,眼神立即和她对视上。

她先认出了他,“阮时笙?”

饶漫毕业就去报效祖国了,这些年她的变化很大,皮肤变成煤炭色,但是仍然被他认出来。

“唉?你是……饶漫?”

“怪了,我以为沙漠那事之后你会有阴影,结果在这碰上你。”饶漫拿出一支笔,在他的手掌上写下电话号码,很小声地跟他说,“这是禁区,我在这块地站岗,你赶紧走。”

赶他走呢。阮时笙朝她浅浅地做鬼脸,饶漫想笑,却要故作镇定。

毕竟现在的她,是个军人。

现在,她承包了阮时笙最早的梦。

他很难和她聊天。

电话刚接上两分钟,不是因为她有任务,就是因为网不好,不断地挂断。后来,阮时笙的日记本都会写上关于她的事,譬如:我今天又没见到她、我很想她……之类的话。

青春和梦想都错过了,而她,他愿意一直等、一直等,等到时光交错完结,等到雪月风花终落,等到天南海北与尽头,她去哪里,他的心就追随到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纯属听歌有感而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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