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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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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谢婉宁一大早起来,就去了国公夫人苏氏的凝辉院。

她自进府就住在松鹤堂里,由老夫人亲自教导。长大后搬去了如意院,身边的婆子丫鬟也都是松鹤堂安排的,除了家宴,她很少和苏氏相处,连晨昏定省,苏氏也一概给她免了。

苏氏是云中苏家嫡女,骨子里清高自傲,自不会为难她这个寄居在外祖家的表小姐,吃穿用度,从不会苛待了她。她常喝的汤药,苏氏也都命人给她备着,从不会缺了她的。外人都道国公夫人行事周到妥帖,为人宽和大度。

谢婉宁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时候她还小,刚刚失去了母亲,看着温柔贤惠的苏氏,自然生出了孺慕之情。她想让她抱抱,想让她哄她吃药,想不做课业的时候撒个娇……

她也这么做了,可苏氏那拒人千里的神色吓退了她。她不敢去亲近,不敢去撒娇,不敢去问她这个绣样怎么绣,这个络子配色好不好看……

她对亲情的向往,对母亲的依赖,通通止步于苏氏冷漠的眼神里。

是啊,她什么身份啊,一个庶女的女儿,一个客居的表小姐,一个外姓人而已!

如果不是那个梦,她也就这么甘心下去了,可她偏偏知道了,最亲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如果苏氏知道了,会怎么想?会和她此时一样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会像娘亲一样抱着她亲昵……

娘亲的怀抱空了好久,久到她已经忘记了味道。

眼睛忽然酸涩起来,她停在凝辉院门口,仰头将眼泪悉数倒流回去。然后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底那股蔓延的情绪,拢了拢身上的披风,进了院子。

苏氏刚刚起床,正坐在梳妆台前轻轻按压着额头。身后站着大丫鬟摘星,正给她梳头。

“给舅母请安。”谢婉宁给苏氏行礼。

“来了。”苏氏抬眸,从镜中看到谢婉宁的身影,头也不回地道:“坐吧,揽月,给表小姐上茶。”

谢婉宁暗自吁了一口气,舅母仍一如既往地体贴周到,冷淡疏离。

苏氏正在为银子的事情烦心。自从昨日得了捐款纳粮的消息,她就寝食难安。以往朝廷赈灾,虽说朝廷不摊派不勉强,但公府侯爵之家还是会量力而行,金额多少也不会大肆宣扬。可在朝堂上,国公爷带头说要捐款五千两!

五千两,她上哪弄这么多银子去!国公爷是在外面风光了,难处都推给她了!

苏氏收拾停当,小包子沈承安也来请安了,几人便一起用了早膳。

谢婉宁很少同苏氏单独用膳,以前她唯唯诺诺,瞻前顾后,生怕自己做的不好惹舅母不快,如今突然换了心境,开始心安理得起来。

苏氏的大丫鬟揽月,在一旁伺候着,她猛然发现今日表小姐与往日有所不同来。她穿着一件绯色齐腰襦裙,腰上挂着金丝绣线编就的青玉牡丹佩,脸颊微微泛红,不似以往病态的苍白。吃饭时也不像平时那样拘谨,好似凝辉院的主人一样,不疾不徐从容不迫,连拿筷子的方式,喝汤的动作都和夫人一样。

揽月心思微动,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给她惊住了。以往表小姐习惯性低着头,让人瞧不清楚样貌,今日和夫人一起用膳,那端庄自如的神态,还有偶尔的动作神情,仿佛像夫人的影子一样,还有那双桃花眼,简直和夫人一模一样。

她心下惊奇,却并未出声,将这个事情放在了心上。

饭后,苏夫人领着谢婉宁去了隔壁的明正厅,管事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谢婉宁站在苏氏的身边,默默看着她处理事务。大丫鬟揽月负责发放对牌,摘星在一旁负责记录。直忙到巳时末。

这期间,苏氏一句话都没有和谢婉宁说。

将人全部打发走以后,苏氏起身揉了揉腰,把摘星做的记录看了两眼,和揽月又对了一下对牌,这才打算回去。

谢婉宁默默看着,用心记着。前世她没有这个机会,这次她要好好把握。苏氏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但处理起事情来也没有避讳她。好几次涉及松鹤堂的事,管事们说出口时,还会不自觉地瞟她一眼,苏氏却完全没有顾忌,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苏氏领着谢婉宁出了明正厅,这才同她道:“今日累着了吧?以后不要起太早,辰初来明正厅就行。午膳你还是去松鹤堂陪老夫人吧,老夫人身边离不开你。”

谢婉宁目送着苏氏几人走远,这才掉头去松鹤堂。她有心亲近苏氏,故意起个大早,想陪着她一起用膳,即便是不说话,她心里也是觉得温暖的。

今日看来,苏氏不喜欢和她一起用膳,那就罢了!

谢婉宁嘴上说着罢了,可心里仍然觉得隐隐地疼。便暗暗对自己说,没关系,她并不知道自己就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要原谅她,要原谅……

“表妹,你怎么来这儿了?”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谢婉宁抬头,发现她光顾得难过,走到了前院的小花园里。

明正厅隔壁就是前院了,三表哥的院子就在这边。

秋闱在即,沈淮文约了同窗好友方鸿煊,在花园的亭子下议论经义,分析破题。忽然看到表妹经过,见她神色不对,身边也没有个丫鬟跟着,急忙喊住了她,再往前就是外院了。

“三表哥,我刚从明正厅过来,打算去松鹤堂,不是走这里吗?”谢婉宁故意这么回道。

正午的阳光温暖地洒下来,谢婉宁眯着眼,看到凉亭下还有一个陌生男子。那男子高高瘦瘦的,身穿一件青色长袍,簪着一只木簪,正眼波淡淡,嘴角挂着一抹轻浅的笑容,望着她。

他自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清润的,质朴的,像是一块朴实无华的宝玉,让人望之心动。

谢婉宁向他默默施了一礼。

“宣之,这是我表妹。表妹,这是我同窗好友方鸿煊。”

“可是朔州的方公子?”谢婉宁走到凉亭前问道。

“在下正是朔州人士,怎么?表小姐知道在下?”方鸿煊道。

他说话低沉,语速缓慢,给人一种掷地有声的感觉。仿佛他说的话,都值得信赖的模样。

谢婉宁当然知道方鸿煊,前世他高中探花郎,一身大红袍,身骑白马,锣鼓开道,在金水街上被人围得水泄不通,都想一睹探花郎的风采。那时候她在满香楼门口,看他意气风发地走过,周边都是感叹探花郎的俊朗风采,预言他会不会是下一个辅宰之才。

“当然知道,表哥提起过方公子,说方公子学识渊博,定能高中。”谢婉宁笑着说道。

“那就多谢沈兄,多谢表小姐吉言了!”方鸿煊也跟着笑道。

沈淮文有些愣神,他在表妹面前提过方鸿煊吗?自己怎么不记得了……

谢婉宁看了眼沈淮文,又看了一眼方鸿煊,两人一起参加乡试,一个高中探花,一个名落孙山,她替沈淮文可惜。

她正打算离开,突然看到桌案上有个草稿,论水患重建几个字跃然纸上。她恍惚记起,探花郎高中的文章,不就是论灾患重建的文章吗?

谢婉宁指着那几个字问道:“这是你们今日的议题吗?听说渭南又发生水患了。”

沈淮文不以为意地说:“本来想讨论这个议题的,听说这次主考的是付大人,付大人喜歌赋非实务。这个破题议来无疑。”

谢婉宁皱眉,她知道三表哥为何落榜了。这送到眼前的考题,他都没有把握住,活该他落榜。

她心里虽腹诽着,但还是希望三表哥能高中。前世他落榜以后,一蹶不振,整天浑浑噩噩的……

谢婉宁想着这个议题,便开口道:“三表哥,你给我说说这个呗,小时候,我在渭南天天看下雨,那积水都淹没了街道,人们每天都愁眉苦脸的……今年渭南又发了水患……”

沈淮文知道渭南水患是谢婉宁的痛。看她心里难过,便不忍心拒绝,就开始和她讲起这水患来。

他在一边讲,谢婉宁就在一旁记,不知道的地方再认真圈起来,再征询一下方鸿煊的意见,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将两人的观点放到了纸上,又将观点给他们对调,互为驳斥后,又开始新一轮的讨论。

一开始,沈淮文还不以为然。他看谢婉宁认真和方鸿煊讨论时,又忍不住想插上一嘴,后来他和方鸿煊越讨论越激烈,大有争出个高低的意思,全然忘了,这个他是最不屑的议题。

一直等到玉烟找来,谢婉宁才告辞离去。

谢婉宁一走,两人讨论声也都渐渐停了。方鸿煊望着谢婉宁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谢小姐如此多才,观点破题无比新颖,如若是个男子,她必榜上有名。”

“是啊,表妹就是身子骨弱,当年她随姑父姑母在渭南吃了不少苦,可能看到水患,让她想起了姑父了吧。姑父为人清廉,一心为民,治理水患的时候,被大水冲走,落下病根,病逝了。”

“是啊,这渭南的水患,不能再拖了,及早治理及早造福百姓才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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