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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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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念请了一天假,她要去打狂犬疫苗。

那天早上她不用去学校,一觉醒来太阳落在了床上,窗外的大树随风摇晃,她原谅了一切。只是站在阳台晒被子的时候,看着楼下街道上走过的少年,她想起陆巡。

赶到医院已经是九点钟了。

打狂犬疫苗的科室,只有一个值班医生,她到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正在打针,便等了一会儿,打完针又要观察半个小时,她就在科室门口坐着,百无聊赖。

还是李寒先看到的她。

许念抬起头四处张望,李寒立刻躲在了楼梯间,像是窃取到什么重要的信息一样幸灾乐祸,给陆巡打电话。

第一句就掩饰不住高兴道:“你猜我在医院看见谁了?”

正是课间十分钟,陆巡在睡觉,不耐烦道:“你他妈真是闲得慌,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

李寒一笑,只顾着说自己的话:“我看见打我小报告的人了。”

陆巡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寒又道:“就是那个许念。”

陆巡依旧闭着眼睛。

李寒说:“你猜她来医院干吗?打狂犬疫苗啊,说明什么,不是被狗咬了就是被猫抓了,真是天道好轮回。”

陆巡瞬间清醒,睁开眼。

李寒得意道:“你说我要怎么整她?”

陆巡想起国庆假期的时候,在那个巷子里遇见她,保不齐真的是慧珍抓的,只是当时他脾气上来哪里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李寒:“给哥们出个主意,怎么收拾她。”

陆巡沉吟了一会儿,正要说话,李寒忽然哎呦了一声,说我知道怎么做了,很快便挂了电话。

教室里周有山凑过来:“怎么了?”

陆巡神色微顿,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外套盖在脸上,头往后一仰,双脚伸进抽屉里,声音清淡:“没事,睡觉。”

他不知道的是,李寒已经开始预谋。

狂犬疫苗的观察时间已经到了,许念站起来离开。这个科室在二楼,暂时没什么人,她坐的久了有点迷糊,没仔细看脚下的路,刚要下楼,左边忽然冲过来一个没有刹车的轮椅,她下意识地躲开下楼梯,楼梯上却全是水,人直接就滑了下去,楼梯有些长,滚了好几圈,重重的撞在墙上,疼的许念一时失声。

李寒躲在后面看,才发觉玩的大了。

很快有护士闻声而来,一边查看许念的情况,一边扶她起来道:“谁这么缺德,弄得全是水,你怎么样?”

许念疼的说不出话,一直抽气。

后来叫来了医生,刚好扶着她坐在轮椅上去拍片子,左脚红肿,没有骨折,但是肿痛太严重走不了路。许念就在医院一直折腾到下午,傍晚接到姜荷的电话,对方二话不说赶了过来。

许念:“你请假了?”

姜荷一脸担忧道:“你都这样了我还能安心上课吗,许叔叔又不在家,你一个人怎么生活?还是去我家住吧。”

许念看着自己打上石膏的脚:“我一个人能行,最多这些天要辛苦你接我上下学了,其实也没骨折,不算很严重,医生说最多一个月就能好,轮椅也不方便,可以用拐杖。”

姜荷推着轮椅,无奈道:“那就先去买拐杖好了,过两天等你好一些,我再把轮椅还回去。”

许念轻轻一笑。

她们走出了医院,姜荷道:“我来的路上给庄严说了,他应该晚点就到了,你想吃什么,我们宰他一顿。”

许念:“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许念叹气:“我哪有什么胃口,今天真的是很倒霉,还要再请几天假,想想就很头疼。”

“这么爱上学吗?”

许念低头莞尔,没说。

医院附近有很多卖医疗器械的地方和药店,姜荷很快就看到了一家店,门口挂着几根拐杖,她让许念在门口等,进去买了一只比较小巧的腋下单拐出来。

“这个怎么样?”姜荷放在自己腋下尝试走了几步,“还挺舒服。”

许念点头同意。

姜荷长长叹息道:“我也想坐轮椅,这样就可以明目张胆的不用去学校了,还有人伺候。”

许念:“………………”

她们刚走进巷子,就看到庄严从远处小跑过来,手里还拎着书包,看到许念坐着轮椅的样子,大吃了一惊道:“伤得很严重吗?”

姜荷先开了口:“从楼梯上滚下来,你觉得呢。”

庄严没有很快说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许念那只打着石膏的脚,将书包单肩背在身上,接过轮椅:“还是我来推许念,你前面带路。”

姜荷自然而然地让开:“说的好像我是狗。”

庄严睨了一眼:“别说,还挺像。”

姜荷:“臭庄严。”

许念无奈:“大哥大姐,我真的很饿,你们俩一会儿再吵?”

这话一出,姜荷乖了。

许念家在巷子最里头,是个小独院,两层。她爸是设计师,家里的装修都是她妈很喜欢的英式乡村风格,像曼斯菲尔德庄园。

回到许家,姜荷跑前跑后倒水:“你一个人能行吗?”

庄严在削苹果,长长的苹果皮随着他手掌的旋转,一直没有掉落,削好一个,递给许念。

许念咬了一口,才道:“可以。”

庄严问:“许叔什么时候回来?”

她妈两年前生病去世之后,许志宜就变成了一个工作狂,早出晚归的忙,偶尔出差,有时候问几句许念学校的情况,生活费都是放在客厅的抽屉里,父女一起出去旅行也少了。

庄严的话,许念没有正面回答。

厨房里传来姜荷的声音:“庄严,你去外面超市买点速冻饺子吧,这些不够我们吃。”

庄严起身:“等会回来说。”

等到走出院子,庄严点了一支烟,边走边抽,在两个女生面前,庄严是不抽烟的。他们从初中玩到现在,许念的家庭情况他多少知道,终归有些不落忍。庄严抽了几口烟,去了街道尽头拐角那处的超市,买了些速冻的食品。

对面就是网吧,此刻走出一个人来。

庄严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陆巡。”

陆巡没上晚自习,与周有山逃课来网吧打联赛,也是下楼抽支烟的功夫,没有想到会遇见庄严,索性直接道:“你怎么在这?”

庄严扬了扬手里的购物袋,说:“一个朋友摔了腿,她家里没人在,过来看看她,顺便买点吃的。对了,就是你们班许念,过两天她去学校,你多照顾着点。”

陆巡目光微微停顿。

庄严:“改天再和你聊。”

说着就走了。

周有山从网吧里走出来,站在他身后:“看什么呢,联赛要开始了,这把打输了你请客,赶紧的。”

陆巡咬着烟,别过脸看向黑夜。

后来大概有两三天的时间,江城一直在下雨。上周的晚自习英语考试成绩也出来了,课代表发了卷子,全班平均成绩66.5。齐玲拿着自己70分的英语试卷,沮丧的一句话也不说。旁边的位置空着,许念迟迟不来。

许念的父亲许志宜那天回来了。

轮椅被姜荷送回了医院,租了几天已经不需要了。许念拄着单拐倒了杯水,左脚搭在茶几上,靠着沙发在看习题集,在补这几天落下的作业,没有注意到许志宜已经站在外面。或许是为了弥补,那两天许志宜没有回单位,在家里给许念做饭。

问及去学校的情况,便道:“我开车送你?”

许念摇了摇头:“姜荷说她过来接我。”

许志宜“嗯”了一声:“要是还不舒服,晚几天去也没关系,我给你老师打个电话,再请几天假的事。”

许念说:“我觉得不要紧了。”

于是第二天早上,许念去学校了。她在家休息了一个礼拜,走路还是需要拄着拐杖。姜荷会骑着自行车来接她,她坐在后座,抱着拐杖,几乎有些迫切的要回到班级里去。

早读的时候,教室里没什么人在。

姜荷送她到座位上,拎着校门口买的包子豆浆,坐在对面和她一起吃,顺便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过来。”

许念想了想说:“你看着随便买吧。”

“你现在呢要补身体,要多吃肉,白白胖胖好得快。”姜荷说,“我也得多吃,要不都带不动你了。”

许念笑了。

她的余光落在身后那个空空的座位上,桌上只放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好似还有他的气息,许念慢慢的收回目光。

姜荷陪了她一会儿,预备铃响前离开了。

许念拿出语文课本开始看前几天落下的文言文,教室门口传来一阵喧闹,最先听到的是齐玲的声音:“许念?!”

齐玲飞快地跑过来,问前问后。

连小雨回了自己座位,皮笑肉不笑的说了句:“还以为怎么了,原来是打小报告的回来了。”

有些解释呢,白瞎。

不信的人永远不信。

齐玲说:“别听她讲,腿还好吗?”

许念指了一下墙边放着的单拐。

齐玲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这做什么都不方便。对了,昨天发了英语试卷,没有你的,我问了课代表都没见到,第一节课是英语,一会儿问问老师。”

正说着呢,预备铃响了。

门口是周有山的声音:“刚才那个球进的真是没话说。”

许念低了低头,微微偏移目光。

十月的天气已经冷了,陆巡还穿着白色的短袖,随意的走了进来,视线有意无意的抬起,从许念身边掠了过去。

他们一坐下来,英语李老师走进教室。

“这节课我们来讲一下上周的卷子,每个班的成绩昨天已经全部都出来了,我们班是倒数第三,但是有一个比较好的消息,全校第一在我们班。”

全班哗然。

李老师手里拿着一张卷子:“谁是许念?”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许念撑着桌子要站起来。

齐玲举手抢答道:“老师,许念腿摔了。”

李老师抬手示意她坐下,又对着全班同学道:“差三分就是满分。”说罢走到许念身边,把卷子放在她桌上,随即说起如何学习英语的事情。

周有山张大嘴巴:“哇哦。”

陆巡抬头看了一眼。

周有山好奇道:“她怎么念的?”

这个时候,班里有一处声音很小,话是这样说的:“人家原来奥赛班的好吗,听我同学说分班考试,生病缺考才来了我们班。”

连小雨紧接着说了句:“那也只能怪她运气不好。”

不大不小,陆巡听得很清楚。

那一天如往常一样,一切都井然有序。但有点不巧的是,刚好那天是许念值日,每节课后的黑板都是齐玲帮忙擦。到了中午放学,齐玲便回家了。

教室里的人很快都走光了。

许念一个人晒着太阳做数学题,一直到姜荷拎着饭盒过来,才停下手里的笔,闻到菜香才发觉是真的饿了。

姜荷说:“今天我们英语老师说上次的英语考试,全校第一在(22)班,我就知道是你,再一听说还是从(2)班分出去的,别提多可惜了。”

许念咬着茼蒿:“我那是运气。”

姜荷说:“庄严还比你低两分呢。”

许念:“做人还是要谦虚。”

姜荷笑:“别顺竿爬啊,还有,庄严这周班里事情不少,他爸布置的任务实在太多了,从下周开始,晚上他送你回家。”

许念心里一个咯噔:“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我们仨还是一起走。”

许念又放下心:“那还行,你不在身边的话,我都没什么话说,庄严和我都会闷坏的。”

“他会闷坏?蔫坏还差不多。”

许念看了一眼最后一节课还没有擦干净的黑板,对姜荷说:“你一会儿再帮我值个日呗。”

姜荷回头一看:“………………”

许念谄媚一笑。

姜荷:“要不要再去趟厕所?”

许念重重点头。

姜荷:“………………”

这姑娘麻利果断,收拾的很利落,不一会儿教室便扫了干净,黑板也擦得很明亮,阳光落在黑板上,一切都变得平静缓慢。

收拾完这些,姜荷扶着许念下楼。

厕所在操场那边,许念拄着拐走的很慢,走一会儿歇一会儿,姜荷也很有耐心,经过操场的时候,有人在那边打球,许念第一眼就看到了陆巡,他刚好投进了一个球。

远远望过去,陆巡好像看了过来。

许念立刻移开视线,和姜荷从边上走了过去。她们在外面多呆了一会儿,姜荷想让许念多晒晒太阳,路过一个(2)班的同学,对姜荷喊:“班主任找你有事呢,在她办公室。”

姜荷面上应了一句,道:“大中午的能有什么事。”

许念催促:“你快去吧。”

姜荷边走边担心道:“那你慢点,不行就等我回来。”

许念说知道了。

她其实不太敢回过头去看陆巡,只听得到他们打球的声音,但她也不想过度停留,拄着拐走得很慢。(22)班在四楼,意味着她要走上很久,确实也花费了很多时间才上楼,甚至这段时间,要少喝水。她心里想着,正要踩上最后一个台阶,脚下一滑,眼看着就要倒了,胳膊却被人稳稳地拽住。

许念惊魂未定,抬头发现是陆巡。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她身边,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确定她站好了,才将手掌收回去。

许念一时语塞:“谢…………”

刚说个字,他已经转身回了教室。

许念愣了一会儿,才跟着走进去。

那个午后的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都在第一组,一个第四排,一个第七排,一个在做题,一个在睡觉。后来回忆起来,许念觉得那是一个非常平静温和的初秋午后,平静到像是度过了一个温和缓慢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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