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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失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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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清安的签售会很快就要到了,最后一件衣服也终于尘埃落定。

棠鸢在工作室将三套衣服整理好,套上防尘罩。

很多次在自己手下打版、裁剪、缝制,一点点看着每一件衣服从布料变得精致,富有生命,成为她人衣柜里的独特,她都像重新被注入一次活水。

生活好像就是为了这一点点成就感,才能感受到活着。

她本来要开车去送给袁清安的,顺便看一看团团。但苏苡晚上约了她小聚,只好先让费闻昭来拿回去。

“安姐,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去看你们。”

“我是没关系啦小棠,团团好像不开心的掉豆豆呢。”袁清安把视频转向团团,她乱糟糟的小卷发埋在沙发里,小手捂着眼睛。

隔着屏幕安慰了几句,挂断电话,棠鸢的自责感又重了几分。

在工作室里等费闻昭的时间很漫长,她又想起那晚的楼道,还有被捂着的眼睛。

她忘记了自己最后含糊着回应了什么。

总之,费闻昭绅士地放过了她。

他拿开放在她眼睛上的手,手臂缓缓从后用力,把她的身体向前带,棠鸢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完全站着不动。

僵持着礼貌的距离。

她听到费闻昭笑了一下,呼吸重重。

“这么怕我。”好像在问,好像又不是。

棠鸢已经分辨不清,她捏着费闻昭的衣角偷偷用力,已经浸了些汗,好似四年前的舞台啊。

她恍惚着摇头,慢慢睁开眼适应黑暗。

皎月如水,斜洒在他的侧脸,明暗里她看到费闻昭垂下眼,接着深呼吸,他欲说什么却又顿了顿。

“是我失态了。”

他的手臂从腰后向下滑走,棠鸢努力控制好重心。

费闻昭向后退了一步,“走吧。”

告别的时候,棠鸢站在路灯下,看不到自己潮红的脖颈和脸颊,额前的碎发被细汗染上潮气,湿漉漉的贴在额头。

“回去的时候小心。”费闻昭扶着方向盘,撇着头。

“你也是。”棠鸢眼神飘忽,连挥手都忘了,直接注目礼到看不到车的影子。

费闻昭在手机上说一会儿到,棠鸢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

正想着,楼梯上传来哒哒的声音。

“棠小姐么?”是那个不知哪里口音的女房东,她披着橘红羊毛卷,穿一条皮裤,乐福鞋。

“涨租的电话收到了吧,我老公给你打的。”她把皮包啪的一声放到棠鸢的工作台上,链条重重地磕在桌面发出金属响声,压到了要给袁清安送去的衣服。

棠鸢赶紧走过去,“收到了,包包我先给您放一边,这个衣服很贵重。”

“小破作坊能做出什么贵重的衣服。”女房东点起一根烟,冷哼一声,二郎腿甩得快要踢到桌上的布料。

“请您放尊重,还有我这里禁止抽烟。”

“给钱,不给钱谈什么尊重,”女房东吐着烟圈,“限你一周,这都八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

棠鸢收到费闻昭转的急救款后,并没有着急转给房东。

电话算什么,见不到人面一分钱都休想从她手里骗走。

反诈知识她学了不少,积极配合国家反诈工作。

“这房租您说涨就涨,我的租期还有三个月才到期,为什么不仅涨价还要提前收租?”

棠鸢也不再客气,质问道。

女房东按耐不住脾气,不知从哪学来的怪腔调:“拜托,疫情时我没涨租够客气了好不啦,实话告诉你了啦,有人出了比你更高的价格,我很难保证你明年还能租到这么便宜的房子。”

激将法。

棠鸢不慌,“那你们应该去找人家,毕竟这样你们才能更赚到更多啊,姐,你说呢?”

“大家相识一场,我和我老公自然还是更想照顾老租户了啦——”女房东东张西望,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块布,弯下腰去擦拭皮鞋头。

下一秒,那块提花棉麻已经在棠鸢手里。

“姐,您别太过分,这些都是我的心血。”

即使夺回来,但已经有了些灰,哪怕是她留下来的边角料也不允许被人拿去擦鞋啊!

“你这个小破作坊我是什么动不得啊!我还不信了,”女房东倏地站起,开始四处乱翻,打乱了棠鸢整理好的辅料,“都是什么破玩意儿。”

“我以为多高大上呢,不过就是个小破裁缝。”

她四处乱走,撞翻了地上的画板。

棠鸢再也忍不了了,把女房东的包包挂在门外的把手上,“请你出去!”

“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女房东吊儿郎当的无礼样子,让棠鸢怒气向上涌。

“好,大姐,我明确地告诉你,房租一到期,我不会多停留一天。”棠鸢声音提高,很少动怒的她,竟有些气到要大口呼吸。

“我不租了!请你立刻出去!”

她不想和对方有身体抑或行为上的接触。

这样的房东,迟早会把她当韭菜一茬一茬的年年收割。何必受这样的气。

还有三个月,足够去找一个合适的地段。

“现在还在我合法续租期,我请你离开。”

女房东不理棠鸢,自顾自打着电话,“老公,她说她到期后不租了,怎么办嘛,你说的方法我都用了。”

棠鸢仰头深呼吸,真是一出好戏。

“棠小姐,我老公说房租还可以再商量……”

“不用商量了,您左一个破作坊,右一个破玩意,我把这个破地方重新还给您,我不配,期待它在您的手里变出花。”

棠鸢阴阳怪气,想赶紧结束。

“还有,提醒您,少依赖男人。”

“上次你老公打电话的时候,手机里的女人声音可不是您的哦。”

女房东临走的时候,涂满粉底的脸隐约还因气急而发红着。

“棠小姐,谢谢你。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只是没有证据。”女房东拿到电话录音,气焰消失殆尽,恢复了正常口音。

“今天本来是他来要账,他推给了我,还教我一定要用气势压人,恶人每次都让我来当。”

“收回去的钱我也一分没见着。”

棠鸢为了防止忘记客户的要求或者预约时间,有时候会开启电话自带录音。

上次也是凑巧,她事后打算删录音才发现的。

虽然用别人的隐私和家事来反击,真的很不道德,她明白,只是她也是一时嘴快。

她明白一个家对女性的重要,明白婚姻里的忠诚和背叛的分量。

唉。

棠鸢自责着,说什么不好。她又想起女房东听到那句话后,脸颊的僵硬。

女房东只是被人指使来要账,为什么要因为自己而遭受心灵打击呢。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实际是向女房东的生活扔了一颗炸弹啊。

叫醒一个女人,不过是让她清醒着感受痛苦。

何必呢,何必呢。

她用自己的冲动去打碎一位女性的梦,也许对方找不到证据还能继续幸福呢,也许她老公幡然悔悟又回到她身边呢。

难得糊涂啊。

她反省好久,只觉得自己只有一句话没说错——少依赖男人。

独立思考的后果是不断的自我怀疑和恶性循环。

因为女房东的事情,棠鸢心情不佳,连带着开始自我厌弃。

她在工作室里坐不住了,起身给费闻昭打电话。

“学长,我等不到你了,我想先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再联系好吗?”

“可以。”

棠鸢装好衣服,打算赶快去和苏苡会面。

再也憋不住了,何宁的奇怪,女房东的反差,都让她太想找个人倾诉。

棠鸢发消息:【苏苏,我想快点见到你555,我好想你。】

苏苡回语音,语气关切:【怎么啦小汤圆,我已经在路上了。】

棠鸢:【有好多话想和你说T T】

火锅店里热气蒸腾,汤油滚滚。

棠鸢一股脑儿把这些天所有的事情都给苏苡讲了一遍,嚼着生菜,绘声绘色,像个小兔子。

苏苡用纸巾擦掉口红,睫毛扇动。

“我们先说你下午发生的这件事,”苏苡语气不疾不徐,娓娓道来,“你的房东,她老公出轨已成既定事实,她作为当事人也是知情的,你并没有伤害到她,反而是在提醒她。”

棠鸢看到苏苡眼眸里闪着理性的光,苏苡大她一岁,总是像姐姐一样照顾她,宽慰她。

“可是,我和她解决的是租户租客之间的事,是我先上升到她个人隐私的,唉。”棠鸢钻了牛角尖,陷在漩涡里出不来。

“我们不要去想如果,话既然说出口,就只需要去接受结果。结果是好的呀,她感谢了你,不是吗?”

“我知道,只是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有用这件事去让她难堪,会不会……”

“不会。”苏苡肯定道,当汽车销售这些年,她见过太多被丈夫蒙在鼓里的太太。

丈夫提的车一样,身边的人不同。

“她们必定要去接受丈夫出轨的事实,只是迟早的事。

“这是她们生活里隐藏的地雷,随时会爆炸。

“她们的生活也不会因为你的一句话,变好,或变坏。”

棠鸢沉默下来,或许是吧。

“你就是道德感太高了,她那样在工作室胡闹,你不应该恨她?”苏苡看着棠鸢叹气的样子,忍不住心里感叹。

棠鸢嘟嘟嘴,“当时确实挺恨她的!只不过后来……”

谁忍心呢,大家同是女性。

“好啦,小汤圆,咱们好久不见面,换个轻松的话题呗。”苏苡大而亮的眼睛散发着光,雾眉扬起,满满的期待——

“给我讲讲费闻昭和你邻居的修罗场怎么样???”

棠鸢自动略过楼道的事,“何宁太过分了,我都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和他当邻居相处,每天只为了躲着他好累。”

“小汤圆~”苏苡伸手摸摸棠鸢下巴,“你可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你和费闻昭之间再没发生其他事?”

“我俩能发生什么。”

棠鸢不敢对上苏苡的眼神,苏苡情商很高,捕捉人情绪的敏锐度像猫,不然不会年轻貌美就成为销冠。

“哦对了,他让我给他上课。”

“上什么课?用什么上课?在哪上课?”苏苡八卦三连问,堪比营销号小编。

“汉服课,他要了解汉服知识。”

“我可不信,我看他是想了解你。”

苏苡红唇勾起,尾音拖长。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可太懂了。

“别乱说哦。”

棠鸢给苏苡捞菜,没注意身边有人走来站定。

费闻昭下班看到棠鸢发的位置便赶过来,在楼下就看到坐在窗边聊天嘻闹的两人。

他不作声走到棠鸢身边——

“苏苡说的对。”

我就是想了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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