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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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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张重渡拿起桌上的玉佩,迎着烛火看去。

玉佩温润坚密、莹透纯净,上面雕刻着一只鸳鸯,很明显还有另一块与之配对。

他不由微微蹙眉,这块玉佩如此贵重又是楚姑娘母亲的遗物,自己不该留下。

只是楚姑娘执意要将这块玉佩当作报答,他若拒绝,依着方才展雨所言,楚姑娘定不愿再留下。

救人是顺手,也以为是附近游玩的女子遇到雨天,不慎滑下山坡,醒了送回即可,怎料是个可怜人,那就送佛送到西吧。

至于这玉佩,届时再还也不迟。

包好玉佩,转身放在身后书架上,又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回桌案前,读了起来。

展风推门而入,“公子。”

张重渡并不抬头,“明日你去十里巷的宅子备些物件,待柯将军到了,接秀竹回来。之前十里巷宅院闲置没什么要紧,现下柯将军要住,让旁人管事,我不放心,楚姑娘那边,另外找丫鬟去照顾。”

展风像是早就想好一般,未加思索,立刻道:“展雨已十六了,不如让他去十里巷宅子管事。秀竹很喜欢郊外那处小院落,也喜欢楚姑娘,就让她留在小院吧。”

他走时已告知展雨,主子不让打扰,展雨却带来了楚姑娘的玉佩,以他对二人的了解,这应是秀竹的意思。

由此看来,秀竹定然十分喜欢那位楚姑娘。秀竹和他们兄弟二人一样都是那场战争的遗孤,自小跟在主子身边,因主子身份特殊,除了身边亲近的人,他们很少结交旁人。楚姑娘迟早要离开上京,也不用过多提防,且秀竹难得遇到想要结交的友人,何不让她多欢喜几日。

张重渡合上手里的书,注视展风半晌,缓缓道:“好,就依你。”又起身踱步到展风身边,“年后,该给你和秀竹办喜事了。”

展风惶恐道:“老将军平反之事未成,属下怎敢只顾着儿女情长。”

张重渡不再言语,转身来到窗边,看着夜幕之上寥寥几颗星子,孤寂之感涌来。

“这段时日,府中上下要加强戒备。”

展风应道:“是。”

他安静站在一旁,思绪万千。得知大皇子薨逝的消息后,主子怀疑大皇子突发重疾是假,实则是被人陷害,若真如此,作为大皇子的心腹,极有可能在入上京的路上被刺杀,于是他们格外小心,走的都是小道,如今平安回来了,也不敢放松警惕。

展风又问道:“公子可知是何人谋害大皇子?”

张重渡此时心情异常沉重,为祖父和父亲还有那五万玄甲将士洗刷冤屈是他今生所愿,没想到希望就在眼前,到头来却是空欢喜一场。

“大皇子薨逝获利最大的是继后和太子……”他沉默片刻又道:“今日入宫面见大公主,公主伤心不已,此事还是过几日再同公主商议吧。”

展风道:“大公主同大皇子乃是一母所出,公子,如今能助我们成事的只有大公主了。”

张重渡苦笑,大晟皇帝昏庸,贪图享乐不理朝政,幸得迎娶了先皇后,先皇后温婉贤淑,时常谏言陛下勤勉,又为大晟诞下大皇子这样的明君,眼看着大晟颓势好转,谁知天妒英才,老天爷似乎并不愿意看到大晟昌盛,也不愿他的沉冤之路走得平顺。

此番入宫,他又难过又气愤,皇帝对于大皇子的薨逝似乎并不伤心,很快就立继后之子为太子,令其监国,自己则去乐江避暑山庄逍遥,重用道士,服用丹药,日日笙歌夜夜醉。

他不由冷笑,皇帝年岁已高,垂垂老矣,如何还能这般荒诞,且宫中丝毫没有悲痛之感,只有走进大公主的凤阳阁才感到了些许悲切。

因着大皇子的缘故,他也常在东宫见到大公主,三人曾一起吟诗对弈。大公主聪慧强势,虽骄纵却有分寸,关心百姓疾苦,痛恨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若为男子,或许不如大皇子,但也比其他皇子强些。

只可惜大公主终究只是公主,能为玄甲军沉冤,能让大晟繁荣昌盛,能让大晟百姓安居乐业的,除了大晟皇帝,别无他人。

大晟皇子中,太子心狠手辣为人歹毒,六皇子患有哮症,体弱多病且性格孤僻,九皇子文武皆平平且胆小怕事,皆不是为君人选。

如今,也就只剩下五皇子还能有所期待了。

“展风你说错了,不是大公主帮我们,而是我们和大公主一起为大皇子报仇,让大皇子能够瞑目九泉之下,早登极乐。”

展风一听有些着急,“那老将军沉冤之事该如何?”

师父曾对他讲过,为了平反冤情,主子三岁起习武,四岁起识字,卯时不到就起,子时过了才歇,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身武艺却不得示人,为的就是考取功名入仕之后,不引起旁人怀疑注意,自保的同时也方便调查当年之事。

多年的隐忍谋划,随着大皇子的薨逝付之东流,大皇子对主子情深意重,仇自然要报,但五万玄甲军的仇更为重要。

还未及他再问,张重渡又道:“五皇子品行较太子端正,性情较六皇子明朗,文才武略较九皇子优异,明君已逝,唯有退而求其次。只是……”他挑眉抬头看向黑夜,“权利遥不可及之时行为妥当,当权力触手可及,行为是否还一如既往,还真是犹未可知,不求五皇子同大皇子那般,但求他有一颗体恤百姓之心。”

踱步行至桌案前缓缓坐下,“大公主未必没想到是太子谋害大皇子,今日未同我说,许是另有思虑。玄甲军昭雪不宜操之过急,我同大皇子君臣一场,亦视他为主,不为他报仇,心实难安,等柯将军到了,先商议此事吧。”

“展风,你退下吧。”

清醒后的辛玥分不清白天黑夜,呆呆躺在床上,想起这么多年所历种种,刀口下逃生至此,孤身一人待在这陌生的地方,无助迷茫溢满心头,清泪缓缓而落。

慢慢坐起,从床边摸索着找鞋。

床下什么都没有。

她只得光脚下床,伸出两只手臂寻找着门的方向。

这间厢房不大,也没有什么摆设,辛玥摸到屏风,绕过,径直前行,被方桌绊倒后,很快爬起,摸到了门。

当她打开门要喊时,又想到若此时是深夜,岂不是打扰了秀竹休息。

秀竹为她煎药,给她喂饭,又带她熟悉这座小院落,心中万分感激,实在舍不得在深夜再劳烦她。

可她担忧小灼安危,安睡前秀竹告诉她,有个叫展雨的侠士已经按照她家公子的吩咐去山林找小灼了,她很想知道找得如何了。

凭着昨日秀竹带她走过小院落的记忆,她继续往院门行去。

还没走几步,脚上传来剧痛,不由得蹲下身来,抚摸伤口,鲜血即刻沾染到了手上。

不知为何,心中涌上一种难言的悲痛,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小灼那时应该比现在更痛吧,还要为了活命拼命跑,她真的不是个好主子,这么多年在宫中深居简出小心翼翼过活,连累王嬷嬷和小灼也受了不少气,如今小灼更是生死不明。

昨日,她细细想了想,除了太子想杀人灭口,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大费周章杀她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之前,她一直在等大皇子登基,届时请旨远嫁,再怎么不受宠,身为大晟公主,哪怕没有疼爱她的良人,也会有看中她身份的夫家。

如今,她还有什么盼头,离开皇宫是她最好的归宿,只是她瞎了眼又丢了小灼,更似那浮萍无根无依,不知会飘荡到何处。

“哎呀,楚姑娘,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远处传来了秀竹的声音,辛玥忙擦了擦眼泪,换上笑脸,“秀竹姑娘,我怎么找不到我的鞋了?”

哭中带笑,晨曦的微光照耀在辛玥的脸上,刚被擦干的泪水莹莹留在白皙透粉的脸庞上。

秀竹一瞧心瞬间就软了,忙将端着的水盆放在地上,奔过去,“姑娘原先的鞋已洗不出模样了,昨日姑娘穿我的鞋并不合脚,正想着给姑娘买一双合脚的。楚姑娘,醒了怎么没有喊我?”

辛玥胡乱抓住秀竹的小臂,“天可亮了?展雨侠士可回来了?”

“天蒙蒙亮,展雨他……还没回来。”

前日展雨深夜从府中赶来,翌日一早就去寻人了,算算时辰找了一天一夜了,还没回来,多半是找不到人了。

“姑娘,先洗漱用早饭吧。”

辛玥自知,人家救了她的命,又肯为她寻找小灼,是天大的恩惠了,不该催促什么的,除了等,她什么都不能做。

轻轻点点头,在秀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谁料刚一起身,秀竹就看见了自己小臂衣袖上的血迹,惊了一惊,再向辛玥看去,蹲坐时并不显眼,如今起身,她才发现辛玥手上和下摆衣裙上都是血渍。

她蹲下身,掀起辛玥裙角,一双白皙的小脚染着血。

辛玥什么都不知道,忍着痛往前走了两步,离去的地方是一截枝丫。

这处院落,地处上京郊外,偏避又人烟稀少,是公子以防万一备下的地方。她很喜欢这个小院子,于是种上了自己喜欢的桃树和各种花草。

许是昨日她修剪花枝时,没有收拾干净。

心中自责,跨一大步,拽住缓慢前行的辛玥道:“楚姑娘,你的脚受伤了,我先给你包扎吧。”

辛玥温顺点点头。

两人来到房间,刚包扎好上伤口,就听见院门“吱呀——”打开的声音。

辛玥听见声响,激动地问道:“可是展侠士回来了?”

秀竹为辛玥穿上并不合适的鞋,起身打开房门。

展雨站在房门外看着秀竹摇摇头。

辛玥听见半晌没声音,似有所感,鼻子发酸,眼眶一下子就红了,问道:“展侠士,可是没找到人?”

展雨走入房内,“楚姑娘实在抱歉,那座山林不大,我带人找了一天一夜,并未找到任何人,也没见到……任何尸体,或许这是好事,楚姑娘的妹妹许也是被人救了呢。”

秀竹马上道:“是啊,没有见到尸体,足以说明楚姑娘的妹妹还活着。”

辛玥强忍着泪水,沉默半晌后道:“多谢你家公子,多谢秀竹姑娘,多谢展侠士,大恩大德小女铭记于心。”

哪怕还想知道小灼究竟是不是被救走了,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就算要找,她瞎了眼,也画不出小灼的模样,即使画出了小灼的模样,也无济于事。

昨日她问过秀竹了,她家公子不过是来自西北肃城的武林人士,不是上京人,虽说有意要扎根上京,可一个外地而来的人,对上京并不熟悉,又该如何找小灼?

她麻烦秀竹的已经够多了,对方早已仁至义尽,救了她,又为她请郎中,还替她找小灼,不该再有请求。

“我也相信妹妹是被人救走了。”

秀竹看着辛玥眼中溢满的泪水,心里很不是滋味,“楚姑娘先歇一会,我去端早饭。”

走出房门,展雨拉着秀竹走得远了些,“秀竹姐,我怎么觉得楚姑娘的妹妹八成是被野兽吃了呢?”

秀竹瞪他一眼,“这话你可不敢在楚姑娘面前说,好了,你一夜未睡,快去歇着吧。”

用过早饭后,秀竹去东大街买了好些东西。

她给辛玥买了新绣鞋新衣服,还有一把琵琶。

昨日闲谈,得知辛玥会弹琵琶,她便一直记在心上,想着她眼睛看不见,没什么可解闷的,弹弹自己喜欢的琵琶,也可舒缓一下心情。

辛玥拿到琵琶,很是感激,当即为秀竹和展雨弹奏了一曲,秀竹不谙音律,只觉得音调时而清脆圆润,时而浑厚高亢,让她不觉沉醉其中。

展雨更是直言,这是他听过的最好的听的曲调了。

之后每当闲暇时,辛玥便为秀竹和展雨弹奏琵琶。

不觉三日已过,午后下了一场阵雨,听着雨声,辛玥心有所感,拿起琵琶随意弹奏了起来。

乐声渐起,轻缓悠扬,曲调飘过窗棂,荡过院中树木花草,迎上了推开院门的张重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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