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洋桔梗（1 / 1）

秦以灯看着他随意放置的的手腕，衣料随着他的动作往上退却了些，露出他分明的腕骨，包间里小小的追光似乎也格外青睐他，这么一会儿跟他打了好几次交道，就着那点光，她看见有道起伏的青筋倚在他腕骨旁蜿蜒向上，再往上的部分就掩在衣料里不让人瞧了。

尹远推开立麦跳下圆台，走到她面前跟她隔着一个茶几，双臂撑在茶几上瞧她，像是豁然发现了什么稀奇玩意儿一下子引起了他的兴致。

“以灯妹妹，你是南方人？”还不等她回答，他又接着说：“巧了，我也是，你嗓音条件太好了，有没有兴趣当歌手？”

秦以灯开口说话时字正腔圆里格外带着一些棉柔，听起来就是从小氤氲在江南水乡里长大的小姑娘。

她是两天前小组开立项会的时候才知道了尹远这号人物，是一位刚刚红透了半边天的原创歌手，是凭着一位大网红发布的不到一分钟的短视频出道的，他在视频里开着车清唱了不到半首的歌，点赞量直追六百万。

她是学金融的，大家期末还有小组实践项目立项赶在一起了，都忙的满地找头，结果小组实践项目方向迟迟定不下来，只能约好抱着电脑去清吧喝着聊着，希望在晕头转向里误打误撞个方向出来。

小组里华人偏多，有一个和秦以灯同年级的姑娘在头脑风暴中场休息时跟她分享了她近期的老公，就是尹远，将其命名为“十二月下旬的老公”。发现她这位值班老公最近在国外总是被人偶遇，他都乖乖的跟人合影签名，图片放大一看不就是他们所在的清吧门口这条街吗？

妹子尖叫一声，震的杯子里的黄油啤酒都跟着晃了几下，啤酒沫沾上杯壁，如同她的热情高涨不下。

秦以灯这位同学急于再给自己的想法找一个佐证，手指不停在屏幕上划拉着，还找到了动图递给秦以灯让她帮忙证明一下就是门口这条街。

秦以灯认真地盯着动图里的场景看，一样的路灯，一样的矮楼，结果动图的最后一帧让她看见了一个她单方面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陈斯屿，动图里陈斯屿的侧脸一闪而过。

手机被递还到一半的位置戛然而止，调转了方向，被秦以灯两手持着又点开动图看了两遍。

结果就是他们昨天前天已经连着两晚在这条酒吧街上开小组会也连着两晚都没有等到各自想“偶遇”的人。

“十二月下旬的老公”红了后就有人去扒，据知情者透尹公子家里早年是在港城做生意的，新世纪以来才转到了北城，消息散出来没多久就被下了。

尹远索性自己出面说唱歌只是爱好，现在看来也是个正经事儿，那就唱唱看，唱不好就得回家继承家业了，说完第二天就成立了一家唱片公司。

这么一问是想给他的公司壮大队伍？

陈斯屿把酒杯放回水晶茶几上，他的杯子挨着她的杯子还把她的杯子碰出去了一段距离，他杯子里的圆形冰球直径变小了些，像是桌球里被杆首先击中的红球，而她是被红球的惯性推远了些的彩球，能走多远还得看跟前者触碰的那一瞬间对她施加的力。

“你是出来找灵感的还是满世界跑着找妹妹的。”陈斯屿淡淡回他一句，尹远眼里登时带上了点意味不明，悠悠哉哉的把视线从秦以灯身上转到了陈斯屿身上，撤回了撑在茶几上的手。

陈斯屿自动忽略他的眼神，叫了侍应生，“麻烦给我拿个酒水单。”这里的侍应生有不少都是华人面孔能听懂中文。

他坐的靠前了些，秦以灯正好能看见他的侧脸，跟动图里最后一帧的匆匆一瞥分毫不差的吻合上了，追光从前打到后，先碰到他的鼻骨，又划过侧脸，让她看了个清楚。

那天在同学手机上看过他的动图后，其实她默默记下了博主的名字，夜深人静时她还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按亮了手机屏幕去搜那个博主的名字，刚看到手机的亮光时其实眼睛还有不适，但搜到博主后发现那篇分享已经被删除后，眼睛的酸刺感才传达到感应神经上。

不过就那一帧一闪而过的动图也促使着她给尹远的微博点了关注，还进了他的超话关注了他每天都更新他穿搭的博主。

通过陈佳佳辗转得知今天这个局上都是她哥哥的朋友，猜她哥哥也会过来，现在陈斯屿就在手侧她还不敢光明正大的瞧，待会儿场子散了再去大海捞针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说不定就会像那张动图一样石沉大海。

递到面前的酒水单打断了她心里那点弯弯绕绕，“玫瑰荔枝马天尼，谢谢。”

包间很大角落里就有一个小的调酒台，秦以灯一边等酒一边思忖着怎么开口，冰沙在雪克杯里咔嚓作响，悠远慢调的粤语歌低低唱着，她的心也跟着上下晃荡、飘远拉近。

陈斯屿坐在沙发上没有跟其他人一起摇骰子或者玩点什么，在她想的这一会儿，他倒是有了点动作没有只是坐着喝酒，他伸手把茶几中央摆的洋桔梗拿了过来。

洋桔梗的枝被修的极短，放在一个玻璃杯大小的玻璃容器里，因为造型有点别致，她也不确定这是个玻璃杯还是就是这种规格的花瓶，花瓶里却一滴水也没有，花就空放在容器里。

他拧了瓶赫稀矿泉水往容器里倒了一些，水没过花枝的一半。

瓶里摆着两枝花，一枝上有一朵主花旁边还带着个要开不开的小花苞，另一朵和那朵主花都是开的正盛。

翟金开他玩笑，“怎么我们陈公子今天格外地怜香惜玉。”

陈斯屿把水拧上隔空抛给了翟金，翟金“哎呦”了一声，生怕砸中自己，慌慌张张地把矿泉水接到手里了。“出去检查一下，看看花瓶里都有水没，我这游乐园开业第一天不能瓶子里都放着枯花啊。”

侍应生听见老板发话就先出去检查花瓶了，包间角落里的调酒台响起“叮叮~”两声，尹远在台上唱歌大家玩闹折腾出来的动静还算是比较小的能让她清楚的听见铃铛响。

那杯淡粉色的酒就放在吧台上，这里的人她都不认识，侍应生也不在，只能她自己出去拿。

吧台那边开着两个氛围灯，比较亮，秦以灯刚走到吧台旁边就看见有两个姑娘从高脚凳上下来，两个人笑着说着，面容难掩激动，“你看见后来才来的那个没，他还给花换水，说不定没有看着那么难接近。”

另一个姑娘搡她两下，鼓励她道：“爱拼才会赢啊姐妹，你去试试看呗，反正怎么着都不亏。”说完还伸手把跃跃欲试的这个姑娘裙子的深V往下勾了一些，让饱满更加外露一些。

秦以灯不小心看见了，本来就在借喝酒遮挡自己听人家讲话的动作，谁知道欲盖弥彰还呛了口酒。两个女生看过来还跟她打了个招呼，她拍了两下胸口赶紧跟两个女生笑了笑。

秦以灯看着她们走过去，已经紧张了起来，一只手攥着酒杯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按搓着用作点缀的薄荷叶，指尖都沾上了清凉的味道，等她回头，刚才那个女生已经坐在了她刚才坐的位置。

她这个角度看沙发那边的人其实更加清晰。

陈斯屿修长的手指握着烟盒在茶几边沿磕了两下，震出一根烟来，不过刚拿起来放在嘴边，就有一双漂亮的手把火递了过去，一手握着打火机一手护着火苗。

秦以灯看着也觉得那个女生唇角勾起的角度恰如其分，眼睛里直白的写着期待和想法，食材窈窕玲珑，因为要凑过去给他点火，肩背微微下压，她挪开了视线没有再看又喝了一大口酒。

包间里音响发出的声音和玩闹声戛然而止，他轻飘飘抛下一句“我困了，回去睡觉，你们玩。”秦以灯看见他把烟盒也扔给了翟金自顾自的走了。

女生站起来“哎”了一声，手里还握着个打火机。

秦以灯看见他出门的时候嘴边的烟没有点着。

包间里静止了一会儿很快又活跃了起来，翟金去哄人，把被晾在那里拿着个打火机干站着的姑娘拽了过来，“行了行了，妹妹，你年纪小还不能玩火，看想喝点什么，今天我请。”

包间里此起彼伏的响着“谢谢翟少请客！”

尹远切了个热歌唱着，秦以灯看见之前给他拍视频的那个网红博主今天也在，不过站在他旁边给他点歌的不是那个博主了，两个人之间倒是一点也没有分手后的尴尬。

秦以灯“咕咚咕咚”地咽了两口酒，直奔着包间门追了出去。

陈斯屿出来找了个安静地儿，包间离这儿不远，秦以灯出来的时候他正好把烟点着，烟头闪着猩红的光，隔着烟雾，看见她跑了出来，细白的小腿动作间裙摆也跟着翻飞，裙摆上暗金色的细碎花瓣若隐若现。

秦以灯一回头看见他了，本来以为他已经走出门了，结果还在。

她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脚步，他站的地方光线昏昧不明，衬得他眼睛更亮更深邃，秦以灯看见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秦小姐，我们以前认识吗？”隔着一个小圆桌他猝然发问。

秦以灯很想点头，想告诉他认识，已经认识你好几年了。可他要是认识他不就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吗？

她摇了摇头。

桌上复古造型的台灯“啪嗒”一下发出亮光，她本以为这只是个装饰，没有实际用处，没想到真的能照明，可顷刻之间，倒显得他对她的提问和他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一点审视意味。

“那可能是我太凶，才让你看起来有点怕我，不过我认识你，或者说我单方面地认识你。”陈斯屿坐在高脚凳上嘴角一勾，淡笑着把还剩大半截的烟熄了，一般人灭烟会把烟蒂按扁，可能他是想让自己显得温柔些，让还是圆柱体的烟蒂平躺在烟灰缸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