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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披马甲的第12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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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罗刹没见过舍利子,晏鸿音也从没有用这东西真的入药给人治过病。

药材斗谱是每个大夫的基本功,晏鸿音写完之后心里大概对药方有了数,就是这方案有些不好说。

晏鸿音转头看向玉罗刹,见玉罗刹正用勺子把石臼里淡黄色的粉末舀进小碗里,索性问他:“阿玉,如果有三个药方,药效最弱者无病无痛但时间花费较长,药效最强者或许会短期加重病情但却能起到快刀斩乱麻的效果,其三介于二者之间,药效最为温和,你要选哪一个?”

晏鸿音并不只是在锦衣卫做事,她当年学医之时是真的做过一段时间的游医,每当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只要病人本身意志清醒,晏鸿音都会让他们自己去做选择。

而轮到作为夫君的阿玉,晏鸿音也并不打算剥夺他的选择机会。

玉罗刹几乎连思考都没有,毫不犹豫道:“药效最强。”

说完,没听到晏鸿音回答。

玉罗刹抬头看过去,就见晏鸿音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困惑和诧异。

玉罗刹当即意识到方才自己的反应,并不应该是一个因为怕死怕伤而答应嫁人的阿玉该有的回答。

他捏着小碗的手收紧,声音有些紧绷,喉结微动:“我不想拖着这样的身体过一辈子……况且这些药材一定已经花了你不少银两,我……我什么都帮不了你,还要这般拖累……”

说着,玉罗刹用余光瞥了晏鸿音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垂下眼帘,嘴角牵引了微小却显得有几分苦涩的弧度。

晏鸿音的眼神陡然柔和下来。

大多数锦衣卫都是刚烈冷硬的性子,这其中女性锦衣卫比之男性甚至更要独立洒脱,晏鸿音自幼在镇抚司长大,鲜少接触像阿玉这般温和有礼,宛如一块温润美玉的好脾性。

午后的阳光比之早些时辰要耀眼夺目些,更衬得美人如玉,眉眼间掠过和煦情意。

晏鸿音心头一动,走到玉罗刹身边,宽条的石阶上肩挨着肩坐着两人,衣摆交错着盖在地面上。

“那就听你的,但是用药的这七天内,阿玉必须寸步不离我身边,否则你的病情一旦加重发作没有及时推拿用药,虽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下半生便只能缠绵病榻难以起身了。”

晏鸿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并没有多少起伏,甚至比之前给玉罗刹零用钱时声音还要平淡。

玉罗刹将手中盛着药粉的小碗妥善放到一遍,有些好笑道:“你说话从来都是这般……直接吗?”

晏鸿音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下来:“你是不是也觉得不舒服?”

话是这么问了,但是晏鸿音却半点没有道歉的意愿。

不过玉罗刹倒是真的没有生气,坦白说,晏鸿音这种有什么说什么,放在明面上利害摆开的做法,反而让他觉得更为适从。

玉教主是个性子极其阴晴不定的人,但在他心情很好的时候,他也是并不吝啬说两句实话的:“不,挺好的。”

玉罗刹独身一人野蛮生长于西域,于他而言,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并不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

他看了眼旁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的晏鸿音,忽然笑了下。

如果不是晏鸿音在他这种狼狈的情形下遇到他,说不定以这女人的性子和医术,他或许一时兴起将人直接抢去罗刹教了也说不定。

这女人不是想要行医的靠山?

他的罗刹教没有罩不住,端看他愿不愿,想不想。

玉罗刹第一次在晏鸿音面前由衷发言:“鸿音这样的大夫,会让人更安心。”

晏鸿音好心情地抿了下唇,忍了忍,没忍住,又不知道同旁边人说什么,犹豫了一会儿,索性站起身拿了几张草纸铺开来,从旁边架子上晾晒好的药材里挑拣估量了分量挨个配药。

若说一开始是心血来潮被色所迷,现在的话,她是真的开始有些喜欢阿玉了。

只可惜……

晏鸿音伸出去拿药的手顿了顿。

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金针封窍的期限过去之后,她定然要回京护佑父皇安全,镇抚司中也有诸多任务,这些不论是哪一条,消息泄露所招惹来的麻烦,都会让阿玉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危险境地。

晏鸿音想起那些用尽花招想让她卷入立储争夺的兄弟姐妹,想起父皇这两年看她时多少带了沉思的眼神,想起师兄偶尔会显露出不甘心的神情……

那双清亮如黑珍珠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叛逆。

在父皇的眼里,晏鸿音一直是一个没有弱点,没有把柄的完美存在,然而这样的她,却掌握着大明最庞大的暗部情报与暗卫指挥权;在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眼里,她是备受父皇偏爱却生母地位卑微的无权无势的公主,谁都想要拉拢她作为父皇身边的眼线。

而作为一个女子,在这些人的眼中,丈夫亦或者是孩子的存在无疑最能成为晏鸿音受制于人的弱点。

父皇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正值壮年的皇帝,现如今的他一天天老去,曾经的父爱犹存,但那些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却不知不觉掺杂了忌惮猜疑,宛如挥之不去的阴影。

那摆在御书房暗格内情报详尽的曲雅公主招婿候选名单,就是一把悬而未落的利刃。

或许对晏鸿音而言,一个真爱的丈夫或是亲生的孩子能极大限度安抚皇帝对她不受控制的猜疑,但也正因为她是晏鸿音,她绝不屑让另一个人因为她而成为权势博弈的牺牲品。

她此次用武痴的既定印象让父皇和师兄相信,她金针封窍的初衷只为了追求武学更高境界,成功借此脱离对峙局势越发紧张的京城,而眼下当务之急除了令武功境界更近一层之外,更重要的是——

她要想办法绝了父皇为她招婿的打算。

“鸿音?”

玉罗刹的声音惊醒了沉思中的晏鸿音,晏鸿音状若无事地转身,将最后一份甘草配进药里,对玉罗刹笑笑道:“阿玉,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玉罗刹被太阳晒得有些懒洋洋。

晏鸿音随手抓了一把枸杞握成拳手背朝上,笑道:“猜猜看,是阳数还是阴数?”

幼稚!

玉罗刹心里撇嘴。

腰身却一下子挺直了起来,他玉罗刹白手起家建立罗刹教,曾经纵横各大赌-场发家致富,赌运向来十分不错。

“阳。”他趁机提出要求,“若我赢了,今夜我睡外侧。”

晏鸿音想了想,这地方隐蔽,知道的人没几个,阿玉要睡在外侧也不是不行:“可以。”

玉白色的手一翻展开,十七颗暗红色的枸杞静静躺在晏鸿音手心里。

的确是阳数。

不过……

“我原本想着,若是阿玉赢了,我便将以后的药汁改为丸药,多加些蜂蜜调味呢。”

玉罗刹的脸僵了一下,忽然有些想反悔自己方才说的话。

反正也是闭着眼睛熬一宿,睡里睡外哪有那味道惊人的药汁重要……

晏鸿音看出他的表情变化,心下失笑,幽幽开口:“阿玉可是想反悔了?”

玉罗刹表情挣扎着权衡再三,按下蠢蠢欲动的大丈夫心态,选择了更为看得见的利益,点下了头。

“好吧,那就依你,谁让阿玉生得这般好看?”

大抵是因为初见时便心绪波动,晏鸿音发现她在阿玉面前总是会轻松许多,有些像是回到曾经还没真正进入镇抚司前,那段还是小公主的年岁。

她并不排斥那个时候柔软弱小的自己,甚至有些怀念。

玉罗刹松了口气,总算是不用面对那味道古怪至极的药汁。

晏鸿音将草纸上配了七份的药材倒入药碾中,拿了旁边的碾轮递给玉罗刹,站起身拍拍手,表情轻松道:“那研磨的活就继续拜托阿玉了,时辰不早了,我去做午膳。”

玉罗刹拿着碾轮,眼神狐疑地看向晏鸿音。

从京城来江南的这一路上,晏鸿音在马车上准备了足够的吃食,所以玉罗刹并不知道晏鸿音是否擅厨,但能将药汁熬成那般味道……

晏鸿音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擅长厨艺,但好在她早有准备,食谱就放在后厨的案板上。

面对美人夫君欲言又止的表情,晏鸿音云淡风轻又自信道:“不过是下厨而已,有何难处?”

……

三个时辰后。

午膳变晚膳。

玉罗刹看着面前摆放着的黑黑红红的两盘,默默不语。

晏鸿音干咳了一声,试图挽尊:“味道还是很不错的,我方才尝过了,绝对没问题。”

玉罗刹并不想吃。

但善解人意又温柔的阿玉不应当拒绝这份新婚妻子亲手做的膳食。

艰难提箸,玉罗刹夹了一块诡异黑色渗入内里的鱼肉送进口中,如临大敌。

嗯?

眉间一松,玉罗刹有些诧异。

虽然色这一点看上去的确不佳,但味道的确还算可以,至少的确是可以入口的程度。

“怎么样?”晏鸿音的眼角有些浅淡的小得意。

玉罗刹的筷子在另一盘红色的一坨上逡巡了一下,提出问题:“这盘是……?”

“哦,刚才那个是红烧鱼,这个是炒鹅蛋。”因为下厨的不熟练,晏鸿音两个多时辰只做了两道菜出来。

玉罗刹没有问饭在哪,厨房隐隐传出的焦糊味已经足以让他对这个问题表示回避。

“炒蛋……为什么会是红色?”哪怕有方才那道鱼的铺垫,玉罗刹对着这一盘红艳艳的炒蛋,仍旧有些下不去筷子。

“你身体不好,又要用药,这两道菜都是药膳。就是可能是做的时候药材和食材发生了一些混合……”

晏鸿音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默默伸筷子夹了一块红色的炒鹅蛋送进自己口中,表示绝对没有味道上的问题,只是看上去不好看了一些而已。

玉罗刹:“……”

想想那些味道诡异但却效果极佳的药汁,玉罗刹觉得的确不能质疑晏鸿音在医术上的本事,就当是为了早日伤势痊愈,他咬着牙在晏鸿音满意的注视下将两盘药膳吃了大半。

……

是夜。

竹林外闪过鬼鬼祟祟的暗影。

丝丝缕缕的月光破开凄冷幽沉的黑夜,照亮了被挂在栅栏前血肉模糊的尸体。

黑衣人静静潜伏在竹林中,却没有等到本应该出来查看响动的人。

吱呀一声,门终于从里面被拉开,一道身影急切而踉跄地夺门而出。

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制造响动将人引到栅栏前,就见那人影目不斜视用极快的速度冲去了后院。

黑衣人:“……”

耐着性子等了一刻多钟,那身影终于再度出现在院子里。

黑衣人当即抓住机会掷出石子敲打竹制栅栏。

玉罗刹眼神一厉。

谁?!

但脚步才刚往前迈出一步,腹中又开始剧烈的带有下坠感的搅痛。

玉罗刹扶着墙,只觉得眼前一黑,腰身双腿一阵阵的发软。

就在这时,屋内又鬼鬼祟祟踉跄出一个身影,目标明确地摸到药架上精准拿了几味药材,刚转过身就看到身后表情幽幽的男人。

晏鸿音:“……”

玉罗刹:“……”

下厨做了两道后劲凶猛硬菜的晏鸿音默默将手里的药材递给玉罗刹,理亏道:“助通气的药,要不……一起去熬一点?”

再也不打算让晏鸿音靠近后厨一步,玉罗刹接过药,转身朝着后厨一步步艰难地挪过去。

——在转身之际不着痕迹地望了眼黑衣人的方向。

在他身后,晏鸿音循着血腥味传来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冷凝,却只是一言不发地跟上了玉罗刹的脚步,伸手扶了一把站立不稳的美人郎君。

秋风萧瑟,竹林里已不见了黑衣人,只留下小院栅栏外血肉模糊的尸体正往下滴答着粘稠的血迹,染在翠色的竹身上,浸入松软的泥土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彼岸花 5瓶,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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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基友的预收,《初代名媛[80年代]》

章漾第一次出现在大院时,穿着一身做工极好的纯手工旗袍。真丝花罗将她窈窕的身姿勾勒得淋漓尽致,那一截巴掌宽的柳腰,似一掐就断。

分明是留洋数十载的时髦小小姐,但酷爱旗袍。如画眉眼,回眸间,似冷似娇。鸦羽般的墨发,衬得那张霜雪色的脸庞更加动人,勾得人恨不得多看两眼。

“这是章师长家的那闺女吧?跟老季家那小子有娃娃亲的吧?”

众人低声讨论着,“这可真是郎才女貌。”

章漾听见这些声音,没吭声,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退婚。这都什么年代,还有娃娃亲?她连季行止是圆是扁是胖是丑都不知道,怎么能盲婚盲嫁?

但后来,章漾随着父亲拜访季家,坐在两层红砖房的客厅沙发上,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穿着一身作训服,个头高大相貌英挺的男人时,她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他?

这让章漾的记忆瞬间回到那晚,一只粗糙而滚烫的大手覆着她的腰肢,而她整个人像是一只折翼淋雨的蝴蝶,不得不倚靠在身后人的怀中,那陌生的怀抱让她找到了一丝丝诡异的安全感。

而季行止此刻也听家里人说了章家想退婚的意思,他尊重素未谋面的未婚妻的意思,可当看见坐在自家客厅里的清冷旗袍美人时,季行止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去他妈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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