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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赴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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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瑟瑟怀中抱着画轴,迤逦而行。穿过游廊,便可以看见园中春色。陶然居外种满了桃花,小池塘上又支了一架送水风车,宛若世外桃源。

荔枝一眼便瞧见了裴瑟瑟,忙接过她递来的画轴,裴瑟瑟又扫去衣襟上的几瓣落花,入了里间。

李棠见她今日穿着一身粉色衣衫,看上去倒像一株桃花。“阿嫂安好。”裴瑟瑟不忘行礼。

荔枝忙不迭将画轴捧来,在李棠面前展开。那是一副一尺长卷,上面画着用朱砂描绘的芍药。

只听裴瑟瑟浅笑一声道:“阿嫂快看,这便是我新作的画。”自此清明踏青回来,她便不曾出过府,却原来是在画这副给李棠的画。

李棠细细打量了一阵,微笑起来道:“画得很好,与我在宫中的翰林院见过的画差不多。”裴瑟瑟听了连忙摆手,“阿嫂喜欢就好,这怎么能比,我不过闲暇时是画来玩罢了,若是将经年学画的人比下去了,那倒奇怪了。”

说完她的脸颊微红,唇边却还挂着一抹笑,想来还是因为李棠的夸赞。正说着话,荔枝与樱桃端来了茶,越窑白瓷盏里的茶汤清可见人。

裴瑟瑟悄悄对樱桃眨眼,樱桃心领神会。片刻后两个人退了出去,裴瑟瑟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对了,阿嫂,你可认识赵家的小娘子?”

李棠想了想道:“未曾识得。”她幼时就住在宫中,那些贵女们的宴席也不太去,她若是去了旁边的人少不得阿谀奉承,她并不喜欢这样。

“这样说来,便有些奇怪了,她下了帖子邀我去赏花宴,又托我将帖子带给你。”裴瑟瑟纳罕道,又从袖中拿出那帖子,描了金粉看上去十分华贵。

李棠便问道:“你和赵小娘子交好么?”裴瑟瑟将帖子搁在紫檀木小几上,有些微赧道:“是,幼时便是认识的,踏青那天你让我去荡秋千时,她就在其中。”李棠仔细想了一番,却也不知道哪个是赵小娘子。

“那,阿嫂你要去吗?”裴瑟瑟带着些疑惑道。她端起白瓷盏里的茶喝了一口道:“去,恐怕这位赵小娘子有求于我,不然为何邀素不相识的人赴宴?”

李棠瞥见她的双手绞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你怕我不答应与你交好的赵小娘子请求?”李棠打趣道。裴瑟瑟叹了一口气,“阿嫂果然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

李棠却在心中思忖:她虽然没见过赵小娘子,对赵家却也有所耳闻。赵家原本只是落魄的家族,作为前朝时投降的旧臣归顺,先帝时期赵家出了一位贵妃,至此才彻底好起来,有了如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局面。

大家却不太看得起赵家,长安的贵族们以和五姓家结亲为荣,赵家不在五姓之列,因此颇受了些排挤,不过如今赵家好歹出了位户部尚书,此刻风头正盛。

“总要见了面把话说开才好说,不过我猜赵小娘子所求恐怕与自己的婚事有关。”裴瑟瑟听见李棠这样说道,心中不免紧张了几分。又听她续道:“我也听说过,赵家有意将女儿送入东宫。”

这实在是很简单一件事情,只要尝到了甜头,这种事便不会停止。李棠想起曾经自己读史书时读到外戚干政的事情,不过圣人恐怕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赏花宴当天,赵府香车宝马络绎不绝。无他,长宁公主赴宴的消息在长安不胫而走,想要见她一面的人自然比赴宴的人还多。

不过李棠并没有用公主的仪仗,只用了裴府的马车。马车在赵府的朱门前停下,门口是两只颇具威严的石狮子。隐约可以瞧见里面的碧瓦朱檐、雕梁画栋。

赏花宴设在外间,四周种满牡丹旁边的水池边。李棠今日梳了个双环望仙髻,上着浅褐宝花葡萄纹绮衣,下着葡萄石榴缬纹红裙,外罩浅绛纱长裙。

穿行牡丹花丛间,仿若神仙妃子。路上,她则与裴瑟瑟聊着赵小娘子。据裴瑟瑟所说,赵小娘子闺名唤为玫瑰,在长安高门间讲究雅致的闺名时,这名字也曾被耻笑过。

李棠闻言却道:“我想赵小娘子这个名字并非指代鲜花,而是一种珠宝。”裴瑟瑟面露惊讶,“是,我曾经也这样跟她说过。”

“我在书上看过,罗刹国向前朝的皇帝献上了一颗火珠,大如鸡卵,圆白皎洁,光照数尺。”李棠解释道:“这种火珠在汉代便被称为玫瑰。”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假山旁,只见平地凿了水池,水面上浮着的盘中装着各色吃食,是谓曲水流觞。

知道李棠要来,主位自然空了出来,众人自然一一行礼。裴瑟瑟也借李棠的光坐了个好位置。赵小娘子则坐在裴瑟瑟旁边,只是席间人多口杂,便李棠无视席间诸人打量的目光泰然自若,裴瑟瑟扫了一眼席间,发现也没什么相熟的人,终究一顿饭吃得没什么趣味。

宴席过后诸人自行在赵府中游玩,赏花下棋,李棠与裴瑟瑟却被侍女邀去了赵小娘子那边。花厅中,李棠打量着坐在折枝玫瑰椅上的赵小娘子,不同于裴瑟瑟,她是更雍容的长相,确如珠宝般耀眼。

“见过公主。”赵玫瑰先是施施然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倒让李棠心中升起些好感。

李棠也不想再绕弯子,直接道:“小娘子煞费苦心将我请来,不知所为何事?”赵玫瑰见她爽快,咬了咬下唇犹豫道:“公主,儿有一不情之请,若是公主答应,必有重谢,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公主。”

李棠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裴瑟瑟,“哦?你且说来听听,要知道本宫虽是公主,却也不是无所不能。”只听赵玫瑰絮絮道:“公主恐怕也听说过,家中欲让我入东宫侍奉鹤驾,只、只是我心中并不愿意。”

李棠奇道:“真的,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赵玫瑰跪在青砖地面上,“是,公主明鉴,我已心有所属。儿所求不过请公主将儿心中所想上达天听。”

一旁的裴瑟瑟已然呆了,她自然不知道赵玫瑰竟然如此大胆,竟然敢拒绝家中的安排,又听闻她心中已有所属,似有所悟。

李棠便也带了些笑道:“不知道是哪家儿郎?本宫可认识?”她心中也有些怀疑这是不是赵玫瑰不想嫁给太子的说辞,赵玫瑰吐出一口气,说出那个名字:“卢家二郎卢湛。”

李棠确实认识此人,去年的秋日围猎上见过一次,那卢家二郎围猎中还得了个头名,只是她不太理解赵小娘子与他是怎么认识的。

赵玫瑰带着些羞意解释道:“去岁时,上巳节我去曲江踏青不慎迷路,还是卢二郎将我送了回来。之后我心中感激便常常送些节礼,偶尔书信往来,发觉如同高山流水遇知音,只是后来我才偷偷知晓阿耶想将我送入东宫侍奉太子。”

李棠心中冷笑一声,赵家果然是尝到了甜头,便起了不该有的念头。想了想道:“此事容我想想,三日后给你答复。”说着从椅子上起了身,出了花厅,赵玫瑰亲自将她送至二门外。

回去裴府的路上,裴瑟瑟眉头紧皱,李棠见她面色不好,问她道:“怎么了?”裴瑟瑟犹豫着开口道:“阿嫂,若是你告诉圣人这件事情,会不会得罪赵家?”

李棠见她是在忧心这个,宽慰道:“赵家的算盘打得挺好,不过就算没有这桩事情,圣人也不会让赵家女入东宫。前朝就出了个贵妃,我这位阿耶可是极其讨厌外戚干政的,日后太子继位那些良娣、良嫒也会成为妃子,赵家女若是为妃恐怕会为了赵家子弟讨要官位,多少祸患都出自这些外戚身上呐。”

裴瑟瑟闻言也回过些味来,“阿嫂是说,圣人并不愿意见赵家坐大?”李棠欣慰一笑道:“是,我猜赵家女心有所属,恐怕也是圣人乐意见到的,虽说卢家显赫,到时候赐婚便是。”

只是李棠心中还有一桩事情,是以晚间裴钰回来时,李棠在陶然居门口迎他。

“怎么不进去?”裴钰看着她问,李棠还是赴宴时候的打扮。李棠面上露出笑容道:“想要请教郎主一桩事情。”

二人一同进了花厅,趁着上菜的间隙只听李棠道:“郎主可认识卢家二郎?不知道此人品行如何?”毕竟赵小娘子与裴瑟瑟交好,她想,裴瑟瑟估计也是希望看见她得嫁良人。

裴钰沉思道:“问这个做什么?”李棠只好解释,“今日去赵府赴宴,赵小娘子请托我,又跟我说心有所属,是以我才想问问,此人品行如何。”

裴钰斟酌着用词,“此人还算忠厚,并无什么奸滑之处,只是被家中逼着靠祖上荫庇入了金吾卫,常常和我说志不在此,想要去陇右战场建功立业。”

李棠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若是那卢家二郎不是一个可堪托付之辈,恐怕赵玫瑰的婚事便难了。裴钰见她神色一松,心下也稍安,两个人吃着晚饭,夜间安寝时,只听李棠说了一句:“三日后,我想入宫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火珠的故事出自旧唐书。

关于“五姓女”,因为唐代门阀观念严重,五姓七宗婚姻上只与望族通婚,有些人连公主都不想娶只想娶五姓女,以能与五姓结亲为荣。这个故事详情可以参考《东观奏记》本文只是架空仿唐,所以设定上还是公主最尊贵,不过历史上也并不是人人都想娶公主的,因为这基本意味着自己的仕途断绝,只能领些闲职,而且公主还是皇帝的女儿,臣子娶了还得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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