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1 / 1）

秋阳杲杲，天清气朗。

苏府侧院边的锦瑟园内娇花争艳，只是路过的丫鬟婆子行色匆匆，无人驻足。

立春压低声音，问侯在门前的小满：“昨儿晚上，姑娘睡的如何。可有说什么不习惯的？”

小满摇头，“姑娘未曾有什么不惯。立春姐，你不用这么怕，我瞧着姑娘挺好说话的。很可亲呢…”

“行了，用你提点我？”立春失笑。

这位四姑娘可亲？大概是的吧，到现在没见为着任何事情为难喝骂过他们这些下人。

只是，从入府前的神态，到见当家大公的那架势，再到昨天，嘱咐自己要按她的意思制衣…

处处透着强势和自己的主意。

要不是看着面嫩，谁能想到这是个不到十五岁，未出阁的姑娘家。

不说和府里的其他姑娘比，就是拿府里的其他郎君来比，也难有这份怡然的自在和气势。

不说被主子们讳莫如深的“机缘”，就是老爷当面夸的那句“很好，聪慧”就足够自己小心谨慎了。

这府内，当过这样夸赞的，上一个是二郎君。而二郎君在京里一众公子郎君中，亦是佼佼之辈了。

正想着，立春身前的房门开了。谷雨出来说道：“四姑娘醒了。”说完让开身子，让其他小丫鬟把水提进去。

立春进门，就看到苏阑之懒懒的靠在踏上，眼神迷离，似无意识般瞟着屋内的一应陈列。

“四姑娘，先洗漱吧。”

苏阑之应声撑起身子，任由丫鬟们清理着自己，反正这些东西自己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用。

洗漱完，苏阑之便问：“我是要去给母亲请安吗？”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夫人说了，姑娘你刚回来，万般都不熟悉，请安就免了，待会去饭厅一起用早膳便是。”立春回到。

“好，哦。昨日与我一起来的道童和车夫，是不是要回去了？”苏阑之想起来了，自己不是一个人来的。

“昨日安排他们在外院住了一晚，说起来，他们现在应该在用早膳，估计再一会儿就该出发回去了。姑娘放心，都交代和安排好了。不让他们受冷待。”

苏阑之不由得又细细打量了下立春，果然大丫鬟就是大丫鬟，处处细致，工作能力杠杠的！

“行吧，我去送送他们。然后回来就去陪母亲用饭。”

———

陪着安氏用过了早膳，安氏就嘱咐：“今儿个你让立春带着你在府里走走。我已经叫了宝珠楼和彩衣坊的人来过来了，你看着置办些你喜欢的首饰和布料衣裳的。别拘着，你祖父和你父亲都说了，算他们帐上。

以后去了青州，有些东西就不好置办了。让立春帮着你归拢，少什么缺什么的，都办齐了。”

苏阑之谢过安氏，就回了昨晚住的锦瑟园。

衣裳，首饰什么的，倒还都不是当下苏阑之紧缺的东西。用安氏的话说，置办来就是了。

苏阑之现在最缺的，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这里是京州，那应该就是首都了。从山上下来的一路来看，没见着也没听说什么恶势力在这边烧杀抢掠的，可以判断整体秩序还算安定。

那国防呢？从老夫人回忆的前世来看，周边有胡部？这些胡部是零散的，还是整合成为了一部为首的大联盟。

农业发展到什么程度？经济发展到什么程度？青州又个什么地方？为什么一提起去那边，大家都有些惶惶？

诸如此类等等一系列的问题，等着苏阑之去了解。而现下，她应该问谁最合适？

“立春，我二哥哥在哪？”

“回姑娘。二郎君现在一般早上会在前头随老太爷读书。下午…按理说也该是在前院做功课的。不过……怕都是溜出去了。”

苏阑之轻点点头，轻笑道：“那现在应该还在府内的吧。他若没事，寻空来我院里坐坐，我有好些事想烦他呢。”

“是，我这就让谷雨去。姑娘要不要去园子里逛逛？那些掌柜们估计还要一会儿才到。”立春问到。

“不了，回屋吧。给我取些笔墨，我想想要置办些什么。”

立春低头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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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阑之在屋里坐了好半天，把自己脑子里的各方线索用简体字和拼写一一记录下来。

不论她是身处什么时空，从昨日来看，这个时代符合自己对于古代封建社会的基本认知。

她现下看起来运气还不错，穿成名门世族之后，但自小生活在外面，所以家里对她的“把控”不大。她什么性子都能说的过去，不用担心穿帮。

而自己的亲人貌似感觉对她有所亏欠，所以可以包容一些她出格的行为。比如，她故意多次不合适的礼仪，昨日和祖父祖母说话时有些没大没小的样子，竟都没有被严正指出。

但这样的包容能延续多久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这种【天性未泯】的滤镜被慢慢的磨碎。随之而来的大约也就是那些闺阁女儿家的规矩礼法了。

而自己，显然是受不了那些的，哪怕这个时代没有明清那样的森严礼教。

可这里毕竟是古老的男权社会，而自己偏偏又是个女子。

所以，她需要给自己加一些特殊的buff，让可能加筑到自己身上的礼法束缚松一些，再松一些……

现下，就有一个很好的机会。

过不久，自家就要离开这个明显比其他地方富庶的京州，迁去据说荒蛮的青州。

荒蛮？有多荒蛮？

是人口稀少？还是那边土地贫瘠？或是当下的政权机构对那片地方的掌控力度小？

但是不论是怎么样的荒蛮，都牵制了大人们的许多心神，让他们没有太大的精力来【纠正】自己。

自己得乘着这段时间，搞清楚当下的时代的农耕和生产水平。

看看自己的【机缘】能给这个家族带来多大的便利！这才是与她接下来日子舒适与否的关键。

苏阑之盯着桌上的纸张，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不要急燥，还是有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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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那些掌柜，天色已经不早了。安氏那边差了人来，嘱咐立春该给姑娘准备准备了，申时摆宴。

谷雨伺候着苏阑之梳了一个朝云髻，点缀上绿碧玺莲花串珠头饰。换了一身莲青色对襟羽纱衣裳，下着碧色祥云织锦百褶裙。

这些都是下晌刚置办的。苏阑之挑了几身成衣，也挑了好些料子。饰品金器倒是要的少。但也拿了一些她自己觉着不错的珠串彩宝。

“姑娘，是不是太素净了些？毕竟是与家里人第一次正式见礼，该装饰些，别被别房的人笑话。”谷雨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就让她们笑话去。我还挺想听听，人都是怎么笑话我的。”苏阑之挑了一对翠玉耳珠带上，对着铜镜中的谷雨道：“脸面这东西，衣裳环钗的都是些小道。”

“那什么才是大道？”小满胆子大，没见自家姑娘罚人，就什么话都敢接。

“大道啊，是说出去的话，能落地有声！”

苏阑之轻笑着，话尾的四个字，轻缓而有力，谷雨和小满虽不太明白，但也不自主的点头应着。

立春掩去眼底的笑意，轻斥着两个丫鬟：“这两个小丫头越发的没大小了。姑娘，你也别太纵着她们，在屋里纵惯了，出了外头容易惹祸。”

“嗯，你们立春姐姐说的有道理。”苏阑之回身自嘲道：“你们主子我现在可没什么脸面。这要是你们和哪房的丫头撕巴起来，我可不一定能护住你们。到时候被罚了，可别找我哭。”

谷雨和小满听这话，福身道：“婢子不敢。”

立春也道：“姑娘有大爷和大夫人疼，更有大公主母撑腰，哪里就没脸面了。只是我们这些个做下人的人，不该给您招惹是非。”

几人说笑闲聊了一会儿，苏阑之就被来唤的丫鬟领着来到了正院的宴厅。

和昨日来时的肃静不同，今日的正院热闹了许多。

还没等阑之他们进屋，里头就传出一声欢笑：“嫂子来了。我可等着你们呢，这就是我们家的四姑娘吧，真真像个画中人。”

说话的是四夫人冯氏。她进门没几年，不知为何一直未有身孕。虽说和苏家老四夫妻感情和睦，但也一直在内院直不起腰来。

这次家宴，摆明了大公要给这个新回府的姑娘做脸，那她自然就奉承着。

“这是你四婶婶。”安氏在一边给苏阑之提点着。

“四婶婶。”苏阑之对着冯氏拱手行礼。

冯氏见愣了愣，也没说什么，示意身边的丫头把礼递上：“他们都还没来，我这个小婶婶就先受了你的礼了。拿着，都是些小玩意儿。”

阑之顺势接过，谢道：“谢小婶婶。愿小婶婶百事顺遂。”

冯氏暗自点头，也不是不知礼的，就是有些……肆意？不像寻常闺阁女子那般小心怯怯，更不像外面养大的。

正想着，二夫人也来了。

“大嫂。”来人对着安氏福了身，上来便拉着阑之的手笑道：“这便是阑之吧？可算是回家了，你母亲可是日日念着你呢。哎呀，这样貌，比琬娘都娇，嫂嫂是怎么生养的，真是叫人羡慕。”

苏阑之笑而不语，也对着这位行礼，唤了声二婶婶。

二夫人高氏应下，拔下头上一支如意金钗，送入阑之髻发间，笑道：“这才好看呢。来，这是你三姐姐，单名一个珑字。你们两姐妹，好好说说话。”

“三姐姐。”

“四妹妹。”

这位三姑娘长的圆润可爱，虽比自己大几月，但是身量娇小，看上去倒更像是个妹妹。就是面上看起来有些愁容，大概也是在为去青州烦闷吧。

几位夫人已经坐到边上聊了起来，阑之也就和这位三姐姐坐到一边喝起了茶。

两人正聊着府里有什么陈年趣事时，另一位妹妹五姑娘到了。

她是一个人带着丫鬟们来的，这样的场合，她的生母白姨娘是要在嫡母身边侍奉的，所以便拖病不来了，只让她自己过来。

她冷着脸，拖着时间来了正房。见阑之和苏珑已经坐一起吃上茶了，便不由的冷哼了一声。

对着几位夫人行过礼后，就来到了苏阑之她们坐的那一处。

“两位姐姐，凌儿有礼了。”

珑儿撇开眼，明显不想理她。苏阑之对她轻点了点头，“五妹妹。”

“这位是四姐姐吧。不知怎么称呼？”苏凌娇笑着问。

“苏阑之。五妹妹呢？”

“我啊？”苏凌嘴角一扬，扬声道：“我和家里所有人一样，都是单名，只一个凌字。四姐姐可以叫我凌儿，亲近些。”苏凌一开口，就是话里有话。

苏珑听这话，瞪了苏凌一眼：“你怎么说话的。不会说就别多话。”

“呀？我这是哪里又说错了？”

“嗯……你的确也没说错什么。”苏阑之好笑道。

“四妹妹，你别理她。”苏珑担心阑之觉得委屈，生起气来着了她的道。

她这个庶妹，心气高，原本府里大姐走后，自己嘴笨也压不住她，她又得爹爹宠，没少欺负到她头上。

近日更是过分，笑话自己本已说好的亲事黄了，说什么，到青州才能说到人家，熬成老姑娘，只能嫁给当地野人。气的她饭都吃不下。

现今，是见四妹刚回府跟脚不稳，来个下马威呢。

“无碍。五妹妹年纪小，有些……天真。”苏阑之歪着头笑道。

是有些天真，拿个名字暗讽自己，也不知是图什么？自己是能少块肉？

也是，在她眼里，自己就是个没见过世面被家里遗弃了的野丫头吧，被人点破，该哭了吧～

“还是四姐姐人和善。哪像三姐姐……上次不就开了句玩笑，就不肯理我了。”

苏阑之浅笑着不接话，忽的起了坏心眼儿。对苏珑说道：“我刚回来，想着这几天去外头逛逛，届时要烦劳姐姐带带我了。”

苏珑一听出门，眼睛都亮了：“真的？到时候我带你去城西李家点心铺子，那家的酥饼可好吃了。”

苏阑之笑着点头应下。

苏凌见状，也插嘴道：“我也去，我也去。城西的酥饼算得什么，去城南三元铺那边，那边巧哥儿蜜饯才好呢。”

“嗯？可是……五妹妹，我们不同你一起去啊。”苏阑之眯着眼笑道。

“你同三姐一起去，自然得带上我！”

“不能的……毕竟，我们不一样嘛～”

“噗——”苏珑忍不住笑出了身。

“你！你……哼，四姐姐说的大话，三姐姐也信？家里现在这情况，谁能出门。怕不是唬人的！”苏凌鼓着气道。

“唬不唬人的，也是我与四妹的事，不劳你操心。”虽说苏珑也觉得应该是出不去的，但这时候，必须占四妹妹这边。

“我是不操心，反正你们出不去。”敢不带自己出门，她就去找祖母，还治不了你们？

苏阑见她脸上带着得意的嘲弄，勾了勾嘴角。

“话别说满～你才说了我和府里其他人都不一样，忘了？”苏阑之缓缓挑衅道。

“那又能如何？”苏凌有些盛气凌人。

她还不信了，一个外头养大的，敢在这当下忤逆大人们的意思。

“自然是能，你所不能啊！”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