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因果（1 / 1）

这是一个小巷子，四周微风吹过，不知哪间院子里的花香溢出，徐青柠看着少年手中那块熟悉的玉佩，连忙去摸自己腰间，果然，少了什么。

她仔细回忆，似乎是那日少年生病，她与他搂在一起不小心丢失的。

没想到却被他捡了去。

那块玉佩通体晶莹，质地上好，是她从宫里带来的，玉佩上的徐字是唯一能证明她公主身份的象征。

裴执眼中浮起得意，他似乎并不想将玉佩交予她，随意把玩了两下兀自收了起来。

明亮的眼眸好整以暇看着她，半晌后，缓缓启唇，“我先替你保管了。”

徐青柠不语，她猜不透少年心思，仿佛上一秒还能和你开玩笑，下一秒就能含笑取了你的命。

正如现在，他明明还是和往常一样露出那惯有的纯真笑容，徐青柠却清晰感受到，他笑意不达眼底。

徐青柠看着他将那白玉无暇的东西收进怀里，莫名想到那日他发烧时怀里的温度和梦里那一遍遍重复发生的场景背后人的胸膛，都是那样热烈，那一瞬间仿佛被他拢入怀中的不是玉佩，而是别的什么。

她耳朵慢慢升起一抹烟霞。

裴执将这细微变化纳入眼帘，他神色微凉，今日来是做告别的。

这几日虽然在她身边，可却不像曾经那样亲密，裴执感受到她若有若无的疏远，仿佛是在刻意避嫌。

可她从来没有拒绝过易元奉，裴执这才恼了，那个人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能容忍他蹦哒这么长时间已经是难得了。

若不是秦卓在他耳边道，不能随意动怒，女孩子们不会喜欢喜怒无常的人，裴执才不会忍。

今日他要离开了，虽然只走几日，但也舍不得小宠物。

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就来到了徐青柠身前，原来有牵挂是这样的感觉吗，他眼底寒冰慢慢融化，温声道：“等我回来。”

话落，他试探弯下腰背，嘴唇刻在了她的额头。

徐青柠一愣，被少年气息包裹，但那一吻只是很轻很轻，甚至一触即离，裴执放开了她，退回原地，又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开了。

徐青柠在原地发呆。

直到凉风再次吹来，她心底那一丝不为人知的酸涩蔓延，甚至可以忽略被拿走玉佩的感觉了。

回到府中，仍旧魂不守舍。

时间过得很快，裴执那一日丢下一句“等我回来”后，果真没再出现在学堂了。

易元奉不知是被威胁了还是忽然想通了，也不来招惹徐青柠，这几日她过的分外安宁，唯一不适的，就是每天都能看见的身影消失了。

最初几天时，她还胡乱想过他去了哪里，指尖摸上额头被触碰过的地方，忽然蜷起来。之后几日她被琐事牵绊住了，想他的日子到越发少了。

磨磨蹭蹭来到了去含光寺祈福的日子。

一大早，许老夫人就千叮咛万嘱咐，徐青柠耐心听教。

海月为她带了很多干粮和衣物，主仆二人就上山了。

虽然山路崎岖不平，但之前来过一回徐青柠能大概知道方向。

早上海月替她整理行礼时忽然大惊，玉佩不见了。

徐青柠低下头看到腰间空落落的想起少年指尖挑着的带子，解释道：“我收起来了。”

海月不疑有他，没多问了。

徐青柠却心中发颤，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撒谎，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替他遮掩。

含光寺的住持很是热情，徐青柠向他说明了情况，他便命令弟子将后院收拾出来，这几日她们住在这里。

徐青柠含笑谢过，“有劳了。”

住持一脸慈眉善目，“女施主与我佛家有缘，曾经是否来过寺庙。”

徐青柠想了想，第一次来就是上次了，只来过一次便是有缘吗。

她没多想，含笑应答住持。

“阿弥陀佛，女施主是否经常梦魇？”住持话音一转，忽然问道。

徐青柠笑不出来了，梦里内容靡乱不堪，实在不宜在佛门重地说，可住持一脸笃定，徐青柠心里大惊。

急忙问：“可有破解之法？”

空智大师双手合十，“时待缘机。”

“施主命里有此一劫，需保持心神安宁，方可自动破解。”

徐青柠还没说话，大师忽然又道：“前尘往事尽可忘却，来日之路皆可期待。”

他一脸郑重，徐青柠没有明白。

不过住持似乎不想说了，对她一拜便离开了，徐青柠礼貌送走住持后，心神惴惴不安。

“公主，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您梦里到底梦到了什么？”海月在旁边追问。

徐青柠面色煞白，前尘往事？也就是说，那梦里场景是真实存在过的？

不怪她这样认为，那感觉十分真切，下一刻徐青柠稳了稳心神，淡淡道：“没什么。”

海月见她不想多说，也识趣没问了。

只是仍旧担忧，公主何时与佛门有缘了？

徐青柠抄写了几篇佛经静静心，住持虽然说无大碍，但那话语被她听了去，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担忧。

海月没打扰她，主仆二人仿佛又恢复了从前在撷芳殿时的安宁，撷芳殿平常没有什么人来，空荡荡的大殿倍感孤独，只有海月守着她不离不弃。

如今，也是这样。

一连诵读了好几天，徐青柠心里才觉得平静了些，便不由自主想起幼时时光，母妃还在的时候，常常与她讲故事。

有时候父皇好几个月都不见一次，母妃说有她足够了，不管宫里流言蜚语如何传，母妃总是能坚守初心。

徐青柠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身后渐渐响起的脚步声，沉稳的步伐走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地了。

接着响起海月慌慌张张的声音，“萧……萧大人。”

徐青柠猛的睁开了眼睛，还未扭过头去，便落入了一个冰凉的怀抱，她被绊的趔趄了一下，没站稳不由扶住了他的肩膀。

慌乱中她抬起眼，对上阔别半年的面容，对方眼眸里藏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她曾经万分熟悉的神情。

萧司寒将她扣在怀里，低沉暗哑的声音响起，“我终于见到你了。”他的嗓音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激动，似乎隐隐还有颤抖。

徐青柠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惊讶有之，无奈有之，麻木有之，意外有之……唯独没有开心这些欢乐的情绪。

她头贴在他胸膛处，脸颊上的触感是他冰冷的衣领。

他仿佛匆匆而来，连夜赶了许久的路，身上的衣服落了深深的寒气，贴在她脸上只有寒冷。

良久后，徐青柠不含一丝感情道：“放开我。”

萧司寒没说话，却不由自主将她抱得更紧了。

海月的嘴巴张的好大，还没说什么就被萧司寒带来的人领走了，她心里默念，公主您自求多福。

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极为寒冷，萧司寒蓦然松手了。

他有力的两掌撑着她的肩膀，低头又看了她很长时间，缓缓道：“你瘦了。”

徐青柠一把打开了他的手，淡淡道：“萧大人不好好在京城替陛下办事，跑着荒郊野岭来做什么？”

“柠柠……我……”萧司寒想要上前，但触碰到她冷淡的神情后终究抑制住了自己。

“不要这样叫我，三姐夫。”徐青柠丝毫没有心软，着重念了最后三个字。

萧司寒眸中神色瞬间一变，半晌后，他自嘲一笑，“你一定要这样给我说话吗？”

“不然呢？”徐青柠不答反问，她看向他身后的许多侍卫，个个都佩了剑，一堆人乌泱泱站在那里，仿佛是来找她寻仇的。

她微微挑眉，眸子里带着疑问。

萧司寒摆摆手，冷声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云天.朝着萧司寒恭敬行礼，然后顺便带着海月一起下去了。

没过多久，这里又只剩下二人。

徐青柠回过身继续跪在那里，萧司寒知道她不开心，他点燃一柱香，朝着香炉磕了三个头。

“你做什么？”徐青柠忍不住问。

“昭仪娘娘曾经待我不薄，我祭拜她是应该的。”萧司寒温声解释。

“难为你有这份心，如今外面都在盛传，萧大人权倾朝野，怎么还能挂念我母妃？”徐青柠闭着眼睛，就是忍不住怼他。

萧司寒张了张嘴，似乎要解释，“柠柠，我从未想过称帝。”

徐青柠大惊，竟是没想到，他说的这样直白。

“与我无关了，你应该去和陛下解释。”她没睁眼，冷冷道。

“我只想和你说。”萧司寒陪她一起跪在了这里，二人并肩而立，仿佛真是被佛祖保佑过的金童玉女。

徐青柠没反应，萧司寒也闭上了眼睛。

他的到来实在让她惊讶，她以为躲在永州便能远离那些不好的事情，却不料他竟能追随她到此，曾经与她最好的玩伴，在宫里护她周全的人，如今却是她最希望避而远之的人。

想一想，还真觉得有些讽刺。

她忍不住轻轻观察他的神色，却发现他并没有其他动作，双手合十，跪在那里，虔诚极了。

若不是熟知他，徐青柠真有可能被他骗了。

“柠柠，专心点。”

冷不防，听到他无奈又宠溺的语气。

徐青柠心里没由来涌上一团火焰，当她是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花言巧语，蒙骗人心。这次，她不会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