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1 / 1）

蝙蝠一动不动。

“……小东西？”

陆陆等了一会，轻唤了一声，见它没反应，便又想去摸摸它的翅膀。

她抬起了手。

她并拢了手指。

她眼看就要戳到蝙蝠的肚子了。

嗖地一声，只见之前还瘫痪在少女掌心的蝙蝠，犹如一道细小的闪电那般，飞快的窜了起来。

它显然还晕着，飞起来之后，也显得摇摇晃晃，好像随时能一头栽下来。

“小东西，你别怕呀。”

陆陆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她的胸口以下浸没在水里，将水面惊起一圈圈美丽的涟漪。

她本意是想安抚这个惊慌的小动物……虽然跟蝙蝠对话似乎有点傻。然而少女刚一靠近，原本还只是在半空摇晃转圈的蝙蝠，仿佛突然间打了鸡血，猛一振翅，往河岸边的灌木丛扎去。

小小的蝙蝠，犹如……饿虎扑食，凶猛的撞上灌木，只听‘滋’一声，两条细细的血柱，从它那张小得宛如果核的脸上喷涌而出。

它就这样，流着两管鼻血，伸出两根细爪子，把灌木上一朵半开的花给揪了下来。

蝙蝠拎着这花，摇晃着，又飞回陆陆附近，两爪一松，花就翩然飘落。

而后它拍拍翅膀，以极快的速度，冲入密林之中，不一会儿，就不见踪影了。

“……”

只剩下溪流中的陆陆，看着漂在水面上的花，半晌回不过神。

……

穿过密林，穿过山脉，飞跃山巅。

若是陆陆在此，估计会万分惊讶，在她面前摇摇晃晃、宛如醉酒，根本都飞不稳的蝙蝠，在离开溪边后，越飞越稳，越飞越快。

到现在，它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正常蝙蝠的飞速，甚至比鹰隼类等擅飞的鸟类还要快。

它的体型也在逐渐变化。

体长从一开始的巴掌大小，变为半米左右，再到将近两米，整体轮廓，也越来越瘦长。

此时它的飞行高度已达数千米，落日森林连绵起伏的山脉，犹如一条趴在地上的虬曲巨蟒，蜿蜒而向北方。

蝙蝠就顺着这个方向飞驰着，湖泊、山川……绵延的山脉渐次掠过，最终，一股凌冽的风扑面而来，天空也骤然暗下。

明明仍是白天，这块区域，却仿佛笼罩于极夜，无数阴云堆积，地面则是一片笼着阴森雾气的沼泽。

繁茂的水草与剧毒的水潭交错，而在这上千里的剧毒沼泽内，处处可见密集生长的魔藤，这些有着深渊血统的植物，能将触角伸至数百米的空中猎取食物。

落日森林·阴影魔沼。

这里便是林妖的栖居地，也是众多暗影生物的老巢，血鸦人、水精、骨族……几乎整个北地有名有姓的暗影生物，都能在这里找到族群。

蝙蝠忽然收拢翅膀，降下高度，与此同时，一片略微隆起的土地，出现于薄薄的雾气之中。

土地上遍布藤蔓……与普通的魔藤不同，此处的藤蔓格外繁茂，鲜红如血的蔷薇怒放，堆积成血色的汪洋，而在这片瑰丽的血色之中，一座灰色的石头城堡，端坐其中。

当蝙蝠靠近时，所有的藤蔓，齐齐向两侧退开，让出一条直通城堡的宽阔大道。

而在道路尽头，一名四肢修长的林妖，领着数名暗影生物的侍从，急忙忙的迎上前来，刚走到铁栏杆前，就噗通跪倒，以头触地：“恭、恭迎主人回返！”

在他颤抖的语调声中，蝙蝠盘旋而下，身躯化为一团滚滚黑烟，又从脚部开始，显露出崭新的人形。最终变化为一名身量高大的年轻男子。

沼泽之中阴云密布，天光暗淡，趴伏着的林妖侍从又根本不敢抬头看，因此也就错过了绝无仅有的一幕。

血之君，霜骸·梅尔维尔，正一手轻按着鼻子，神色中略带迷惘。

他的鼻血早已经止住了，但仍旧在血之君的手上凝结出两道弯曲的痕迹，显得有些嘲讽：血的君主，居然会有流血的一天。

侍从们胆怯的跪着，无人敢打扰，霜骸也就得以继续思考，他是……为什么会流血来着？

枯萎之川的方向传来了龙的吼声，这声音席卷了阴影沼泽，他作为领主，必须前去查看……是的，他应该是为了探查巨龙的情报，才离开了城堡。

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霜骸感到思维混乱，记忆简直像是在水里泡过一样，他甚至不能完整的回忆起前三十分钟发生的事。

这情形很像是他被人偷偷来了一下精神震颤，这是一种会给大脑极大刺激，而使受法者短暂混乱的心灵系法术。但他又没在自己身上找到施法痕迹。

无论霜骸怎么回忆，脑子里都是乱糟糟的，唯一的印象，只有……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至美的景象。

并且，他似乎还发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比巨龙要重要得多，甚至现在，霜骸心中都还有一种巨大的紧迫感，促使着他要去行动。

“……”

过了很久，久到趴在地上的林妖已经开始因力竭而颤抖时，站立不动的人，才又开始迈开脚步。

他的脚步近乎无声，轻轻掠过伏跪了一地的侍从，仿佛根本没有看见他们一般，只是径直朝城堡合拢的沉重铁门走去。

男子不发话，地上的侍从也就不敢起来，仍是咬牙维持着伏跪的姿势，没有谁敢有怨言，良久，直到男子的气息都彻底在庭院中消散了，领头的林妖才颤巍巍的起身。

林妖四肢纤细，身形修长，长期生活在森林之中，令他们的皮肤呈现一种淡绿的质感，但这会儿，这只林妖满头大汗，脸色也十分苍白。

他吁着气，缓缓擦拭着额上的汗，低声对周围的侍从道：“……你们运气好，大人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

“总管。”

一名侍从犹犹豫豫的道：“主上真的如传闻中那样……”

话未说完，便被一根藤条猛地抽了一下。

林妖的手指化为一段魔藤，冷酷的将那侍从打得皮开肉绽，又低声呵斥道：“收声。”

围观的仆从皆被惊到，害怕的垂下脑袋，他们都是新被选上来的侍从，来自阴影魔沼内的各个族群，几乎都听闻过关于血之君的种种事迹。

没有谁是自愿来到这个恐怖的城堡，但阴影沼泽内的部族，都在血之君的统摄之下，无人敢反抗城堡的征召。

见想要打探消息的同伴被总管呵斥，剩下的侍从们不敢再开口，林妖将手指变回，低声斥道：“愣着干什么……都散开了吧。”

无人敢有异议，被打的侍从将怨恨藏进眼底，抚胸行礼：“是，那就告退了。”

待他们走远，林妖才摇摇头，将手帕放回上衣的口袋。

在这个城堡里，不够聪明的人，是活不久的。

他今年才两百岁，在林妖之中，也显得过分年轻，之所以他成了城堡的总管，并非是资质出色，只是前面所有足以担任总管一职的，都已经死了。

“现在可不是想这些杂事的时候。”

林妖咕哝了两句，眉间浮起一些烦恼的神情：“魔眼祭典的祭品可是还不够呢……”

这可是整个荒原势力的大事，二十年一轮，如今正轮到落日山脉，阴影沼泽势必也要参加的。前些日子林妖就想去汇报，但又惧怕在主人面前，无声无息的化为尘埃。

今日迎驾，主上的心情竟然似乎不错，林妖思前想后，觉得这是个汇报的好时机。

况且，他刚得到野山麓防区的汇报，北方巡卫献过来一批精灵，足有两百个，精灵奴隶在祭典上，也是能拿得出手的典品了，说不定还能吸引来某些隐世部族。

整个祭典，若说遗憾，便只有‘贵女’仍是缺席……哪怕只有一位也好，但荒原上大大小小近百个势力，恐怕没有哪一家是能请来一位贵女的。

就是普通的女性，近几十年，也鲜少会青睐荒原了。

想到此处，林妖微微叹息，而后他赶紧撇开这些不合时宜的杂乱思绪，整整衣领，朝城堡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霜骸：说好的狂霸酷炫拽呢，我才露了个脸就没戏份了，短暂的出场还像个失忆的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