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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山有荆 园有棘 2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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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黑将军跑在最前面,盛无崖背着竹篓走在中间,荆无命扛着野猪在队尾押后。回家后,天色已晚,棘大夫来不及处理那头野猪,便将其丢在屋后的雪地上冻了起来。

荆无命浑身都是血沫子,需要好好洗个澡。盛无崖烧了两锅热水,又在浴室里放了个炭盆,嘱咐少年速战速决,千万别冻感冒了。

次日,少年不用女郎多说,主动拿了把杀猪刀开始剥皮解肉。盛无崖家里还有许多新腌的腊肉,根本消化不了这么个庞然大物,便只保留了猪肚子和两斤大肠,剩下的全部分给了冯家湾里帮她收过玉米的人家。

因野猪肉又柴又硬,女郎送礼时提前说了这是山上的黑鬣肉,入口会有些腥臊。郑大嫂高兴坏了,根本不带怕的,说她有特殊的烹饪技巧。

乡里的百姓平日少见荤腥,普通人也没有上山捕猎的能力。因此,盛无崖送出去的野猪肉比她想象的要受欢迎得多。当然,因女郎偏疼冯招弟姐妹,她给李三娘送得格外多,高兴得老太太半天合不拢嘴。

之后,棘大夫处理好家里的血迹和卫生,嘱咐荆无命去宰鸡,自己则挽起袖子,将挂在高处的猪肚取下来着手烧制猪肚鸡。

猪肚鸡这道菜,最麻烦的地方在于猪肚的处理,最关键的香料在于白胡椒。女郎用菜刀刮去猪肚上多余的油脂,放进盆里依次加入粗盐和面粉,然后反复揉搓起来。面粉的吸附能力强,可以洗去猪肚内外的脏东西;盐巴可以使蛋白质变质,能够洗去猪肚表面的粘液。

当然,想要彻底祛除猪肚的异味,仅靠这两个步骤还是不够的。后续还得将肚子洗干净,用白醋揉搓,再用葱姜焯个水。大肠的处理方法也是一样的,不然吃起来一股屎味儿……

肚子处理干净后,女郎将腌好的整鸡和调料塞进去,然后下砂锅加冷水,大火烧开,之后就不用管了,只需用小火慢慢地煲上两个小时即可。

两个小时后,棘大夫用竹漏将猪肚鸡捞出来,放在案板上准备改刀。因食材太烫,女郎改刀时被烫得一跳一跳的,荆无命看见了,便主动夺过菜刀,在对方的指导下将猪肚切成了细条。

天可怜见,荆无命过了那么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手里从来只握杀人的剑,如今却拿上了切肉的刀。

猪肚切好后,女郎将肚丝重新放进砂锅里滚了十分钟,接下来就拿出碗筷兴冲冲地喊少年吃饭。

猪肚鸡是粤菜里的佳品,据说是乾隆为了给生过产的妃子进补,这才让太医院和御膳房折腾出了这道名菜。盛无崖不知道这个说法的真假,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在胡椒变得普及而廉价前,这道菜没有诞生的条件。

所以,荆无命先前是真的没有喝过这种汤,就跟他没吃过高炉烧饼烤鸭一样。

有什么能比得上在冬日里喝上一碗热腾腾的猪肚鸡汤呢?盛无崖觉得没有,荆无命显见也觉得没有,将鲜汤干了一碗又一碗。

之后的日子里,女郎因闲来无事,又捣腾了九转大肠、麻辣兔头、灯影牛肉、香辣烤兔解馋。她家里散养的那些鸡,除了会下蛋的,其余的一律让荆无命宰了,挂起来晾晒风干准备过年。

时间滑入腊月后,最后一批去青亭矿场做工的男丁也回到了冯家湾,各自带回了一笔不菲薪水和石炭。李三娘的男人也跟着这批男丁回来了,冯家的老太太终于松了口气。

李三娘的丈夫被村里的人唤作冯老大。与冯老大隔墙而居的郑大嫂只觉得那人回来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但具体哪里变了,她又说不上来。父亲回来后,冯招弟和冯盼弟便极少在村里露面,盛无崖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便带着一盒灯影牛肉去郑大嫂家打听情况。

郑大嫂又是高兴又是不好意思地收下灯影牛肉,给棘大夫泡了一壶香香的桂花茶,说道:“姑娘来问我,那可真是问对了!我最近常常听见那对夫妻吵架,她婆婆是个不消停的,三个人总是骂成一团。”

吵架这种事,在冯老大家里非常稀奇,毕竟从前都是他们母子单方面打骂李三娘,根本吵不起来。如今,李三娘学会了还手,那对母子打不过,就只能吵了。

“他们都吵了些什么?”盛无崖问。

“好像是李嫂子怪冯老大出去半年没带回来一个钱。冯老大就回骂,说钱钱钱,就知道钱,老子在外面差点病死的时候你们人在哪儿?就知道找老子要钱!”说到这里,郑大嫂顿了顿,推测道:“可能是冯老大生病把工钱都花光了吧,这才两手空空地回了村子。”

“嗐,要我说,男人出门在外也不容易,李嫂子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为好。”郑大嫂总结道:“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才是最要紧的!”

盛无崖没接这话,只是在喝完桂花茶后直接去隔壁敲了敲门,借着和李三娘商量鞋底花样的由头,查看了一下母女三人的情况。

李三娘身上没什么伤,看起来正如郑大嫂说的那样,光吵架没动手。冯招弟和冯盼弟苦着一张小脸在门后张望,刚要说话就被她们的老爹吼了一声,要两个“赔钱货”去给弟弟洗衣服。

回去的路上,盛无崖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决定以后做个讨人嫌的大夫,有事儿没事儿就去冯老大家敲门,看看李三娘和两个小姑娘过得怎么样。

随着年关的临近,冯家湾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腊月二十四那天,家家户户忙着祭灶,荆无命也在地坪上点燃了一串鞭炮。之后,盛无崖正式开启跨年倒计时,和少年一起将屋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又忙着炸豆腐、炖羊肉,剪窗花、蒸馒头。

大年三十儿那天,盛无崖忙了一个下午,收拾出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有红有绿,有鸡有鱼。当天晚上,两人围坐在主厅的灶前,一边说话一边守岁。

黄大王缩在女主人的怀里,昏昏欲睡。黑将军精神抖擞地啃着一根大骨头,津津有味。绿豆豆卧在温暖干燥的驴棚里加餐,食槽里是一大捧粒粒饱满的金色玉米。

屋外似乎下起了雪,女郎在火光中讲着天南海北的各地节俗,脸颊被烤得红扑扑的。少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向女郎的目光从未转向别处。

三更时分,荆无命将昏昏欲睡的棘大夫摇醒,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去外面点鞭炮。”

盛无崖瞬间清醒,赶紧把黄大王和黑将军一左一右地搂进怀里,叮嘱道:“你小心些啊。”

少年点点头,转身朝屋外走去。棘大夫用棉衣将猫猫狗狗的耳朵罩起来,安慰道:“一会儿别怕啊,妈妈在呢。”

女郎话音刚落,屋外的鞭炮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黄大王果然吓坏了,嗷呜嗷呜地炸毛,黑将军也有点怕,尾巴夹得紧紧的。盛无崖又是撸毛又是娇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猫女儿狗儿子平静下来。

鞭炮炸完后,女郎领着猫猫狗狗走到廊下,感慨万千道:“又是一年过去了。”

雪花悠悠地从空中飘下,少年笔挺地站在地坪上,望着女郎一动不动。

次日,盛无崖换上了一身新衣,还给荆无命送了一套过去。黄大王和黑将军也穿上了新的小马甲和小披风,看起来格外神气。

大年初二,冯家湾的人开始走门窜户地拜亲戚,村里远嫁的女儿们也回来了,和自己的亲娘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李三娘第一个拜的就是棘大夫,提着礼物带着女儿一大早就登门了。盛无崖招呼了她们仨一顿好的,还给两姐妹包了一笔丰厚的压岁钱。

正月十五,青亭县要闹花灯,女郎早早跟少年说好,到时候要结伴同去。因灯会在晚上举行,盛无崖打算夜不归户,故而把黄大王、黑将军以及绿豆豆全都带上了,免得它们在家里挨饿。

这一天,两人把县城逛了个遍,尝了各种点心小吃,买了无数绢花头绳。绿豆豆被留在主人投宿的客栈里,由店小二负责照顾。黄大王被主人抱着,全程没有下过地。黑将军则戴着嘴套,由荆无命牵着,片刻不离身。

当然,黑将军从不乱咬人啦。盛无崖之所以给它戴嘴套,是怕吓着县里的老人和小朋友。

夜幕降临后,青亭县主街的花灯次第亮起,两队舞龙的戏班子从街头舞到街尾,又敲锣打鼓地舞起了狮子。

盛无崖行走在花灯下,眼中的笑意就没消过,顾盼生辉。

荆无命穿着一身挺阔贴身的黑衣,腰上系着一根别致的带子,带子上的五色石头还是女郎亲手嵌上去的。少年跟着那人往花灯深处走去,只觉得沿途光明灿烂,彻底照亮了他晦暗的来处,仿佛再也没有尽头。

万盏灯火,

一河星埃,

金珠银屑随风去,

轻裘白马逐月来,

心事久徘徊。

三五寒梅,

六七人家,

朱楼绮户歌如缕,

千红万紫满城花,

折枝趁年华。

少年看着灯影歌声里的女郎,喉头又干又涩,只觉得有什么话呼之欲出。

可他到底没有说出来。

只因两人不知不觉间又逛到了那位说书先生的摊前,老先生站在高处,正在讲述小李飞刀的最新故事,满面红光。

如今的江湖,人人都知道金钱帮的上官金虹视探花郎为劲敌,两人的决战就定在今年的春天。

少年听了那话,只觉得一盆凉水迎面浇来,将他从头到脚冷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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