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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山有荆 园有棘 1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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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鸠叶豆腐做好后,盛无崖一时也吃不完,便切成大小适中的豆腐块,统统泡在了水盆子里。

樱桃陆续变红后,有赖于顾六嫂家的水牛还没出哺乳期,盛无崖如约做出了一份精致樱桃蛋糕,又甜又香。这次借水牛奶时,顾六嫂无视了棘大夫的推辞,硬是给她多挤了两碗。原材料变多了,女郎的樱桃蛋糕也做得格外大,分给冯招弟、冯盼弟以及顾六嫂一家的分量也格外多。

作为整个冯家湾唯一的一棵樱桃树,棘大夫这里虽然偏僻,但樱桃成熟期间却吸引了好大一波小屁孩,天天蹲在树下流口水。盛无崖热情地招待了这群小朋友,爬上梯子摘了好大一篓,淘洗干净了给他们一人分了一兜。

小屁孩分到樱桃后,有的当场吃完了,眼巴巴地望着主人还想要。有的则细声细气地给棘幺幺道谢,一颗也舍不得吃,打算捧回去带给家里人。还有几个皮猴子,吃完了自己的就惦记别人的,若不是盛无崖看着,恐怕会直接动手抢。

正所谓樱桃好吃树难栽,前些年郑大嫂等人也不是没来求过种子,打算自己种一棵出来。只可惜一把樱桃籽撒下去,能发芽的只有四分之一,这四分之一的小苗苗里能长成好树的又只有十分之一。而等到这棵来之不易的小苗苗挂果,还得再花上五六年,且并不是只要足够耐心就可以修成正果的。没有经过嫁接和精心侍弄的樱桃树,结出的果子又酸又涩,很难入口,这就是冯家湾为什么只有棘大夫这里有樱桃树的原因。

盛无崖的樱桃再多,也禁不住这群小孩天天过来讨。她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只得每日天不亮就爬起来把红掉的樱桃提前摘走,徒留一些青黄相间的果子挂在树上做做样子。荆无命观察了一段时间,总结道:“来你这里的小孩没有一开始那样多了,这几日天天过来守的都是几个熟面孔。”

“乡里人打交道讲究有来有往嘛。”盛无崖解释道:“有的小孩父母会管的,一次两次尝个鲜还可以,天天来就要挨打了。”

“看来也有人不管。”

“所以我这个坏幺幺提前把红樱桃摘掉了嘛。”女郎眨了眨眼睛。

荆无命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群孩子里,有两个不太守规矩……”

“啊?”盛无崖来了兴趣:“他们怎么不守规矩了?长什么样?”

“那两个孩子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似乎是两兄弟。”少年坐在檐下,将自己看见的事情缓缓道来。

那日,盛无崖不在家,黑将军也被牵走了。两个小屁孩在周边转了好久,以为棘大夫家真的没人了,便偷偷摸摸地跑到柴房边想要不告而取。

就在两人钻到纱帐子里动手时,主厅的木门突然大开,一个拄着拐杖的高个子男人蓦然出现在檐下,像个鬼魂似的一言不发,吓得两兄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盛无崖听了少年的描述,肯定道:“那是冯家湾觉大爷家的两个孙子,大的叫冯富,小的叫冯贵。”

一提起这位觉大爷家里的经,女郎禁不住叹了口气,头疼道:“那两兄弟被养歪了,惯常喜欢偷鸡摸狗。眼下他们还小,其他人也懒得计较,等他们再大一些,十有八九要被人蒙住头打断腿的。”

“大人不管么?”荆无命疑惑道。

“管啊,怎么没管!远的不说,就说去年,小的那个还被他爷爷吊起来打呢。打得浑身青紫,后来还是我给治的伤。”女郎一边说一边比划,给少年详细地描述了觉大爷用来绑孙子的绳子有多粗,觉大爷用来抽孙子的毛竹枝枝有多韧。

“……”

“你是不是觉得老大爷下手太狠了?”

少年不置可否,只说:“如今看来,却是白打了。”

“所以我说觉大爷家的经难念。”女郎摇了摇头,将前因后果继续道来。

冯贵之所以被打得那么惨,除了偷鸡摸狗,还因为酷爱讲脏话。那会儿,无论是谁从他们家路过,都要被小屁孩冷不丁地送上一句“你妈卖批!”

小孩子不懂事,把骂人当游戏,嘴里除了“妈卖批”,还有“□□”、“贱人”、“老不死的”等一大堆污言秽语,不分场合不分对象地骂。觉大爷忍无可忍,便把孙子吊起来打了。

“小孩不会生来就晓得骂人。”荆无命微微蹙眉:“他的父母呢?”

“那些脏话正是小豆丁从他双亲那里学来的,尤其是两兄弟的母亲。”一提到觉大爷家的长子媳妇,盛无崖像是想起了什么,心有余悸道:“那个媳妇儿是个滚刀肉,泼辣得很,骂起人来能一个月不重样。”

觉大爷的这个大儿媳,号称没有占不到的便宜,没有骂不倒的人。自家小孩儿跟人打架了,这个当妈的从不问对错,只问自己的儿子打赢了没。冯家湾的哪户人家打酒割肉加餐了,她还能立马跑回家支使两个儿子上门讨吃的。至于摘瓜偷菜这种事,冯富冯贵也没少做,只要不是人赃并获,冯家的大媳妇儿绝不承认。偶尔被抓了现行,人家也只有一句话:孩子还小不懂事。

觉大爷一生要强,早些年还做过冯家湾的里正,为人持正不阿、从不徇私。上年纪了也不要儿孙养,自己和老伴住在老房子里自食其力。这么一位人人敬重的老大爷,偏偏养出了一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儿子,跟老爷子的性格全然不同。

老爷子的大儿子叫冯远山,在外人眼里就是头黄牛,只知道种地干活,家里的事儿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小儿子冯近水,内秀得很,一辈子都跟个大闺女似的,娶的媳妇儿也跟他一个脾性,根本不能和大嫂争锋。

“如此一来,觉大爷家里就变成了长子媳妇的天下。两个小孩的教养旁人也插不了手,就连觉大爷多说两句都不行,一言不合就鸡犬不宁。”盛无崖接着说道:“去年,老爷子忍无可忍,下重手收拾了长歪的孙子。结果大媳妇儿因此闹了三天三夜,直接分家,天天在背后骂他们老不死的。”

“……”

荆无命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冯远山呢?他不管么?”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盛无崖幽幽道:“觉大爷的这个长子和他不怎么亲近,你别看恶人都是他媳妇儿在做,那头黄牛若不默许,冯嫂子又怎么会这么嚣张?”

“为什么?”少年更加困惑了。

“原因嘛,有两条。”盛无崖说得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杯子猛灌了一口:“第一条,是我瞎猜的,一个强势的父亲,教养出来的孩子很可能唯唯诺诺没什么主见……”

“第二条,是郑大嫂告诉我的。说觉大爷早年做里正时,可能是过于持正不徇私情,苦着了自己家里的人,导致冯远山对他很是疏离。后来,冯远山就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十分偏袒纵容自己那个超级护短喜欢到处占便宜的媳妇儿。”

听到这里,荆无命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好半天后,少年眨了眨眼睛,问出了另一个问题:“她占过你的便宜么?”

“那肯定啊!”一提起过去的事,盛无崖头都大了:“冯远山的媳妇儿以前天天带着两个儿子来我这里窜门,把我房前屋后的几棵果树盯得死死的,还放任两个儿子往我厨房里乱钻。”说到这里,女郎语气一顿,气呼呼道:“我想起来了,他们还偷过我散养的鸡呢!”

此言一出,少年豁然起身,杀气噌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盛无崖看了看被落在一边的拐杖,上上下下地瞟了少年好几眼,诧异道:“你……你腿脚好了?”

荆无命听了她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自己好像用不着拐杖了。

“我……”年轻人站在原地,“我”了半天,终于憋出了一句:“我以后会看着这里,不让那母子三人靠近……”

“现在已经没事了。”女郎摆了摆手:“我以前在他们登门时放过十来条活蛇,其中一条正好从樱桃树上掉到了冯嫂子的怀里。那位妇人骇得差点厥过去,从此再不敢轻易登门,冯富冯贵也规矩了好多。至于那只丢掉的鸡,里正后来也帮我讨回来了。当然,冯嫂子打死也不承认,幸亏我提前给自家的活鸡剪过冠子,做了记号。”

如今回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盛无崖又觉得好笑,继续道:“大公鸡丢了以后,黑将军第一时间闻着味儿追过去了,给他们来了个人赃并获。”

说到那些散养的鸡,少年思考了片刻,提出了一条自认为非常中肯的建议:“要不还是把它们关起来养?”

“那倒不必,我懒得天天给它们找吃的。”

“若走丢了怎么办?”

“有黑将军看着呢,放心。”

“它们不会啄地里的菜么?还有后山的玉米……”

盛无崖还是那句话:“有黑将军看着呢。”

少年转过头,和廊下卧着的大黑狗面面相觑。盛无崖吹了个口哨,把狗子招到怀里,一边撸毛一边夸:“黑将军聪明着呢,一看到那些鸡霍霍庄稼就去咬它们。咬过几次后,它们就乖了。”

“唉,不讲闲话了,我还是给你看看腿吧。”女郎撸够了大黑狗,对少年这样说道。

这个春天,在延绵的雨水结束后,荆无命彻底丢开了拐杖。四月底,盛无崖后山的玉米长出了十来片叶子,到了追施拔节肥的时候。郑大嫂、李三娘、还有冯里正家中的媳妇姑娘结伴而来,趁着棘大夫进山的间隙干脆利落地给她浇了水施了肥,一句话都没留。

盛无崖回来后,背着斑鸠叶对着玉米地一脸懵逼。荆无命说明了情况,女郎当即做了好多斑鸠豆腐,搭配着饱满多汁的新鲜樱桃作为谢礼,一一给那些人送了过去。

五月初,棘大夫家的韭菜迎来了第三波丰收,菜田里的春萝卜、茄子、莴笋也都陆续长成了。女郎掐指一算,心想五月初五就是端午节,她干脆进城买点鲜肉回来包粽子算了,顺便烤个肉。

此次进城,盛无崖不再是孤身一人。荆无命主动牵来绿豆豆,把遮阳的草帽往头上一戴,一副要跟着女郎一道出门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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