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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情蝉第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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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正冷笑几声,像失魂一般喃喃:“对不起有什么用……呵呵……我要去找女施,我要去拿长命锁,我要毁掉那锁……”

他一面道,一面走出门去。

清蝉连忙将他拉住,道:“长命锁吸魂,却不能放魂,若是打碎他有用,我怎还苟且到今日!”

情正不听,他将清蝉的手甩开:“不用你啰嗦!你就是想活命罢了,你……”

他还未道完这话,突然听见女施的声音,她似乎是奔跑来,嘶着嗓子喊:“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情正惊愕着回头,发现她正握着那匕首奔来,她咬着牙,那只被仇恨浸染的眼睛里尽是血一般的颜色。

那匕首闪着硕硕银光。

他来不及躲闪,眼看那比首就要刺入胸膛,这时候,他却出乎意料的被身旁的人推开。

那匕首一路冲锋,刺入了雪白的衣裳,鲜血在刹那间染红了僧袍,倒流回女施的掌心。

她震惊的抬头,看见的确是清蝉的脸,他目光里却仍然是那如水般的温柔。

“别……别杀他。”他的唇一张一合,轻声道,“女施……不要杀人……”

血滴在地上,像是滴落在她心头,化开她心底积怨的死水。

清蝉在女施面前倒下了。

“小师傅!”

女施的瞳孔在一瞬间呆滞下来,眼眶中沉积的泪水终于是奔涌而出。

她跪在地上,双手是清蝉的滚烫的鲜血,她颤抖着抚上他的脸,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不知道会这样……我真的知道会这样啊……对不起小师傅……对不起……”

清蝉却对她展眉而笑,他抬手触碰她的面庞,苍白的脸上非要露出轻松的神情:“女施……别哭,你不必为我悲伤……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西天也必……容不下我。答应我……一件事,等我死后……将我的骨灰撒入江河,也好给我一个……安息之地,可好?”

她使劲摇头,宁愿自己什么都没听到,只是一直道:“对不起小师傅,我,我不知道……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啊……”

这时候情正从地上爬起来,他推开女施,一把拎起清蝉的衣襟,绝望又疯狂:“你以为你死了就好了?你以为你死了,你欠我的就不用还了吗!”

清蝉的目光变得格外疲惫,他缓缓摊出手心,里面是一颗已经被血染红的山楂:“上……上景,这是……最后一颗山楂了。”他又笑,“杀人偿命,不知道……我这条命,还值不值钱……”

情正紧紧握住那山楂,声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颤抖不堪:“谁要你的山楂!谁要你的命!你,你还没还清你欠下的,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一了百了?”

清蝉终于已经累到什么话也说不出,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在血色中平静的长眠。

情正疯了般的捧住他的脸,似乎已崩溃到尽头:“谁允许你闭上眼睛的,你睁开眼睛!你睁开……你不是说你每天都会给我山楂吗?明天的呢?后天的呢?往后所有的呢!你给我起来啊……”

那时候,他小心翼翼的触碰着那俱逐渐冰冷的尸体,他才知道,原来他一直恨的不是箫子忌,而且懦弱卑鄙的自己。也许这次,他心中的那个曾在圡山废墟里挣扎的孩子,是真的要永远的哭泣了。

女施跪在地上无力的失声痛哭。一切都太不真实,仿佛梦魇一般。

这天是中元节,女施弄丢了长命锁,而她也永远失去了她的小师傅。

这时候,情正忽然转过头来,目光里满是仇恨和疮痍。他拿起那把红色的匕首,一点一点靠近女施:“你……你把他杀了……你把他杀了!”

女施一面害怕得后退,一面哭着摇头:“我……我……我没有杀小师傅……”她看着自己双手是血,一时心如刀割,“不是我杀的,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会这样……”

她退到了梧桐树下,终于无路可走。

情正一把掐住她的喉咙,连往日的情分,也被无情的捏碎:“谁让你杀他的!”

女施不停的流泪,因为无法呼吸而憋红了脸,她挣扎着,叫他的名字:“情……正。”

他吼道:“锁呢!长命锁呢!”

女施哽咽着:“我……丢了……”

“所以……所以清蝉就死了?”可此时的情正,早已失去的理智,他松了手,眸子里的深渊黯淡无光,好像还未从清蝉的阴影中脱离,他怒道:“好一个杀人偿命……既然这样,那你也去死好了!”

只一瞬,情正手中的匕首便猛的刺穿女施的喉咙,稳稳的插在她身后的梧桐树上,鲜红的血液落下,与地上的红色融为一体。

天上闪烁着的展展天灯,地上的一切事物,在一瞬间变成了死亡一般的灰色,不再放光。

女施颤抖着紧紧握住喉咙上的刀,血一滴一滴流淌过她的手背,轻轻滑落地上去。

血流啊流,流成灰色里唯一可观的绯红。

她的脑中忽然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看见那日她在红菱上写下的“清蝉情正,三生有幸。”,看见情正将山楂分给她吃,看见他为她撕下僧袍当作绷带,看见他每天按时带她去包子铺……

听人们说,人快要死的时候,会想起生前最快乐的时光。可女施从未曾想过,她曾经的快乐,却总是情正。

她感到很疲惫,前所未有的疲惫,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她已经看不见情正的脸,听不见他说的话,她抬起手,触碰到了一个温热的脸庞,她的喉咙疼痛难忍,她却倔强着张开嘴,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叫他:“上景……哥哥。”

“别……别再杀人了……”

女施感觉那个那个脸庞在颤抖。

情正忽然落下泪来,眼泪淌过脸庞的血痕。他还记得六年前那个在死人堆里的小女孩,眼中闪着泪花,也这样叫他,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话。千千万万句苏上景,抵不过她的一声上景哥哥。

“下……筱!”他震惊的叫出声来,“你……你是下筱?”

他小心翼翼的触碰她的面颊,他想再好好的看看她:“你怎么可能是下筱……”他悲痛欲绝的失声痛哭,“怎么可能……”

是幻觉吗?他竟然觉得眼前的女孩,就应该是下筱。

他将匕首抽出,紧紧的搂住她,任鲜血浸透他的衣裳。他嘶声喊她的名字,却再无人答应了。

阿常猛的睁开眼,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她看见头上赐缘社的房梁,才知道这场引梦术已经结束了。

阿常一动,竟觉得自己颈间一阵剧痛,她才发现自己正睡在一张榻上,只怪入梦入得太过认真,竟一觉睡到落枕。

她正疼得叫出声,便忽然看到一只手伸来,狠狠的戳中她肩前的穴位,一时间令她动弹不得。

阿常一阵惊愕,她侧过头瞪七晏,喊叫道:“喂,你定我做什么!我刚醒你就定我,就算要定,也等我起来再说啊……”

七晏背对着阿常,冷道:“你这么喜欢睡觉,一意孤行,一人敢进入引梦,倒不如让你再多睡几个时辰。”

阿常这才知道,七晏正为了自己当时不带他一并进入引梦的事情而生气,她一时无可奈何道:“你这个人,不仅死要面子,还那么小气。”

“你!”七晏回头过来,脸色格外难看。他现在想起竹林里她对情正说的话,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阿常继续道:“当时你那么虚弱,我若真带你进去,恐怕你元神都散得差不多了吧。”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有多危险?”七晏道。

阿常不以为意:“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嘛。”

七晏冷哼一声,显得不想跟她一般见识,就问:“你在里面,看到了什么?”

她叹道:“一言难尽……”

想了想,又不屑道:“你想知道?你帮我解开我就告诉你。”

七晏只道:“你先告诉我,我自会帮你解开。”

阿常一时恼了,在榻上挣扎一番:“好你个七晏,你还跟我谈条件!”

七晏淡淡道:“你现在这番模样,跟我谈条件也难。”

阿常虽气愤不堪,但她这样的处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先发制人,所以她只好大气一叹,将事情的经过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

这个故事倒也悲伤,再次回忆起来,更多的只能摇头惋惜。阿常禁不住感叹,世上有多少能容人后悔的事?答案是没有后悔,往往只能如情正这般一错再错了。

阿常好不容易讲完,一见七晏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就有些不爽,她道:“难道,你都没有什么感触吗?”

七晏摇头:“没有,大概你讲得太无聊罢。”

阿常:“……”

不过七晏还算言而有信,接着便解了她的穴道。

阿常这才能动弹,摇摇脖子,拐拐胳膊。她四处看了看,忽然惊道:“女施呢?”

七晏抬头望天:“往生咒的时效已过,她自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阿常听见“往生咒”就觉得奇怪:“你说,女施已经死了,情正不可能会往生咒,那她喉咙上的往生咒是谁所下?”

“还有。”她继续道,“女施的另一只眼睛,是被谁挖出来的?她为何又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呢?季家的人又是如何死的?情正既然还活着,那他在什么地方呢?”

阿常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七晏也只是摇头。

谁又知道这些问题呢?关于这个女孩的秘密,或许只有未来可以揭晓吧。

“既然看了别人的故事,就得帮这个忙。”女施看着桌上清蝉的骨灰,不由得有些悲伤,她对七晏道,“我到知道有一个地方,是条大河,将骨灰撒在哪里,应该可以还女施一个心愿吧。”

七晏取过骨灰,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清风阵阵,倒没有了引梦里压抑的气氛,现实中的风都轻微如婴儿的鼻息般美好。

阿常与七晏走出神堂,她停下脚,抬头看头上高耸入云的梧桐树,想起了女施当初用清水写下的“清蝉情正,三生有幸。”阿常虽然找不到它,但确信在这万菱丛中有这样一句话,想必神灵,也都看到了吧。

风吹过落叶,袭来一地忧伤。

这时候,阿常忽然看见了什么,她匆忙的跑去,拉下一根红菱,瞪大眼睛。

“上景长安!”她念道上头的落款,“箫子忌!”

七晏也突然怔住。

阿常震惊道:“是箫子忌写的!”

“扶摇直上,春景长安。”

她想起这样一句话,心中忽然间恍然大悟。原来是情正错了,清蝉早就找到了赐缘社,他心中一直记得那个孩子,他心中一直亏欠那个孩子。

所以他写下那句话,是也希望上天可以保佑苏上景吗?

既然他早已找到了赐缘社,发现皈依经已经不在了,为何不告诉女施,还要与她一直生活下去呢?

忽然吹来一阵风,卷走阿常手中的红菱,阿常一惊,本想伸手去拉它回来,却被七晏阻止,他对

她摇摇头,她便松了手,抬头看那红菱飘飘摇摇,一直到空中很远。

天那么蓝,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瑰丽的熠熠发光。

那红菱飞啊飞,直到消失在眼帘,飞到不为人知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情蝉篇到此结束了

看完女施的故事又有什么感想呢?

不过故事并没有结束,以后谜题会慢慢解开

请各位小可爱们耐心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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