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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生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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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生辰,自是大张旗鼓,可任凭公主府如何热闹,在整个上京城,也是如鞭炮哑火,热闹不到那些矜贵世家去。

太子倒是带了几个人来,在公主府的小宴上喝彩,其中有个相貌堂堂的少年郎,在推杯换盏间,看着黎离红了脸。

太子总说,阿离长大了,亲事也该定下来了。

皇帝和皇后不在意这个女儿,连生辰都不来过问,太子曾在皇后面前提过几句,被皇后一句话堵死。

皇后说:“太子,做好你的事,少在无关紧要的人或事身上下功夫。”

一母同胞,至亲骨肉,无关紧要。

皇后身边的长生王看着太子笑了,他吞下美貌宫女喂来的葡萄,含糊着声音提醒:“皇兄,我和你才该是相互扶持之人,这么多年了,你总是看不清。”

他确实看不清。

黎离就在他身边,迎着他的目光,习惯性的笑。

“哥哥,这个螃蟹,好吃。”

明艳如朝阳的小姑娘,哪里就该背负那些痛苦的记忆,哪里就该遭受亲人的厌弃与嫌恶?

没人教她,没人怜她,他这个哥哥便只能多出些心力。

十四岁的生辰过了,便可以想看好人家了。

他近日总是偏忙,时常处理公务至深夜,但妹妹的生辰,他从半年前就开始备礼了,是一箱一箱漂亮的珠宝首饰,是一件件款式时兴的衣裙,还有各种新奇的小玩意,一柄小剑,还有他东宫太子一年来的一半俸禄折成的现银。

他还准备了一箱书籍,但总疑心妹妹不喜欢,就不在今日送了,过了今天,以后寻个由头送来,多读点书,总是没错的。

今日随他一道来的这几位公子,皆是人品家世上乘的良人,黎贤拉过妹妹,一一介绍。

“阿离,过来…”太子温和的目光看向那个脸红的少年,道:“这是苏太傅府上的大公子,你们同岁,他的生辰早你几天,你唤他麟欢哥哥。”

那个叫苏麟欢的少年面红耳赤,却十分规矩地向她行礼,“公主殿下安。”

黎离没唤他哥哥,看他脸红的模样,十分新奇道:“你很热吗?”

“哈哈…”被桌宴上几人看了笑话,苏麟欢也不恼,而是顺着黎离的话答:“让公主见笑了。”

他温良得像一只小白兔,倒不好叫人再揶揄他了。

太子接下来有介绍了其余几人,黎离认真记住了名字,其他几人也一一向她问安,都是教养很好的人,说话分寸很足,但也不失幽默风趣,年纪轻轻,却都具文人风骨。

黎离能感觉到太子的用心良苦。

他在尽力爱护她这个妹妹,他给她最好的,他带来让她结交的人,也都是温良之辈,他想让她学好变好。这种感觉太难以言喻了,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定是人间最美好珍贵的东西。

送走了太子等人,黎离换了轻装,月白锦缎的窄袖长衫,系好青玉腰带,慕舟拿来一对鹿皮护腕,黎离侧眼看他,道:“刚刚去哪里了?”

方才府中宴会,他却不在,黎离便问了一句。

慕舟道:“没去哪里,公主定了画舫约雪衣姑娘,那……守在公主府外面的四百麒麟卫怎么办?”

麒麟卫是保护公主的安全,但是出趟门就带几百个兵,不免太过张扬。

黎离说:“我们悄悄出去。”

慕舟顿了一下,手上的魔纹灼烧着皮肤,难受得厉害。

血鹰使又在警告他了。

魔界觊觎太子手上的灵脉,但无法在京都兴风作浪,只能另寻他法,慕舟依靠他们活了下来,但从此也只能任他们摆布。

想到血鹰使交代的事,慕舟有些心不在焉。

他低眉顺眼地伺候黎离把护腕系好,黎离也低头,看到他手背上有道伤口。

很深的伤口,是被利器划伤的口子。

黎离拉过他的手,沉了脸。

“谁伤了你?”

慕舟不说话,沉默以对,旁边掀帘子的侍女道:“殿下,李嬷嬷总疑心慕舟是杀害珍儿的凶手,趁着早上太子殿下过来,便领了几个人,要拿慕舟问罪。”

眼下慕舟是公主身边的红人,那侍女有心卖慕舟的好,添油加醋道:“他们把慕舟押在珍儿的灵前,逼迫他给珍儿跪灵,慕舟不肯,他们便说,纵然是挑了慕舟的脚筋,也要他跪下谢罪,还是管家听到消息赶了过去,才把慕舟从他们手上解救了……”

黎离见他依旧低着头,便有些生气。

她问:“为什么不说?”

少年抿着唇,神情冷淡,他立在窗边,半张脸迎着有些刺眼的光,半张脸却落下阴影,他骨相立体,在这种光影下,漂亮得不似凡人。

屋内只有黎离一个人敢看他,他笑了笑,道:“说了又怎么样?难道公主会为我作主吗?”

公主唇色艳如胭脂,瑰丽的明眸划过一道冷光,她转身坐到堂上。

“那便为你作主。”

她叫来了李嬷嬷,陈明缘由,赐下二十大板的杖刑,行刑时叫全府的人来围观。

李嬷嬷自是喊冤,见黎离执意要发落她,她哭天喊地,对着慕舟各种咒骂,最后被堵了嘴,结结实实受了二十板子。

二十大板,李嬷嬷上了年纪,这足够要了她半条命。

事毕,李嬷嬷出气多进气少,摘了堵嘴的破布,也喊不起来了。

黎离让府中观刑的众人引以为戒,说珍儿的死自有官府给说法,轮不到她李嬷嬷因为莫须有的理由揣测诬陷旁人,也轮不到她在公主府作威作福加害欺辱无辜之人。

慕舟冷眼看着,眼中静水流深,有一丝玩味充斥其中。

若是那人……并不无辜呢?

黎离要出府,打算从小门悄悄出去,但整个公主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她刚从小门出去就被麒麟卫堵了。

“公主可是要出府?”

黎离很自然地点点头。

“公主稍等。”金刀大马的麒麟卫一身甲胄,戴着红缨头盔,让黎离稍等,几分钟时间后,兵甲齐整的麒麟卫中走出十几个常服壮汉,对着黎离道:“殿下,让我等随身护卫,如今多事之秋,还望公主别让太子殿下忧心。”

黎离没有拒绝。

她依旧是要骑马前去,慕舟抱她上马时,不小心碰到了手上的伤,他脸色变了一下,黎离注意到了。

侧目问他:“疼了?”

慕舟道:“谢公主关心,不碍事。”

“那怎么样才碍事?”

她骑在马上,秀发迎风飞舞,微低头,但也是居高临下的姿态。

“慕舟,”她认认真真叫他的名字,“受了委屈要讲,你是本公主的人,我总不会让人白白欺负你。”

“疼的话,就在府中休息吧。”

这一瞬间,慕舟突然不敢看她,指尖莫名的有些痒,喉咙也是。

一句“谢谢公主”都说不出口。

缄默了一会儿,黎离都要打马离去了,他才如梦初醒。

“公主,伤不碍事,我们走吧。”

他主动接过马的缰绳,牵着马走在前面,十几个便装的麒麟卫跟上,也是浩浩荡荡了。

京郊,江上。

这里雾气浓,但风景实在昳丽,青山寒水,几百艘画舫停泊在江岸边,华丽张扬,因着雾气,若隐若现,好似海市蜃楼般梦幻。

慕舟去接洽公主预定的画舫。

黎离立在岸边,突然听到悠扬的笛声穿破浓雾,惊得水鸟飞起。

她抬眼,一艘红色画舫缓缓向她驶来,船头站着个高大的男子,正吹动笛声,勾起这江上秀丽的风光躁动。

黎离道:“陈华年,笛子吹得不错。”

她走上画舫的甲板,看着梳洗干净的男人,不同于在百花楼门前的流浪汉模样,他梳洗干净了,着一身黑色长衫,头发高高扎起,身上什么配饰都没有,别有一种不同于京都那些世家子的资质风流。

是八百里分麾下炙的飒爽英姿,是漠北雄鹰蓬勃旺盛的力量健美,仪容潇洒,气势锋锐。

他说:“公主,阿姐几时会来?”

他实在心急,也习惯了快言快语,直来直去。

黎离说:“女儿家出门晚些,你等着就是了。”

他们没等太久,半刻钟不到,江边便停了一辆马车,一个带着白纱围帽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

“阿姐!”

陈华年用了轻功飞身下船,一路奔到陈雪衣身旁,可怜巴巴地迎上去。

陈雪衣却没有看他,从他身旁路过,劲直走上黎离的画舫。

“雪衣姑娘,这里。”黎离在甲板上打招呼,慕舟抱了一件披风出来,小心地给她披上。

那边陈雪衣摘下围帽,看看她,再看看慕舟,福身行礼。

“奴家见过公主。”

黎离让她平身,转身进了画舫的房间,留言让陈雪衣跟上。

进了屋内,侍女备好了瓜果茶点,黎离邀请陈雪衣坐下。

陈雪衣依言坐好,忍不住先开了口。

“公主约奴家前来,不知是为何事?”

黎离看着后面进来的陈华年,道:“有人想见你一面,刚好本宫生辰,就想全了他的心愿。”

陈华年站在陈雪衣身后,低头道:“阿姐,你为什么不肯见我?”

陈雪衣叹了口气。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刚刚在江边看到陈华年,她便猜到了,只是不知道,他竟然能请动传闻中的黎元公主…

“陈华年,我不见你,是为你好。”

既然他执意要见她,那便索性都说开了吧。

她说:“陈华年,我婚前失贞确为事实,开罪长生王殿下,惹恼圣上,连累陈家连累父亲都是事实,我早已深陷泥潭,不愿再把你拉下来。”

“你不该回来的,更不该入长生王府。”

“阿姐…”

看着态度强硬的陈雪衣,陈华年却满眼都是心疼。

“阿姐,没有什么不该,小时候你护着我们,长大了也该由我们保护你了。”

“阿姐,那不是你的错,你不用一个人扛着一切,你要做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不好,陈华年,你赶紧给我离开这里,离开京都最好,我也不想做什么,我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与旁人无关,也不需要别人自以为是的保护。”

“什么咎由自取?”陈华年声音忍不住大了,他吼道:“根本就不是你的错!”

“阿姐,你为什么要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婚前失贞,也是他长生王做的好事,他还未向陈家提亲时就借着酒醉冒犯于你,姐姐,他欺你辱你,竟还妄想纳你进门,家里拿你失贞一事作为要挟,要你辞去国子监的差事,嫁给他做他的侧妃。”

陈华年在长生王府做侍卫,也不完全没有收获,至少这样的密辛都让他挖出来了。

他神情激愤,全然忘了屋内还有黎离这个长生王一母同胞的妹妹在场,不管不顾道:

“姐姐,你敢在成婚之日自爆失贞,他长生王却不敢承认自己做的好事,任你被天下人耻笑,任你被圣上责罚,任你入贱籍,承受你不该承受的一切。”

“他这样的浑球败类,不嫁给他是对的,姐姐,你不用一个人扛着,我可以带你走。”

陈雪衣久久不说话。

因为陈华年说的都是对的。

长生王这个人,慕强,慕洁,且任性变态,随心所欲到令人发指。陈雪衣名满天下,风采人人称颂,才华人人叫好,洁身自好高不可攀,长生王在国子监慕名见过陈雪衣后,夜不能寐,辗转起了心思。

他做事向来不计后果,恰逢年纪到了,皇后赐下让他通人事的宫女,那宫女给他喝下加了料助兴的酒,想爬上他的榻,他嫌宫女低贱,就把那宫女踹了下来,昏昏沉沉间,脑中净是国子监那女夫子的冰雪姿容。

遂派人强虏陈雪衣过来,日夜侵占,事后对人说,纳她为侧妃。

陈雪衣想不通,凭什么遭受了那样的事情以后,这个人还恬不知耻的说要纳她,家人也都劝她,反正都没了清白,这辈子也不可能嫁得了好人家了,况且长生王何等身份,能跟了他,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去他的福分!

被迫辞了国子监的差事以后,她恨得要死,待嫁的那几个月,恨意越攒越深。

终于,她选择了在成婚当日自爆失贞,让皇家没脸,也让自己,跌入尘埃。

事情便是如此,陈雪衣握紧了手心,指甲深陷住肉里也浑然不觉。

她抬首看着窗外平静无波的江水,道:“苍天不解人情暖,冷眼看花尽是悲。”

她说:“华年啊,你还是不懂我……你说不是我的错,怎么就是我要逃呢?”

逃?

做错了才要逃。

“我自己这样了,身名,尊严,亲人全都离我而去,但只要我活着,就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黎离突然有些喜欢这个姑娘了。

她出言道:“雪衣姑娘,闻名不如见面。”

“公主见笑了。”

陈雪衣低头回答,她自始自终都没有忽视黎离,毕竟是一位公主,还是,黎蕴的妹妹。

刚才陈华年说了很多冒犯长生王的话,但黎离都不表态,听到陈雪衣的那一番话,黎离才拍拍手道:“本宫预祝雪衣姑娘求得自己的公道。”

陈华年劝不动陈雪衣跟他走,陈雪衣也劝不动陈华年离开京都,两人几乎是不欢而散,黎离倒无所谓。

慕舟在她身后突然道:“公主,这世间,谁都可以为自己求个公道吗?”

黎离看着画舫的西域舞姬跳舞,闻言道:“有能耐,何事不可为?”

对,有能耐,何事不可为。

傍晚,雾越来越大了,烟笼寒水,能见度越来越低,黎离看够了舞蹈,准备回府,叫画舫往回开时,船身撞到了另一个画舫。

撞的力度很大,黎离都差点站不稳,慕舟在她身后扶着她,等船身稳定下来,就听到外面有人喊,船身漏水了。

黎离走出房间,到甲板时,发现才一会儿,水都淹上甲板了。

此时还在江中,离岸边还很远,船身破成这样,只怕不时便沉了。

和他们相撞的那艘画舫也是同样的情况。

“公主,”保护她的十几个麒麟卫都围了过来,指着不远处的一艘船道:“公主,我们先去那边吧。”

黎离点点头。

那是突然出现的第三艘画舫,不过看起来很安全,麒麟卫施展轻功把她带过去。

黎离才在那艘船上落脚,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公主殿下安。”

声线华贵,人也风流到了极点,竟是沈长晖。

他说:“公主撞了我的船,该怎么赔我呢?”

不等黎离回答,又出现另一个人的声音:“长晖,你跟这晦气玩意说什么?好不容易出来玩还被这玩意撞了,真是八字不合,阿陈,把她给我丢下去!”

黎离转身,好家伙,黎蕴,陈华年,陈雪衣都在。

黎离突然回忆起一段剧情。

书中好像一开始,就写了男主游江,船被撞了,为了求生上了一艘诡异的画舫。

这个画舫……黎离看着对面突然亮起来的一排排灯笼,灯笼里烛火跳动的阴影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

哦,这个画舫,又名恶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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