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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假扮侍妾(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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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依是个细作。

这件事,她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那楚倦年的手段十分残忍,虽是质子,暗地里却掌握着许多无法撼动的势力,近来朝中大臣接连被暗杀,皆是他手下人所为。”

师父告诉她,“而北郸这两年实力突飞猛进,明面上不能动他,只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依依点点头,浅淡的烟眸微垂着:“知道了,我去杀他。”

“为了江山和百姓。”太华道长沉重道,“难为你了。”

“不难为。”

依依安抚地笑笑,抬眸“看”向太华道长,瞳中一片暗淡雾色,涣散又空茫。

这双眼睛,若在旁人的脸上,应是有些违和的。

但她五官精致立体,肤色偏白,反而衬得这双眼睛如星作月。

横波流转间,总是带着暧昧惑人的余韵,仿佛勾魂摄魄的妖,灵动娇柔,活色生香。

太华道长看着她,眸中闪过浓浓的不舍和担心。

依依是她从江边柳树下抱回来,又亲手带大的,这些年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身边。

但凡有别的选择,她也不会让这孩子去。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①凡事量力而行。”太华道长摸了摸她的脸,温声嘱咐道,“千万要小心。嗯?”

依依轻浅“嗯”了一声,答应下来。

随即,漾开一抹明艳的笑容,反过来劝太华道长。

“师父曾告诫徒儿:一步一造化,一语一修行。可惜徒儿懒怠贪玩,未曾好好领会您的意思,白白浪费了十八年光阴,粗略算算……”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改口道,“总之,或许质子府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她看不见,不知道面前的太华道长已泪流满面。

做师父的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初学道时,依依就推演过自己的命盘:早夭之格,活不过十九岁。

——粗略算算,还有一年的时间,她这可怜的小徒儿就要死了。

强忍着心疼,太华道长往她手里塞了柄短剑:“这柄浮生尺你拿着,好好的,师父等你回来。”

“多谢师父,那徒儿就走啦。”

“去吧,去吧……”

看着依依平稳却缓慢的步子,太华道长刚压下去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不得不用力闭上眼睛,一遍一遍地默念着神咒,为可怜的小徒儿祈福。

天还没亮,依依就扮作胡姬花魁,随梁王的队伍悄然启程。

说来可笑,圣上病危,他的亲儿子能不能顺利进京,居然要征得那位敌国质子的同意。

——依依假扮的花魁,原本是梁王送给楚倦年的见面礼。

之所以现在由依依顶上,是因为梁王一行路过龙虎山时,突逢大雨,一行人到天师府避雨,碰巧赶上依依和师兄弟们的授禄仪式。

庄严肃穆的唱诵声中,依依端跪在角落听诫。

修长雪白的颈项裹在粗布道袍之中,薄雾雨帘后,袅袅焚香前,梁王看直了眼睛,瞬间觉得自己精心准备的见面礼有些拿不出手了……

三天后,由梁王一行伪装成的胡商队顺利通过盛阳门,又辗转绕过民安街,趁夜悄悄进了质子府。

楚倦年还算给面子,在府中设宴款待他。

依依则在暂时供他们安置的别院里,等人宣她到宴上去。

能不能当成这个细作,也得由楚倦年点头才行。

这三天里,为了更贴近她扮演的胡姬阿依莉丝,两人同进同出,阿依莉丝跟她细细罗列了楚倦年罄竹难书的恶劣行迹。

“我在陇右时就听说,那位煞神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且十分残暴!

“说是有一年,他跟几位权贵在西郊打猎,就因为刘尚书之子醉酒后一句无心之言,他竟叫人将其剁碎喂了他的家兽②!”

阿依莉丝压低声音,惊恐地说,“可怕的是,刘尚书在殿前把头都给磕破了,圣上才让人朝北郸皇帝那儿告了状,北郸皇帝送了五百匹良马赔罪,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天!这叫喜怒无常?这是彻头彻尾的疯子啊!

先前只知道这人行事乖张,没想到竟肆无忌惮到了这样的地步。

“还有一回,他遇了刺,明明没受什么伤,却借题发挥,将京城搅得天翻地覆。

“幕后主使听闻他没死,不等他找上门,就吓得一把火烧了宅院,投身火海,以保求家人的平安。”

说着说着,就后怕地抹起了眼泪。

“早前得知自己要进京,我恨不得当场就自我了断!起码还能留个全尸。”

阿依莉丝抓着依依的手,语气中充满了感激,“多亏了真人……”

说完,才发觉这话简直是在依依的伤口上撒盐,赶紧一转话锋,宽慰依依。

“不过,说来也怪,京城的权贵们恨不得生啖其肉,百姓们对他的评价却没那么坏。

“说不定,是传言有误。”

依依讪讪抿了抿嘴,有点儿后悔了。

虽然早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但也不想以这种血腥难看的方式死去。

她最怕疼。

因她眼睛看不见,平日里少不得磕磕碰碰,每痛一回,都要平复好久,才能打消那种对未知的恐惧。

得趁早想办法才行。

心念微动,依依有了个主意,问阿依莉丝:“你可知他的生辰?”

阿依莉丝茫然地眨眨眼睛,哭都忘了。

她早前也听说过中原有一些得道高人,有通晓天地的能力,但一直没有见识过。

“是知道他的生辰就能够对付他吗?”

“不是。”

阿依莉丝正要失望,就听依依说:“时间方位、字画声色、言行举止、鸟兽草木……皆可成卦。若能辅之以生辰,则更清晰些。③”

换句话说,她想占就占,无须借助任何工具,之所以要他的生辰,是为了精准打击。

“那在您面前,岂不是跟没穿衣服似的,什么都瞒不过您?”

依依心想,那不然派我去质子府干什么?吃饭吗?

恰巧,马车压过路上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剧烈晃动了下,很快恢复平稳。④

依依秀眉一挑,指尖下意识动了动。

随即,她了然笑笑,朝向阿依莉丝:“相遇即是缘分,辛苦你教了我这么多,今日送你一卦,附耳过来。”

阿依莉丝被她明艳的笑容晃了晃,将信将疑地凑过去,继而猛地瞪大了眼睛。

真神了!

“你怎么知道梁……”阿依莉丝没说完,就被依依单手捂住了嘴巴。

阿依莉丝转动眼睛看了看车帘外,感激地点了点头。

当晚,一行人来到客栈,准备低调投店时,一伙刺客从天而降,阿依莉丝为保护梁王,身中数剑,当场毙命。

梁王本想将这名貌美的胡姬留在身边,此行也不算无聊。

未成想,还没尝到滋味,就为了保护他而殒命了!

顿觉心痛至极,但事出突然,根本无暇顾及她的尸身和其他折损的护卫,只能仓皇逃离。

众人走远后,阿依莉丝从尸山中爬出来。

揉揉穿了软甲仍被利剑戳痛的胸口,视线落在混乱的车辙印上,劫后余生般大哭起来。

她被选中来做质子府侍妾时,本打算自我了断,却突然得知,自己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今日却被依依一语道破,还助她逃离了梁王的掌控!

阿依莉丝流着泪,朝着京城的方向用力磕了几个头,虔诚地祈求自己的部落神,千万保佑她的恩人。

依依在别院等得百无聊赖,吃了一肚子茶点,甚至托着脸睡了一觉,才有人带她去宴客厅。

初秋的夜晚,凉意袭人。

依依很怕冷,阿依莉丝留下的舞衣又十分清凉,她只好将自己以前的衣服翻出来,层层叠叠裹在身上。

她从小就眼睛看不见,不懂美丑,穿衣只图舒服保暖。

何况,本就是走个过场。

依依已经起过卦了,不吉不凶,只需她随机应变,别太过分,质子府是会给梁王这个面子,留下她的。

没成想,刚到宴客厅的门口,一个皮球样的东西就骨碌碌滚到了门槛处,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此起彼伏的抽气惊呼,一把清朗悦耳的年轻男声,格格不入地扎进她的耳道。

“扫兴的畜生,拖下去喂狗。”

依依:“……”

作者有话要说:

楚倦年:老婆我没说你。

依依:呵。等死吧!

①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道德经》

风不能刮一整夜,雨不能下一整天。师父是想说,皇帝是轮流坐的,重要的是守护江山,而不是给某个皇帝卖命。希望她尽量保全自己,尽力就行。

②家兽,就是狗子。

③象数之学……心动即占。改自《邵子易数》。

④马车这个参考《梅花易数》的外应法,感兴趣的可以搜下,这段是情节需要胡扯的。

看文愉快呀,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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