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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09(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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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渔从程大毕业后,便直接进入关城本地的空云杂志社工作,主要负责写稿,但也避免不了被压榨劳动力,做一些合同之外的事,比如买饭,再比如给不起眼的版面摄影。

她和姜天如就是在那时认识的,阮渔撑了两年,姜天如后面才来,却只做了半年就辞职走人。但这半年也足够两个有共同兴趣的人建立起革命友谊。

至于林朗,他是阮渔在杂志社的最后半年里,突然跳入这座火坑的,一跃成为社里最俊俏的实习生。

阮渔没怎么带过他,一个月后,他却在没什么交际的情况下对阮渔发起追求。

他的追求和阮渔的初恋不一样,像只讨好人类的金毛,一个劲地笑,带一些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讨好她,无论她喜不喜欢。

心意很足,可其实并不管用,阮渔的心平静如死水。只一个时候例外,就是当他用狗狗般无辜的眼神看她时,她会心软。

阮渔至今不知道自己当初答应他,是因为产生了对人类的喜欢,还是对犬类的怜爱。

总之交往不到三个月,阮渔发觉自己和他实在没话讲,恋爱过程与养一只小狗别无二致。很不幸,人类并没有小狗那么可爱,即使是一头卷毛和一身朝气的应届生。

于是她快刀斩乱麻地提出分手,紧接着便从杂志社离开。

当然,也没忘记删除他所有联系方式。

“这位是——”林朗的目光投向周池,略带疑问,“阮阮……姐的新男友吗?”

他乖巧地更改了称呼。

周池呛了一口,猛烈摇头。

新男友倒是有,但绝对不会是他。

阮渔赶忙解释道:“不是,我们在谈公事。”

姜天如憋笑憋够了,清了清嗓插话解围,“林朗你怎么在这?”

“杂志社搬到对面那座大楼了,所以我经常来这里。”他解释道。

“喔,原来是这样。”

姜天如一边点头,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阮渔。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桃花债还是要让她自己解决。

阮渔看着他,还是像当初一样没有什么话可聊。

打从分手一刻起,她就没有想象过再次见面的可能,对谁都一样。

和沈北明纯属意外,不得不交流。

说起来她这几日真是时运不济,竟能接二连三地撞见前男友。

“阮阮姐,你变得更好看了。”林朗温和说,面上挂着微笑。

阮渔提了提嘴角,画出一抹笑容,“谢谢。”嘴角又落下。

“虽然我仍对你有些迷恋,但今天碰巧遇见,我只是想为当初社内恋爱所造成的影响和你说声抱歉。分手后你为了不影响我的实习竟然主动辞职,也因此我才能转正。可这两年过去,我心里始终过意不去。”

林朗讲话还是一贯地急促,话语像盆里的水一下倒扣洒落,不太给人反应的机会。

好在阮渔已经对那双狗狗般无辜的眼免疫,不至于发懵而后心软。

“不客气,你发展得不错就行。”阮渔有些漠然地回应道,笑容疏离得像他们第一次在杂志社遇见。

林朗不知道的是,在她辞职的许多理由中,没有一条是为了他的前途着想。步入社会以后,阮渔才清醒意识到自己大抵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每当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就只有一种可能——为了自己。她或许会为了他人做一些事,但往深处挖掘,就会发现终归是为了自己心里那一分的舒畅。

“周社长不赶飞机吗?”阮渔抬眼,淡淡看着周池,“天如和我送你一程?”

竖起耳朵听八卦的周池忽地被点名,只好放下被他咬在嘴里的木叉。他低头笑了笑,若有所思,继而顺着阮渔的话应了。

“那就麻烦二位了。”

姜天如自然也有这基本的眼力见,起身拍拍林朗的肩,客套话顺溜地丢了过去。

“下次见面再叙旧,我们先送周社长去机场,急着赶飞机呢。”

林朗性格一直柔软,像团棉花,被人压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不太懂得说一声拒绝。

“好。天如姐……阮阮姐,下次见。”

阮渔点头一笑,笑意如昙花一现,“嗯。”

跨过斑马线,抵达街对面的停车场。

周池说不用送他去机场,他另有安排,二人便与周池道别,阮渔板着的脸这才松弛下来。

姜天如忍俊不禁,前仰后合,“周池居然愿意配合你撒谎。话说你一直板着脸是为什么?林朗恐怕会认为你讨厌他。”

阮渔不作声,两指掐着眉心揉了揉。

“态度这么冷淡,是一点复合的打算也没有?”

“没有。”阮渔道,声音短促而坚定。

姜天如叹了口气,视线越过车水马龙的街口,定在咖啡馆里那抹身影上。

“他人不是挺好的吗?长得好看,又年轻,又那么喜欢你。”

“好,不等于合适。”

“怎么不合适?”

“没有共同话题,没有激情,没有……”

没有让她动过哪怕一次妄念。

恋爱平淡得像一池墨绿的死水,水面上飘着落叶,风一吹荡起些涟漪,让人短暂地误以为池水有去向。而当风止歇,才会发现里面没有生命的温度。

那不是她找寻的风景,只是路过的浅池。

不是林朗有什么不好,是她不适合他。

阮渔深吸了一口气,手指轻触鼻尖,往手心吹了一口暖气,“总之,我是绝不会吃回头草的。”

姜天如追问:“当朋友也不可以?”

阮渔顿了下,又摇头,吐出两个字:“麻烦。”

她受过一次剪不断理还乱的苦,绝不会再趟第二次浑水。

当她说分手的时候,不是想说“再见”,而是“再也不见”。

阮渔抬头仰视着漫天乌云,虚无缥缈的云此刻好像承载着千斤雨水,沉甸甸地向下坠,可偏偏这雨就是落不下来,徒然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是不是又在想那个人了?”

姜天如揣手看她,问道。

阮渔怔了下,抿唇一笑说:“真的没有,我发誓。”

姜天如还想再说点什么,忽然瞥见周池从左侧的一辆车后绕回来,正在与人通话。他跨着流星大步,方向朝向她们。

这是还有事要说?

“周社长?”

他神色淡然挂断电话,浅笑说:“我去便利店买瓶水。”

阮渔和姜天如齐齐回身一看,身后有家24小时便利店。

“好,那我们先走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我。”姜天如重新堆起社交笑容,直至目送周池进店。

过了两秒,姜天如打趣问阮渔:“不考虑考虑他?”

阮渔觑她一眼,“神经。”

“不是你的type?”

“不是。并且我绝对不会再找工作伙伴、同学、朋友……”阮渔深吸一口气,“还有朋友的兄弟。”

姜天如点头,认可她的判断,“嗯,这些身份确实不适合谈,分手后容易难堪。”

难堪?

确实是。

如今她就连去找沈云璃,都要三思而后行,提前打探沈北明是否在她边上。

载姜天如回家以后,阮渔独自开车返程。

途径拦腰切断关城的江水,虽刮着冷风,但水面还算平和,一浪浪地翻出小小花朵。阮渔不喜欢江水的颜色,土黄色,这是水面下翻涌的泥沙色泽,盯得久了心里会升起异样的不安感。

跨江大桥有好几座,身下的这座建于十年前,十分气派,车流量遥遥领先其他几座,已然成为滨江区的一个小地标。

下桥之后,建筑物的风格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老城区高楼大厦也不少,但更多的是六七层高的居民楼,灰黑色的外墙上是岁月的痕迹。因关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江北又到处是古色古香的街坊。这几年市/政/府大肆宣传当地文化,拉动不少旅游经济。

进入市区,路况不可避免地变差,尤其正值晚高峰。挪几步又停,交通灯更像是要没完没了地红下去。

微信提示音在车内忽然响起,如清泉滴落。

Northern:「在哪。」

连个问号也不打。

阮渔抬眼,确认红灯丝毫没有要转绿的迹象。

BLUE渔:「在外面,有事?」

Northern:「车钥匙落在你车里了。」

阮渔眼皮跳了跳,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她转头去翻收纳盒里的东西,顺手回了一句。

BLUE渔:「你怎么知道是落在我这里?说不定掉在路上了。」

找到那串车钥匙的瞬间,阮渔莫名与挂件上那匹灰狼的眼睛对视了。

那是锁定猎物后的眼神,张着嘴露出弯月形状的獠牙,仿佛随时要咬住对方的颈喉,嘶咬开,吞入腹。刻得还真是栩栩如生。

阮渔心口颤了颤,跟随车流往前挪动,终于顺利通过路口,停驻在下个路口前。

这期间沈北明并没有回复她的问题。

BLUE渔:「钥匙找到了。你现在在哪?我顺路给你送过去。」

就当是还他给周池联系方式的人情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提示反复亮了三回。

Northern:「白马花园6-902。」

BLUE渔:「好。」

将地址输入导航,地图一闪,定格在了老城区商业中心的附近,距离阮渔此时此刻的位置并不远。

夕阳下,阮渔被淹没在城市的车流中,和无数想要回家的人一起挣扎着。四十分钟后,她终于位临白马花园门外。

她忽然意识到,这串地址,是住址。

沈北明居然没有住在滨江?

这是她脑海中第一时间冒出来的想法。

即便是恋爱进行时,她也未曾涉足过他的私人领地,同样的,也未曾让他侵入自己的地盘,即使是在做最亲密无间的事时。

现在就更不会了。

BLUE渔:「我在小区门口,你出来吧。」

一分钟后。

Northern:「不方便。」

BLUE渔:「?」

这大爷作派倒是新鲜。

阮渔憋着情绪,努力克服杂乱的想法,劝解自己。

既然是还人情,就送到家吧。

白马花园是二十一世纪初建成的小区,有些年份,但和阮渔家那类八/九十年代的老小区不同,有物业,也有电梯,更因地处闹市区而有着高不可攀的房价。

小区外保安问她:“找谁的?”

“6幢902。”

保安顶着圆鼓鼓的肚子,在小亭子里绕圈,拨电话给住户。

确认完毕。

他摆摆手,抬起道闸杆放阮渔进去。

灰白色的楼房伫立在火红霞光中。一路往深处行驶,经过许多人造小水池,水面上飘着塑料做的睡莲。初冬,睡莲,多么诡怪,毫不相干的事物被联系到一起,不合适。

做布局规划的人总有特立独行的想法。阮渔好不容易找到了5幢,眼见曙光在望,下一幢楼侧却印着数字10。她忍不住皱紧眉头,发出低低的抱怨声。

终于在绕了几分钟后,她看见了那个9倒过来的数字。

她不死心,给沈北明又发去信息。

BLUE渔:「我在6幢楼下,你方便下来吗?」

等了又等,那头始终没有回应,看来是真的不方便。

阮渔只好又深呼吸,将车停好,坐上电梯。

电梯门开,两梯两户,之间隔得甚是遥远。901室的门前摆着鞋架,泥泞的球鞋被弃置在外。902室黑色的门前却空无一物。

阮渔按响门铃,双手揣进风衣的兜里,右手颠着那串车钥匙。灰狼挂件被抛起又落下,砸在她的指关节上,仿佛咬了一口。她吃痛地咬住下唇,既而停下小动作。

咔嗒。

房门打开的瞬间,阮渔握住钥匙伸直了手臂,坠下的灰狼挂件在沈北明的胸前来回晃动。

宽松的睡衣领内,水珠贴着他的胸骨往下滑。

视线向上,细碎的短发浸满水,凝结成珠坠着。沈北明低垂双眸凝睇她,如墨的眼浮着挥散不去的潮气。

阮渔怔了怔,抬高手臂,灰狼又在他唇前左摇右晃,露着獠牙。

“钥匙送到,我走了。”

他迟迟不接,阮渔蹙眉,一不做二不休,低身把钥匙往他手里塞去。潮湿的修长手指终于屈起,握住了那串钥匙,也同时握住了她想要抽离的指尖。

她抬起头,“沈——”

房门边的楼梯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噔噔地从楼上滚下来。是等不及电梯故而跑楼梯的外卖员,脚步急促,横冲直撞地与时间赛跑。

阮渔在心里抱怨白马花园,这么贵的房价,楼道怎么设计得和她家的老房子一般,仿佛只有地段这一个优势。

“让一让——”

他刹不住脚,直直冲过来,险要撞到打开的门,险要与阮渔碰撞。

“进来。”

沈北明沉声道。

长指一松,松开了车钥匙,却没松开她的指尖。一瞬间,那只手紧勒住她的手腕,向门内一拉。

在钥匙落地的短促声音过后,身后的门紧跟着发出“砰”的巨响。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不方便?=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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