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为难（1 / 1）

朝臣们的营帐里一片祥和之下暗流涌动，每个人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可心里却各怀鬼胎。

营帐外是天高林深的围猎场，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住的天空不知何时露出一丝缝隙，而明亮的天光透过缝隙倾泄进树林中。

围猎场一片寂静，想来人都去营帐中推杯换盏了，一时间外面的气氛竟有些风诡云谲的涌动。

树林中偶有几只飞鸟掠过，擦着直入云霄的高树，簌簌的抖落墨绿色的树叶。

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踩在树叶之上，发出沙沙的清脆声响。

脚步声谨慎而又迅速，最后在树林深处停下。

竟是赵煜凡带着他身边的下属田金。

赵煜凡一双手背在身后，一双机警的眸子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后道：“就在这。”

田金捏紧了手上握着的弓，抬眸看了眼淡定的赵煜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道：“殿下，真要如此吗，属下、属下怕......”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赵煜凡打断，赵煜凡眉头拧起有些不耐道：“怕什么，若不是燕清川，本殿还需要用得着亲自上场？！”

田金识相的闭紧了嘴巴，垂着头不敢言语。

过了半晌，赵煜凡叹了口气道：“动手吧，其余的便看你了。”

赵煜凡后退两步在一棵大树前停下，微微颔首示意田金动手。

田金深吸了口气，反手从身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拉开弓把箭搭在弓弦上，动作一气呵成。

箭羽上是暗红色的，尾端隐隐可见一个“火”字。

田金闭上眼睛神情有些挣扎，像是不愿面对这件事。

是了，又有谁会愿意将武器对准自己的救命恩人呢。田金这样想着，殿下让他做这件事，是有些为难他了。

七年前若是没有殿下，他怕是已经命丧临淄县的那场战役中。

如果不是殿下冒险将他从战场上救回来，他定如同临淄县其余百姓一般死在那。

他仍记得七年前那晚的临淄县，那天也如今日一般，是个凛冬未尽，春风未起的初春。

那帮人像是穷凶恶徒之人一般，入了城就开始在大街上烧杀抢掠，那场大火烧得是那样的旺。

他一身灰头土脸的躲在角落发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对那帮人的恐惧。

最终他躲藏的地方被那帮人发现了，发现他的人脸上露出得意和猥琐的笑容，还在和旁人炫耀“看他细皮嫩肉的一定很好吃”。

对方锃亮的大刀都架上了他的脖子，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却听到一句稚嫩中又透着一丝稳重的话：“别杀他，这人我要了。”

感觉到脖颈边凛冽的寒气消失了，他紧闭的双眼颤颤巍巍的睁了开来。

周围围了一圈人，越过拿着大刀对着他的络腮胡，他看见一个跟他相仿年岁的少年一身华服与周围纷飞的战火格格不入。

少年双手负在身后，一双鹰眸锋锐，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仿佛对一切事都有着极高的掌控权。

他一时竟看呆了眼。

直到听闻旁人弯下腰恭敬的喊了少年一声：“殿下。”

他才如晃过神般，连滚带爬的跪伏在地上，同旁人一般附和了一句：“殿下。”

后来他才得知，原来那位少年是当朝的四皇子。

他还记得当初少年赵煜凡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愿不愿意跟着我，往后衣食无忧”。

他平日里过的是衣不裹体腹不裹食的生活，猛然有人能给他衣食无忧的日子，他当然是立刻就答应了。

他寸步不离的跟在赵煜凡身边，知道他的宏图大志和恐怕难以施展的抱负。

他想，殿下想得到的，便是倾尽全力也要帮助他得到，哪怕舍了这条命又如何。

田金挣扎了一阵后很快就想通了，眼睛复而睁开，眼底竟是出奇的平静和清澈。

他将箭矢对准了赵煜凡的肩膀处，控制好力道后猛地松了手。

箭矢离了弓弦如闪电般射了出去，发出划破空气的一声嘶鸣身后，没有丝毫偏差的扎进了赵煜凡的右肩。

空气中安静的很，徒留下弓弦发出的震颤声。

而后赵煜凡被离弦之箭的力度带的连退几步，竟退至大树边，忽得脚下一软跌坐在树干底下。

鲜血很快从箭矢扎进的伤口处流了出来，从外衣渗透后沿着手臂缓缓流下。

田金盯着虚弱的赵煜凡看了片刻，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分毫都移动不了。

直到赵煜凡察觉，用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抬起头看着他，嘴唇微启的翕动了两下。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可田金却清楚的看到赵煜凡说了句“快走”。

他忍住握弓之手的颤抖，像是终于下定了主意一般毅然决然的转身往树林外走去。

赵煜凡靠在树干上，右肩的伤口隐隐做痛，随着他的呼吸时不时的抽痛一下。

不知躺了多久，他连坐靠在树干底都做不到，歪斜着倒在了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乍亮的天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枝投射进他的瞳孔，琥珀色锋锐的眼眸竟有些柔和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

一时间脑海里就像过电影般，从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动起来。

一下子想到幼时与他为伴的田金，嗯...是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一下子想到幼时他殿里养的那条名叫“翠花”的狗，可惜后来被人恶劣的毒杀了。

一下子又想到了沈枝意！

脑海里映出了沈枝意这个名字，赵煜凡额边的青筋跳了几跳，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女人。

赵煜凡放缓了自己的呼吸，强迫自己想一些别的。

可脑海中却又忍不住浮现起与沈枝意的一幕幕。

这个女人反复无常、捉摸不透，看着就不像个好相与的，自己当初怎么会想不开去招惹她呢。

赵煜凡百思不得其解，想破脑袋后终于想明白了，他是为了沈家的兵符，为了更强大的势力。

否则看都不会看这个女人一眼。

能做他王妃的必是温良淑德的贵女，哪怕琴棋书画不甚精通，好歹待人温柔亲近，对他言听计从就是好的。

沈枝意这种乖张的性格，绝对不在他的择妃之列。

赵煜凡暗戳戳的想着，等他事成之后，第一个就杀了她。

赵煜凡安详的躺在地上把视线换了个方向后又想到，从来没有一个人关心过他，可沈枝意是第一个。

在他冬日里落湖时，她第一个关心的竟是怕自己冷坏了，还说什么要为他殉葬，还要回去为他祈福。

好像从来没有哪个女人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这样想想，沈枝意做他的王妃应该也是够格的。

只是这女人捉摸不透，还是再看看再做打算吧。

赵煜凡这边还在胡思乱想，离他不过百米远的另一边，一个身着墨色骑装的男子高坐在马背上，手上拉开的弓已满，上面搭着一支箭。

若有心便会发现那支箭的箭羽竟然同赵煜凡右肩上的一模一样，都是暗红色的！

男子拉满弓正欲对准他盯上的猎物射出时，从一旁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二殿下！您在做什么！”

被人猛地一打断，赵景琰抬稳的手臂忽得一颤，离弦之箭偏了半寸，竟稳稳当当的扎进了赵煜凡倚靠的那棵大树的树干上。

赵景琰心生不满，口中发出一道微不可耐的气音，视线朝不远处的那棵大树看去。

隐隐约约好像看到那边露出的玄色衣摆。

正当他准备下马前去查看时，刚才那道不可置信的声音又响起，这次还带着点害怕的颤抖。

“殿下！四殿下！快来人啊！”

闻言，赵景琰皱了皱眉加快了步子，待走进了才发现赵煜凡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面上毫无血色，而右肩上扎着的箭竟是他的！

率先发现赵煜凡的是一名宫人，此时他跪在赵煜凡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宫人看了眼树干上插着的箭，又看了眼赵煜凡右肩上的箭，心下像是明白了什么，身体忽然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宫人缓缓抬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赵景琰，心中警铃大作，吓得在地上挪了几寸，似乎想离赵景琰远一点。

他可能是害怕赵景琰发现了他撞破皇家秘辛，而一怒之下杀人灭口。

碰巧，赵景琰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赵煜凡出事跟他毫无关系，可却被这宫人撞见，他就算有心想要解释也解释不清。

左右树林四下无人，只有这么一个好巧不巧闯进林中的宫人，只要把这宫人杀了，就没人能怀疑到他身上。

赵景琰思虑完后，手比脑子还快的就掐上了那宫人的脖颈。

力度之大，宫人被拖着从地面上起来，脚尖逐渐悬空，一张脸憋得通红，涨得青紫。

宫人悬空的脚无措的胡乱蹬着，双手毫无章法的掐上赵景琰的虎口，嘴唇嗫嚅着似乎想说什么。

“你在干什么！”

一道威严的爆喝从赵景琰身后传来，熟悉的一下子就点醒了他，他豁然松手，宫人从他指尖滑下去，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

赵景琰垂头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赵煜凡和面色青紫的宫人，一下有些不知所措的。

他回过头看着一脸怒意的皇帝，慌乱的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父皇，人不是我杀的。”

皇帝挥挥手让随行医官去给赵煜凡诊治，面色不善的盯着赵景琰好半晌，道：“押回主帐。”

作者有话要说：燕清川（不爽的指着赵煜凡）：你小子别肖想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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