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面圣（1 / 1）

如玉般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许青萄手指轻擦，发现这片桃粉是从皮下渲染而上，无法抹去。

她缩回手，观察着即便如此也没有被弄醒的少年，蹙着眉毛，心烦意乱地闭上了眼睛。

……

巍然而立的庞大建筑被雕刻着盘旋而上的巨龙的石柱护卫，琉璃瓦、黄金顶，恢弘大气又不乏文雅精致。

雕梁画栋，丹楹刻桷，来往着低眉垂首的太监宫女。

许青晚跟在四皇子的身后，来到长临殿。

精致的糕点摆放讲究，已经用过早膳的二人皆安静等候。

大概一刻钟后，皇上与德妃一同出现。

“儿媳给父皇、母后敬茶。”

许青晚恭敬地为上座二人敬茶，待饮过茶，她便是被皇家所承认的四皇子妃了。

“朕的眼光果然不错，慎儿与许家女果然般配。”

皇帝笑呵呵地放下茶杯，看着两人的目光中带着慈爱，他的目光从高大消瘦的男子转到冷艳乖巧的女子身上，似乎并没有认出站在下方的儿媳，并非他真正赐婚的许家嫡女。

站在下方的男子挺拔俊秀，女子肤白温婉，两人站在一起，完全可称一句‘金童玉女’

。

“谢父皇赐婚。”四皇子拱手，许青晚蹲安。

“转眼间，小四都已成婚了，朕的心中可真是感慨啊。”皇帝看向德妃，正对上女子满眼的温情柔软。

“是啊，若非陛下赐婚，小四还不知道要将自己的婚事推脱到何时。”

德妃手指一颤，将其不着痕迹的用繁复的袖口挡住，“他的婚事，可是让臣妾头疼了许久，如今他们二人皆为夫妻，总算是了了臣妾的一桩心事。”

许青晚在德妃与皇帝交流之际，不着痕迹地抬眼望去。

皇帝如今已知天命，气势威仪尊贵，浮肿的身姿面庞仍掩不住其中五官的俊朗。

德妃乌黑如泉的长发盘成发髻，面庞貌美，保养得当，虽然已是而立，但眸含春水艳比花娇，完全不愧对她得到的皇恩宠爱。

许青晚忍不住好奇，德妃如此容貌都要避其锋芒的凌贵妃，上一世覆灭了整个朝廷的六皇子的生母，究竟是何等模样。

“茶既已喝了，朕也要去处理政务了。”

几句家常之后，皇帝摆手让起身准备恭送他的几个人坐下，“你们母子三人说些体己话罢。”

说罢，他摆驾离开。

当皇帝的龙辇离开长临殿，德妃维持着嘴角的笑意，施施然拢了拢丝毫不见凌乱的鬓发，坐回上座。

许青晚本欲起身的动作一顿，她垂首看着地面，衣领下露出的颈子洁白修长，无端为她增添了一份脆弱易碎之感。

“全都退下吧。”打破了这份凝滞氛围的，是出声挥退了所有内侍的四皇子。

“起身吧。”得了德妃令的许青晚这才敢抬起身子，在她有限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以金丝做底、镶嵌着珍珠的绣鞋，还有烟罗紫的裙摆。

当殿内只剩下三个人时，德妃看向谦卑恭顺的许青晚，笑意不变，但红唇吐露出来的话语却格外嘲讽。

“青晚身为许侍郎之女，怎的见了我如此拘谨。”

德妃似是带着笑意调侃，但许青晚又如何听不出这是在暗讽她的身世。

真正被赐婚于四皇子的许青萄的确是侍郎之女，是京城贵女圈的一员不假，但许青晚却不是，她不过只是与许侍郎有着些许血缘关系的侄女罢了。

她知道四皇子定不会在自己的母妃面前隐瞒自己替婚一事，所以对于有可能会遇到的明嘲暗讽，也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能够嫁给人中龙凤的四皇子，实乃小女的人生大幸，小女心中又何止拘谨呢？”她温驯回答。

“嘴巴倒是挺甜，”德妃似是哼笑了一声，叫人听不出喜怒，“也对，毕竟总要有点拿得出手的手段，才能顶了嫡姐的身份嫁进皇子府。”

“母妃，我心中的正妃人选从始至终都只有青晚。”

还不等许青晚对她明褒暗贬的话做出反应，四皇子首先维护了她。

许青晚听了他的话后，内心暗暗叫糟，比起四皇子替她说话，她宁愿受了这份委屈。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上座的女人将青瓷茶杯扫落，脆响如同耳光，扇在了许青晚的脸上。

她柳眉紧蹙，头上的玉簪步摇轻晃，让时刻关注着她的男子欲将她瘦弱的肩膀揽入怀中，但碍于此时正在母妃面前，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行为，但这明显至极的动作如何瞒得过在这宫中生存数十年的女人。

“一个假货竟也能把你迷的神魂颠倒，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拦下陛下的赐婚。”她说出‘拦下’二字，并非口不择言，人人皆知德妃是这后宫的第一人，连凤印都在她的手中，若她真的在皇帝有心为儿子赐婚时开口劝阻，那么换个王妃人选并非是不可能之事。

“母妃——”四皇子还要再说什么，但显然气怒的德妃已经不愿意听他的解释。

“你最好永远别让许家女回来京城，不然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一直替你圆谎。”她胸口起伏不定，显然已无心与二人交谈。

“够了，你们退下吧，我要休息了。”

……

许青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萦绕在鼻尖的腥臭气味让她连连干呕。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晚上究竟有没有睡着，就连闭着眼睛都是各种画面不断转换，让她得不到休息、头痛欲裂。

当意识到阳光挥洒进来，有脚步声从门外的走廊传来时，许青萄翻身坐起，看向身边。

少年依旧双目闭合，呼吸不乱，丝毫没有清醒过来的征兆。

许青萄犹豫半晌，没有动作，但是眼角余光却不小心扫到了地上已然僵硬的尸体，她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昨晚未曾换下的衣裙上、还有未曾洗净的手掌心，全是凝结成块的暗红血污。

一想到自己昨晚是伴着什么入睡，她几欲作呕。

不敢下地、不敢叫人的她抿了抿嘴唇，一番权衡之后，她还是选择对身边唯一一个有温度的人体伸出手。

“醒醒。”几次推脱无果之后，她心头猛跳，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双手上移，大着胆子拧了一把少年的脸蛋，屏住呼吸等待片刻，发现对方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喂，你别这个时候睡啊！”内心焦灼的许青萄也顾不上昨晚被他差点吓出毛病的心脏了，连连拍打着少年的胳膊，可对方都是毫无反应。

就连昨晚摸上去还带着灼热体温的脖颈，如今也如凝结成冰的雪，柔软冰凉。

若她面对着的不是满地无人收拾的死尸，按照昨天少侠对她做的事，她巴不得扔下他自己逃走，就算要去深山老林里面当野人她也认了，反正只要苟活几个月，她就安全了。

可现如今她连余光都不敢往地下撇，就算她闭着眼睛鼓起勇气离开客栈，也保不准还有下一波来杀她的人，很可能不等她走出这座城，她就要加入这群尸体了。

就在她头脑空白之际，敲门声突然响起，她被吓得浑身一抖，直往少侠的被窝里钻。

可是过了一会儿，都不见有人破门而入，反应过来如今青天白日，外面又有不少食客住客走动，来人应该不会是杀手的少女哑着嗓子问道：“有事吗？”

“姑娘，早饭给您送来了。”的确是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店小二的声音。

许青萄松了口气的同时，头皮一麻，若是被发现房间内的现状，她就完了！

门口的小二等了半天，也不见里面的人出来开门，因为他事先知道里面住的是一对年轻夫妻，以为是事有不便也没有催促。

就在他准备再敲门询问情况时，门被朝里打开了，窄小的缝隙只露出一位少女苍白到毫无血色的面庞。

“麻烦你了，给我就好。”昨日还清脆如黄鹂的声音今天沙哑的像是会随时咳出血来。

小二对她印象不错，见她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于是关切地问道：“需要我为您介绍医馆吗？”

“我没事，你去忙吧。”她似乎有些怕，不想与他过多交谈。

这幅奇怪的样子让小二心里嘀咕，再想到夫人都如此模样了也不见那位尊贵俊美的男子露面，他借着拂袖子的动作不着痕迹地朝着房间内看去，却被女子发现并挡住了仅有的那条缝隙。

“您的夫君……”他欲言又止突然闻到了什么古怪的气味。

“这是什么味道？”他没有注意到自己此话一出，面前少女的脸色似乎又白了几分，像是要化在阳光中。

“他昨日陪我胡闹半宿，现在还没起呢。”

少女眨眨眼，一副羞于启齿的样子，“大概是药的味道太大了，我们会收拾干净的。”

一听这话，小二的身体像木头一样凝滞，直到面前的房门关上，他才反应过来少女话中的直白含义，脸色青青白白，摇头晃脑地下了楼。

“怎么半天不见你下来，别偷懒，快去送饭！”

掌柜的见他磨磨唧唧的下来，赶他快去厨房。

“我这不是觉得人不可貌相嘛。”他眼珠子转了转，贴在掌柜的耳边嘀嘀咕咕。

“人家小夫妻的事你倒是上心！快去干活儿！”

掌柜的赶走他之后，也没忍住眼珠子往上面瞄，“这小娘子一副娇弱模样，倒是挺凶猛的，倒是那公子……”

他摇了摇头，砸吧了下嘴，“有这么一个娇娇，的确是该吃药补补了。”

之后，哪怕见这二位一整天都紧闭房门没有出来吃饭，也识趣的没有打扰。

绞尽脑汁把可能会报官的店小二糊弄走了，许青萄看着满满当当两盘子的早饭食不下咽，回到床上，比起地上的东西，遍体生寒的她面对着再一次变成‘睡美人’的少侠也不怕了，拉开被子裹紧两人。

她睁着眼睛双目无神，思考着如果少侠几天后还没有醒过来，这屋子的臭味遮掩不住时，该怎么办。

天色由明转暗，她在半睡半醒见，没能发现压在身下的身体微动。

直到少年坐起身，她顺势滑落，才猛然惊醒。

“你醒了！？”许青萄说不上来是惊多还是喜多，但最起码此时此刻，不用再一个人面对这个恐怖房间安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慰藉了。

“嗯。”他下了床。

“你睡了整整一天，”许青萄不敢下地，只看着他面容寻常的绕过地上近乎无处不在的障碍物，去到桌前，“还有一个晚上，这已经是第二天了。”

清晨送来的米粥馒头已经放凉，本来丝毫没有胃口的许青萄见少侠坐下，肚子顿时就不争气的发出了鸣叫。

刚刚落座的少年看过来，“饿了为什么不吃饭？”

他眼睛中的疑惑过于纯粹，似乎没有意识到让少女食不下咽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什么。

见他起来就直奔饭碗，一副根本不受凶杀现场影响的样子，再对比自己战战兢兢一整天，饿的提不起力气的样子，许青萄被激起一股怒气，不愿意他就这么好好的吃饭。

“睡醒就吃！你还没有梳洗呢！”

其实哪怕睡了许久，少年的头发也不见散乱，依旧整齐的梳于脑后，反倒是辗转反侧的许青萄，本就凌乱的头发此时堪比鸡窝。

“你才更需要梳洗吧。”少年似乎对自己的睡姿非常有信心，都不用确认，就指出了少女才是更需要梳洗的那个人。

摸了一把头发，无法反驳的许青萄涨红了脸，见他不似昨夜那般气势摄人，又恢复了好说话的样子，胆子也顿时大了不少。

朝他吼道：“没和你说头发，打水洗漱才能吃饭！”

少年挑眉看着她，直盯得许青萄想起了他昨晚的反常表现，胆子顿时又小了一点。

她嗫嚅着嘴唇，正要说你先吃吧，就见到少年起身，拎着盆出去打水了。

……

深夜的街道除了打更人，只有随风飘扬的灯笼彰显着存在感。

许青萄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就这么来到了官府门前。

作者有话要说：Q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