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贰拾伍（1 / 1）

承乾宫中，美人卧榻。

佟佳氏侧卧在三多勾莲纹妆花缎铺就的软榻上，玉手芊芊由跪坐在一旁的婢女托着，另一人仔细用着凤仙花新制的蔻丹朝指甲上悉心涂着。

三多勾莲纹妆花缎是新出的花样，内务府钩织出后，便选了几款佟佳氏喜爱的颜色，做好了之后送来。而那凤仙花更是由佟佳氏族内花房常年养着，在非花期的季节，按着月份催生了鲜嫩娇艳的花苞，再送进了内务府中，转手送到她这承乾宫的。

佟佳氏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妆花缎上的纹路，心情甚是不错。甚至不介怀那内务府，也挑选了钮钴禄氏喜用的颜色织好了送上去。

缘由很简单。

今儿下了早朝之后，她便收着消息，说前朝皇上用了她父亲佟国维前去那河道修缮一事。

如此重用，可见一斑！

一旁给她渲染蔻丹的宫女见状，斗着胆子问道：“娘娘可要染的艳一些？”

佟佳氏看了一眼那小宫女，轻笑道：“那就染的艳一些，要是染的不好，我可要罚你！”

“是，娘娘！”

小宫女见自己的讨好正中下怀，也喜不自禁，更专心致志地在她的指甲上动作着。

那凤仙花染色是长久以来就有的，而佟佳氏更是喜爱至极。不然的话，佟佳氏一族也不会斥资重金，只为了给她养着鲜嫩的花骨朵。

虽说染出来的颜色都是橙色系的，可耐心些，还是能染出偏红的颜色。

今日的光线也温热的很，透过那茜纱后，再落到身上却恰到好处。

叫卧在那榻上的佟佳氏昏昏欲睡，梦中不知见了什么景象，唇边浸着一丝清浅的笑意。

一旁的宫女们瞧见她的模样，更是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惊扰了此间主人的美梦，令她醒来发怒。

涂着蔻丹的宫女，眼见着佟佳氏今日心情不错，也兴奋极了。

若是今日表现的好，再碰上娘娘心情甚美，不说赏赐金银珠宝等俗物了，提拔她做了娘娘身边的二等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前些日子，才有一位二等宫女说是偷盗了东西，被撵回了内务府里头。

现如今，这承乾宫中的小宫女们个个都盯着这个位置。

那姐姐她之前也是见过的，是个略有两分活泼的性子，但对她们这些小宫女们的态度还不错。但她现在只记得她是偷盗了东西被赶走，哪里还能记得起其他。

这般眼界底下的人，都能在娘娘身边担当二等宫女，那她又有何不可?

不过如此，彼可取而代之。

一连半个时辰的功夫过去，那色泽鲜艳的蔻丹也逐渐成型。

小宫女也有些诧异自己今日的手艺发挥不错，甚至能同当季凤仙花开的最烂漫之时，做出的那蔻丹相提并论！

娘娘起身之后，必定会喜欢自己的手艺。

她心里笃定极了。

瞧见一旁那大宫女驱赶的眼色，她有些不太乐意。现在走了的话，娘娘再给她补上赏赐，哪儿比得上她人在娘娘面前，亲口听着娘娘赏赐来的妙呢！

因此她磨蹭着收拾东西，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宫女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许是她今日的运道不错，在她收拾完东西，转身准备离去之际，佟佳氏醒了过来。

“今日这蔻丹倒是不错，你叫什么名儿？”

那小宫女听着背后传来的声音，欣喜地转身，跪倒在地上回应道：“奴婢名叫莲香。”

佟佳氏念了一句：“莲香？”

“‘莲香如绮细蒙蒙,翡翠窥鱼袅水葓。’倒是有几分意思！”佟佳氏轻抬着皓腕，将指尖对准透过茜纱映射进来的光线，神色怡然道。

小宫女知道自己怕是进了娘娘的眼底，更是掩饰不住兴奋之意。

佟佳氏一眼便看穿了那小宫女微不足道的“野心”，也乐得成全她，正准备开口之际，却见着窗外有那宫女朝着殿内快步走进，随口对着那小宫女就说：“莲香你先下去，白锦记得提醒我。”

这话里头的意思，就是叫那白锦姐姐提醒她给自己的赏赐别忘了，甚至会另有补偿。

小宫女莲香心满愿足地行礼，起身离开。

这也是承乾宫中，宫女太监这般“上进”的缘由。只要叫佟娘娘高兴，什么样的赏赐都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儿！

不知为何，莲香又想起那被撵回了内务府的姐姐。

在被赶回去的前一日，还跟自己私下说过要发一笔横财，怎么就不想着好生服侍主子，反而去偷盗了呢？

她迅速将脑海之中的念头甩了出去，只想着方才佟佳氏对她说的话，回了自己工作的地儿。没再准备去干些活计，而是收拾起了东西。

她说要做二等宫女，以后甚至还要做一等宫女的人，才不要继续去同那些粗人一道做粗活！

那宫女进了屋里之后，附身跪倒在了佟佳氏的面前。

佟佳氏见着她的模样，心里便觉不妙，连声问道：“发生什么事儿了？”

“今日那景阳宫中的常在，被太后宫里的人叫去了宁寿宫中，在太极殿前硬生生站了一个时辰。”

这是好事儿啊！

佟佳氏猜测是她之前去同太皇太后所说的东西，被她老人家听进去，才叫太后做了这样一番举措来打压那燕常在的气焰。

可眼前宫女的这幅情态，必定后面还发生了其他。

心思转念之间，佟佳氏面色冷了下来，问道：“是不是那贱人叫人去了乾清宫中，叨扰了表哥？”

宫女低垂着脑袋，干涩着嗓音说道：“皇上在那燕常在被叫进宁寿宫之后，便从乾清宫中起架，随后同那燕常在一道出了宁寿宫中！”

佟佳氏握拳，不妨被自己新做了的指甲给掐伤了掌心。

对着白锦就怒道：“那叫莲香的宫女怎么做的事儿，名字起的不安分便罢了，手艺竟也如此之差，快把她给我撵回内务府，换个聪明点的人过来！”

白锦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应声道是，便急忙转身出去寻太医。

至于那莲香？

先叫她高兴些时候，再撵出去也不迟。

太医院又是一场兵荒马乱不说，派了佟佳氏常用的高太医同白锦一道去了承乾宫。可怜他老人家如今已是天命之年，却腿脚麻溜的很。

原何？

都怪家中逆子，才叫他把柄被人握在手上。不过现如今腿已经打断了，以后谨慎些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另一旁的莲香，在那等候许久，总算是见着白锦来了。她从床上起身，迎过去问道：“白锦姐姐您来了！”

白锦看了她一眼，却冷着声音道：“莲香办事不力，竟然做坏了娘娘的指甲，伤了娘娘的玉.体。快把她嘴给我堵了，送回内务府！”

随后跟在她身边，被莲香忽视了的嬷嬷，便蹿出来。

没给她说话、抱冤的机会，直接堵着嘴，再按着她的穴位叫她使不上力气，拖着出了门。

白锦瞥了一眼屋里收拾好了的包裹，不在意地转身离开。她还得去替娘娘寻几个聪明懂事，做事勤恳又手脚麻溜的人回承乾宫呢！

另一头，乌雅氏也在短短几日的功夫里头，察觉到了梁九功对自己态度隐约起了变化。

那些同她一道在乾清宫中办事的小宫女们，原本对她巴结奉承厉害的很，现在也换了一副嘴脸。连她身子不舒服，竟也没一个自告奋勇要给自己去值班的人！

气的她更是身子难受了几分，她一定要爬上去，叫这些短见薄识的小人以后跪在自己脚下！

被她念叨的梁九功，身边来了个小太监，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竟引的他原本一直笑眯着的双眼也浸了寒霜。

良久，他才对那小太监说了一句：“既然她有这个心思，那杂家就祝她一臂之力，给她个向上爬的机会！”

宫里头稍有些身份的人，耳目都是极多的。

更何况是梁九功，皇上身边得用的奴才。那主动被动给他传消息的，更是数不胜数。

就算你是自己一人在屋里抱怨上几句，也许就是入了外头别人的耳中，再传扬出去给你痛击！

此时的乌雅氏还不是上辈子那被梁九功悉心教导，又是吃了好几回亏，最后才养成的那副模样。一路上顺风顺水的，自然也不会知晓自己身边，又或许是在她不知晓的地方，也有别人耳目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艰难产出二胎，也算今天的更新~

“彼可取而代之”——《史记·项羽本纪》

莲香如绮细蒙蒙，翡翠窥鱼袅水葓。——《夏日池上》【宋·林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