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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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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倾诉欲是有限的,说过一遍的话往往懒得复述,更何况钟瑶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当然不会理会他,一声不吭保持着缄默。

梁纭硕半天没等到回应,不由催促:“我是在问你,并不是在质问你,可以回答吗?”

钟瑶有点烦躁。

“你自己做的事你自己清楚,该说的话刚才我已经说完了,你没听见也不要紧,我只是为了给过去的自己一个交代。”

她说着顿了顿,泄了些许底气,“而且有几句话有冲动的成分在,我也很后悔没有思考就说了出来。”

梁纭硕听得云里雾里,皱眉道:“我做什么了?”

钟瑶忧郁地说:“看来你已经忘了,只有我还记得,我倾注了所有感情,只换来了你的漫不经心。”

梁纭硕听到她琼瑶式的感叹没脾气地问:“你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方慧敏一直在旁边听着,看不过去,在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跟女孩子说话能不能注意点语气,什么态度啊你。”

钟瑶本来还没觉得委屈,听到方慧敏的帮衬顿时委屈到无以复加,负气说:“我又不是没说,说了你也听不懂啊,我要怎么说?对,不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事。是我没指望你了解我的心思,所以选择了不解释。是我没有找到喜欢的人,却说是为你守身如玉。是我贪心地鱼和熊掌都想得到,实际上却拿你当挡箭牌。是我一直像愚人节那天一样在捉弄你。这样是不是就能明白了?”

她话音刚落,梁纭硕就语气不明地说:“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不确定你意图真假,我也等了你这么多年?”

钟瑶忡愣一瞬,惊慌失措地挂掉了电话。

她没想到她在不清不楚的关系下,名不正言不顺地控诉,竟然得到了他郑重的回应。

如果是在当年她很喜欢梁纭硕的情况下,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为他的等待感动。

可是现在她的人生阶段到了另一个时间,她希望她未来的伴侣能够通过一个眼神明白她想要什么,而不是为了一个又一个新的问题去不断地解释,那样她会非常辛苦。

人为什么会渴望爱情呢,不就是希望遇到一个知冷知热,疼惜自己的人吗?

今天她突如其来的发作看似无厘头,实际上有迹可循,只不过她借题发挥,燃爆了积累下来的历史遗留问题。

梁纭硕不懂她为什么突然破防,然而从她的角度复盘一下,今天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就是她把爆米花打翻了想要清理这么一件小事,被梁纭硕上纲上线地上升到她是馋他身子故意为之。

而她的心思更为细腻,也就这么一句话而已,却让她回想起当初被他拒绝后狼狈惨状,不想再重蹈覆辙,特此打电话来划清界限。

要不是电话阴差阳错被方慧敏接听,他们这时候都该绝交了。

结果摊牌没摊成,反倒因为他的告白出了大事故,直接翻车。

原来他们的感情竟然是双向的,她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刚才她的表现很不好,仿佛一个失态的怨妇,歇斯底里地诉着苦。

此刻再让她接着和梁纭硕对线,还不如让雷劈死她来得痛快。

好不容易热络一点的关系,再次达到了冰点。

钟瑶放弃纠结,选择了逃避,将心思收回了事业上。

都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果不其然。

情场上的不顺并没有给她的事业增光添彩,反倒让她碰到了全网最严格的一轮审核。

凡是稍微涉及一点消极元素都会被官方限流。

她前阵子拍的那段在天台上“自/杀”的短片被人工检测到,判定为不良诱导。

于是她的号就关进了小黑屋。

别说路人了,她的粉丝都难刷到她。

这回不是苏丽珍给她戴的枷锁了。

但她不用猜都知道苏丽珍会怎么念叨。

行,她认输。

必须要积极健康是吧?

走上绝路不让体现,绝处逢生总行吧?

出发,去沙漠!

就算没有身负拍摄任务,钟瑶也有去沙漠旅行的愿望。

这个念头她起了很久了。

浩渺天地间的沙漠,寸草不生的荒丘,最容易让人在孤独中寻找的真正的自己,像是一种自由的象征。

冒着风沙在起伏的沙浪间穿行的人,必然具备果敢坚韧的品质。

她总是对做一名独立女性有别样的热忱。

当然,去这种远离人烟的偏远地带,势必会遇到突发情况,以及受到极端天气的影响,不得不预见危险性,做充分准备。

越野车队是严甄男友自己组的,啥都会修,啥都会安,运人的次数没十次也有八次,靠谱程度是严甄拍着胸脯打过包票的。

再就是资源。

人家囤干粮是为了生存,钟瑶囤干粮单纯为了享受,囤得一年半载都吃不完,本来都打算放过期扔了的,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防晒装备她更是行家。

正值盛夏,她家店铺出了好多时髦又实用防晒套装。

从这些套装上就可以看出她衣品绝佳。

于是钟瑶只买了登山杖和露营用具,就带着她的拍摄团队出省了。

沙漠里信号不好,电话难得打通,在苏丽珍眼里钟瑶就是失联了。

苏丽珍大发雷霆,找人找到了梁纭硕这里,他自然也就跟着一起担心了。

直到钟瑶开始在朋友圈发她的vlog,梁纭硕才松了口气。

钟瑶喜欢攒朋友圈素材,要攒到能凑出九宫格的长图或是vlog她才会发出来。

不是即拍即发,所以并不能根据她的朋友圈准确了解她的动向。

梁纭硕认真看完她的vlog以后又看了一遍,这次没放过一秒,挖掘出其中的细枝末节。

她目前只在沙漠里度过了一天,但横跨了太阳暴烈的白天和凉侵襟腋的黑夜。

白天她换了无数套衣服,vlog里她每五帧就换一套,每一套都别具一格。

有的穿上少女感十足,有的穿上端庄优雅,有的穿上放荡不羁,有的穿上自由洒脱。

她就像衣服架子一样,不论穿哪一套,都能把她气质方面的优点放到最大。

绵延万里的黄沙只有在阳光直射下看起来才是光滑平整的,阴影里的地方像波浪一样壮阔汹涌,俨然是一片沙海。

钟瑶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沙海里的时候,样子落寞的让人心碎;拎着裙子朝夕阳奔跑的时候,宛若勇气的化身;戴着墨镜盘腿坐在车顶的时候,不需要任何表情陪衬就是飒爽的酷girl;骑在骆驼背上笑靥如花,画面十分具有感染力。

和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了。

梁纭硕记忆里的钟瑶是充满幼龄感的,生着一张娃娃脸,高中的时候看着像初中生,初中的时候看着像小学生,小学的时候看着像学龄儿童。

他对她是有保护欲的。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一步行差踏错,让他们像今天这样渐行渐远了。

要是当初不管不顾,就算假戏真做也把她的告白当真,这会儿他们是不是该去民政局报到了。

第五次自动从头播放的时候,梁纭硕熄了屏幕,把手机放到一边,端详起手中的两纸诉状。

这两纸诉状都是明天要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的。

一纸事关命案。

受害者家属终于如愿等来了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被送上断头台的一天,舆论早就在互联网上散布开了。

每个人都在唾骂被告人,但是没有人为迟来的正义欢呼。

因为被告人背了五条人命,收敛的不义之财能在市中心盖一百座高楼大厦,罪行罄竹难书,然而直到十三年后的今天他才落网。

受害者家属家破人亡,穷困潦倒,沉浸在丧子之痛里,不到五十岁已经头发花白,形容枯槁。

另一纸是二十年前的一起冤案。

当事人被刑讯逼供,在没有完整证据链的情况下画押,死刑立即执行,在家属极力要求验尸的情况下变成了骨灰。

十年前真正的凶手自了首,所供述的犯案过程和当时的细节完全相符,然而法院坚持当年没有错判,并屡次以复杂繁琐的流程阻碍推进,熬死了一位尽职尽责的好警官。

如今异地侦查,成立了专案组,才终于翻案,沉冤得雪的当事人坟头的草都长两米高了。

明天的两场公诉他都会到庭见习。

也就是说,他明天要上班。

不能迟到不能早退的那种班。

但是他现在疯了一样想请假去钟瑶所在的戈壁滩。

仅存的理智让他克制了下来。

他各方面无一不出类拔萃,似乎不论他想干什么,都正好集齐了天时地利人和。

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却也都顺风顺水地走过来了。

唯独在和钟瑶沟通这件事上,他是一栽一个大跟头。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在很温柔地对待她了,她却依然觉得他凶神恶煞不近人情。

现在她更是拒绝了和他沟通。

他被她单方面地剥夺了质疑和反驳的资格,想着手解决却无从下手。

那场谈话过后。

一切都好像不可挽回。

一切又好像藏有潜在的转机,等着他将相应的钥匙插入锁眼。

有什么事只有等钟瑶回来了再说,希望到时候再详谈也为时不晚。

“小梁啊,让你整理的东西整理好了吗?”直管领导开完会回来,问他要布置给他的工作的结果。

“快了,我还要再仔细核对一遍,核对好了就给您。”梁纭硕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他的直管领导非常喜欢他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点了点头,私下小声跟他说了点题外话:“有对象了吗?”

梁纭硕抬头看了一样刚从会议室出来、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领导,怀疑自己听错了。

领导虚握着拳掩在唇边,咳了一声,难为情地说:“我老伴让问的,不问不给进家门。我外甥女也刚毕业,和你年纪相仿,不知道她在急什么。我说你这个条件,肯定少不了女孩子追,八成已经和女朋友见过双方父母了。”

见过双方父母的人有。

女朋友没有。

梁纭硕正愁怎么跟领导解释,领导就放弃索要答案了。

看起来只是为了跟老伴交差,敷衍地问了一下。

大男人问这种事也尴尬,领导又清了清嗓子,拿别着一支钢笔的会议笔记本在他胸前拍了拍,一派对他寄予厚望的样子,说道:“小伙子工作能力不错,学历也高,好好干。上面重视人才,工作年限够了自然就提拔上去了。”

梁纭硕只当是给他画饼,不以为意,略微鞠躬表示了一下尊敬,继续忙手头上的事了。

工作年限离他远着呢,脚踏实地才是他现在应该做的。

他希望自己哪怕见惯了黑暗,也坚定地保持着恪守纪律的原则和维护公平正义的决心。

永远秉公执法,永不动摇信念,永不随波逐流,永不为一己私欲昏头。

永不……对爱的人变心。

到了下班时间,梁纭硕和大家一样脱下制服换上便装,一起下楼取车。

见到他的同事呢,都一个反应,明明是和他一起下班的,却微笑着打招呼说:“下班了啊。”

梁纭硕是刚进来的选调生,和院里的人都还没怎么打过交道,不太熟悉,闻言也不另起话题,只是面无表情地搭腔:“嗯,下班了。”

其他人则知道问问对方家的老人或子女,寒暄个一两句。

好不容易有人对他说的不是这句话了,却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隔墙有耳。

“刚听你和检察长聊天,你刚毕业就有对象了啊。上学的时候谈的?”

梁纭硕也不是真高冷到不合群,初来乍到,还是很希望和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打成一片的,于是实话实话:“没呢,只是有喜欢的人,还没追到手。”

对方热情地说:“问我啊,我知道怎么追,我媳妇就是被我追到手的,这事儿我有经验,还有拿手绝活。怎么样?用不用我出谋划策?”

梁纭硕礼貌拒绝:“谢谢,不用了。我喜欢的人,我自己追。”

他的确是对追女孩子这件事一窍不通,但他确信这件事必须要自己亲力亲为。

这条路行不通,那就调头走下一条。

这种方式她排斥,那就换另一种方式。

要是她不喜欢他的性格,他也不是不能为她改变。

摸索的过程,也是爱的历程。

少走了那些弯路,还怎么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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