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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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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昨个下了雨,今日的太阳反倒格外的亮堂,沈明珠天不曾亮,便早早起身收拾妥当。

她想着趁着还未曾立夏,去外头的商铺看看那些人都卖的什么衣裳,而后看看定价。倘若其中有利可乘,便按照昨夜里想的,慢慢规划起来。

既然是自己个要出门,沈明珠也只禀报了母亲,没带往日里的面纱之物,穿了一身不算显眼的湛青色衣衫,同丫鬟采荷两人早早的从侧门离开。

只是刚到往日里谢清霖练剑的地方,竟没有见到那人在那处,沈明珠不由得有些微微诧异,却也只是觉得兴许那人是入仕以后乏了。毕竟虽嘴上说着刑部也不错,但她也晓得,那边案狱之事,颇费心力。

但她却不知,昨日夜里谢清霖辗转反侧,直到凌晨方才沉沉睡着,再加上白日里微微淋了雨,现下已经头晕眼花的发起了高热来。他幼时便习武,鲜少生病,哪成想不过淋了次雨,竟然病倒了。

也许,和昨日的心境也有关吧。一边低声咳嗽着,谢清霖想着心头堵着的那点思量,喊着小厮去替他准备好官袍。目前事情正在节骨眼上,他得先去处理好了。

只是许久没有生过病的谢清霖,本想勉力撑着身子到下值,却没曾想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他支撑到下午已是无力。勉强撑着告了假,带着一身高热朝着侯府中回去。

谢清霖心性非同一般的坚韧,即便是万分难捱也硬是撑着回到了谢府中,只是一到家中,便支撑不住,只觉得头晕脑胀的想要栽倒地上。幸好随行的小厮松墨机灵,赶紧搀住,送到了他的卧房中。

这才着急忙慌的找谢侯爷和夫人,哪成想今日圣人有事,召见了纪委肱骨大臣,连带着谢侯爷一起留在宫里,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而昨日谢夫人被气着了,一同带到宫里去寻太医一起瞧瞧病症。

一时间竟是在府中找不到做主的人,松墨急的团团转,赶巧沈明珠带着丫鬟采荷,欢欢喜喜的从侧门回来。她们主仆两人手中捧着新购置的布料和丝线,正打听好了价格,踌躇满志的回到家中。

刚进府中就看到了着急忙慌的小厮松墨,向来采荷是同他相熟的,赶紧上前问询道:“这是怎么了?如此慌张?”

等瞧到沈明珠回来,小厮松墨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左右看了看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病的严重,告诉我不要声张,偏偏老爷夫人都不在府中······”

既然是说了“病的严重”,按照谢清霖那坚韧的性子断然不会无事早早归家,沈明珠当下就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此时唯一能够在谢府中做主的,也就只有她了。

她登时反应过来,立刻从身上拿出剩下的银钱来递过去,朝着松墨低声说道:“你快去外头请一位夫人平日里惯常用的郎中来,多使些银子,要快。”

而后东西也来不及收拾,沈明珠带着一堆刚刚采买的布料朝着谢清霖的院子走去。她得赶紧去看看,万一真的事情严重,需得想法子把母亲和父亲请回来。

这边脚步匆匆,沈明珠不多时就来到了谢清霖的院中,来这的路她倒是挺熟的,只是却只进去过两回,倒是一时间有些寻不到卧房。幸好赶巧有个洒扫的仆人,替她推开了门。

急忙进去,绕过一个博古架,就看到床榻上规规矩矩的卧着一道身影,似乎是烧的有些厉害,裹了一层厚厚的被褥。

沈明珠来不及避嫌,走上前探身看了一眼,只见谢清霖的面颊已经烧的潮红起来,紧皱的眉头,这样好的天气里,盖着厚厚的被衾却依旧冷的瑟瑟发抖。

似乎是听到有人来了,谢清霖挣扎着撑开眼皮,看了一眼来人,哑着声音喊了一句:“水。”而后又像是撑不住一般,又把眼睛闭上了。

赶紧端来一杯温水,沈明珠顾不得别的,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一股滚烫的热度瞬间袭来,烫的她有些害怕。

怎么会这么严重?难不成是昨日淋了雨的缘故?她心下一片惊慌,小心的说道:“兄长,水我已端过来了,你起身喝点吧。”

此时的谢清霖正是高热中,冷不丁的有一只温凉的手擦过他的脸颊,只觉得一阵舒服,不由得轻轻侧过脸蹭了蹭。

这样的动作着实太过亲密,沈明珠吓得把手顿时收了回去,却没料想到险些把那杯水弄洒了。看着烧的通红的人,她也急了,这种时候多喝些水,是先前她发烧的时候郎中教她的。

“兄长!你清醒些!”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谢清霖迷迷瞪瞪的再度睁开眼,看着昨日里才叫他摧心挠肝睡不着的人就在眼前,烧的有些糊涂的脑子竟有些难以招架。

“明珠?”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而后眸子像是沾染了水雾一般,迷迷糊糊的,像是在做梦,他又喊了一声。

“明珠。”

沈明珠微微的愣住,她没想到这人烧的迷迷糊糊也能一眼认出自己来,榻上躺着的人是她从没见过的模样,这般的虚弱,往日里的冷峻都褪去,在潮红的面色上只剩下那张精雕细琢的眉目,越发的叫人看了眼热。

这一下子反倒是叫她不知道如何应对了,现下他已经是自己的兄长了,再有这样的想法出来绝对是不可的了。

眼见兄长的脸色越来越红,沈明珠也着急起来,她以前听过别人见过,高烧的厉害是会叫人烧成痴傻的。她强打起精神,端起那杯水,艰难的扶起躺着的谢清霖,将杯口放到了他的唇边。

“兄长,先喝点水,郎中一会就到了。”

似乎是这句话将谢清霖唤醒,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此时竟然靠着的是沈明珠的臂膀,混沌的眸子清醒了一瞬,他乖乖低头喝下了那杯水。

见他喝完水,沈明珠又拿出帕子替他拭了拭唇角,微凉的指尖不小心划过他滚烫的脸颊,她微微一颤,刚想收回手,却和又睁开眼的谢清霖对视了。

他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一杯水喝下,稍稍清醒了一些,略微用力从齿尖挤出几个字来:“先别惊动母亲。”

知晓母亲身体不好的沈明珠点了点头,她开口道:“我叫人去请郎中了。”

正说着,外头急匆匆的脚步声就进来了,小厮松墨低呼着:“少爷,郎中来了来了。”

幸好这边距离药铺并不算远,小姐给的银子又足够多,那郎中自然愿意同他一路跑着过来。

听到郎中来了,沈明珠瞧了瞧正是上次给她看病的那位孙郎中,不由得放下心来。赶紧把位置让出去,又吩咐下去人,叫他们打来些温水。

不多时,经验丰富的郎中就诊治完毕了,他左右看了看,屋子里头只有榻上的少爷,还有那个他上次来看过的小姐。捋了捋胡须,他冲着沈明珠说道:“不是什么大碍,倒像是劳神费力后被冷雨激着了,但这高热还是得先退下,烧的久了,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说罢又取了早就备好的笔墨,写了一张药方,嘱咐用温水或是烈酒擦拭额头手心脖颈处,若是烧退了,喝上几幅药就没事了。

沈明珠捏着眉心把各种犯冲之物都记了下来,一边吩咐小厮去取药,一边吩咐丫鬟去后厨找下烈酒,又拜谢了急匆匆赶来的孙郎中。

“多谢孙郎中,我派人送您回去。”

本来因着老爷夫人都不在,院子里的小厮们见到少爷病倒,都有些慌乱,如今被沈明珠一样样吩咐下去,倒是恢复了平日里的井井有条,把各自手头的事都尽数做好了。

这边沈明珠本想安排个小厮替躺着的谢清霖擦一擦烈酒在手心,却不料想这人即便是病中也格外警惕,哑着嗓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谢清霖勉力睁开双眸,只觉得自己头昏脑涨,明明是快要入夏了,却觉得身上冰冷刺骨,又感到一人拿着冰凉的东西凑到他跟前来。

“什么东西?拿下去。”

他的脸色格外的苍白,往日里舒展的眉宇紧紧皱着,一下子就失去了素有的清贵感,来不及退下的绯色官袍有点凌乱的挂在身上,叫人忘了他平日里的身份做派,只关注到谢清霖那生得格外好看的眼睛。

沈明珠不过看了一眼,微微愣神,只觉得自己面颊生热,侧过视线说道:“先放到一边去,去拿温水来。”

这边擦拭完,又端了些茶水饮下,谢清霖才慢腾腾的清醒了过来,脑海里似乎想起自己喊过的那两声明珠,抬头正巧看着她远远的坐在书架旁的椅子上看着天际。

他轻声问道:“我已觉察到好些了,母亲随听召的父亲一同入宫去了,没有惊动他们吧。”

毕竟谢侯府里头的事有些乱,谢侯爷上头还有个不安分的继母,眼巴巴瞅着他们,所以谢清霖此时的问话就是担忧府里人乱了分寸,叫对面钻了空子。

哪怕是说一个治家不严,毕竟那边占了个长辈的名分来,这样的名声背上可是格外难听。

这话说的格外温和,沈明珠皱了皱眉,以为他是担忧自己大呼小叫乱了府中规矩,她远远点了点头,才道:“兄长这是着凉了,切莫再忧心,父亲母亲那边我皆没有惊动,请的郎中也是以前母亲常唤的孙郎中。”

想了想他往日里说过的那些避嫌的规矩,不由得又加了句,“事发突然,我也是不得已才来到兄长卧房中。”

谢清霖有点哭笑不得,又见她远远坐着,忽而想到了他平日里说过的话,教她规矩的不正是自己吗。又想到刚刚迷迷糊糊之际,少女侧身坐在自己身畔手执帕子擦拭的模样,只觉得心头又是一阵火热。

见他醒过来,赶巧那边紧赶慢赶的汤药已经递了过来,沈明珠看着那小厮有点手忙脚乱的拿着滚烫的药就端了过去,不由得叹了口气。

“去问问厨房里可备好清淡的粥了?跟着采荷,去我房里把那人参取了,加到粥里去。”

她先前问过孙郎中,人参等物不同此药冲突,更是可以不起养身,加到粥米等物里刚好。

思路清晰的吩咐完,沈明珠亲自过去端了那碗漆黑的药汁,轻轻吹了几下,放到手上觉察到那碗不烫了,这才递到谢清霖的面前。

“不烫了。”

谢清霖从没见过她这般毫不惊慌,将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痴了,深深的看了沈明珠一眼。

而沈明珠见他对着这碗黑漆漆的药迟迟不肯喝,只以为他怕苦,不由得瞪了他一眼道:“兄长以前是怎么劝我喝药的,怎得到了自己反而生怯了?”

这话倒像是以前的沈明珠会说的,整个人也鲜活了起来。

谢清霖怔忪的看着她,先前处理事情的口吻镇定又平静,甚至隐隐带了些和他如出一辙魄力,叫人尽数听从。而此时这一眼娇嗔,反倒又叫他怀念起来了以前的她来。

他再度深深看了一眼沈明珠,没有说话,乖乖喝下了那碗苦涩的药。

这药太过苦涩,他只觉得心里也沁满了浓厚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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