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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夜袭(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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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人会将铭文刻在石板上用以记录历史,但太过古早的历史,往往会混入众多传说流言,难以正本清源。

几千年后,璃月史学家子苌编撰的史书《石书辑录》中,关于这片平原的记载是这样的:

「今我离民,皆安居乐业,几同归乡,莫如名之归离原。」

你并不知道这片平原离得到新名字还有多久,但你想,大概离现在不远了。

暮春三月,草长莺飞。

午饭时间,天衡山北部平原上聚居的民众围坐在一起吃饭。

多数人已经离开,此时剩下的几人讨论起未来尘岩结盟的会议。

“结盟这事难说得很。我听说啊,对方不是个好惹的主……”

这是谣传摩拉克斯是暴君的那一派。

“要我说呢,此事并非单纯所谓结盟。我们尘王容貌昳丽,他怎会……”

这是郎情妾意必有桃色那一派。

你听着他们的谈话,困顿地打个哈欠,无趣地用木制饭勺戳戳碗中的米粒。

结盟的会议定在两天后,你这几天忙前忙后,没睡好觉。

尘岩结盟的事情轮不到你来忙,你主要在研究那朵盐晶花绣球。

昨天熬了个通宵,结合赫乌莉亚给的东西,你终于制造出了独属于你的法器。

树枝通体白色,枝上末端长有桂花。

黄色的晶体小花下面点缀着绿色的草叶,做工还算精致的一支发簪。

你给它起名「硫」。

午饭是最常见的食物,青菜、粗粮米饭?

味道并不难吃,但对于你来说无法果腹。难以下咽。

兴致缺缺地戳着青菜叶子,你打个哈欠,被身旁一同坐着的人拉扯起衣服。

两位路人激烈地争吵起来,得不到结果,他们决定找第三人来评论谁的观点更有逻辑。

很不幸,你就是无辜被波及的“第三人”。

你眨眨眼,面对两位陌生中年男人期待的眼神,忽然想当乐子人:“你们可以结合一下说法。”

想到未来某个误传得最令人尖叫抓挠的版本,你决定为他们转述一下。

你虚构出一个狗血暴君白月光桥段,信口开河地编起来:“譬如说,摩拉克斯是个冷酷无情、不通人心的暴戾君主,某天,他在盛开琉璃百合的平原遇到了善良又智慧的哈垦图斯。”

对面兴高采烈听你讲八卦的两个人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呆怔地看向你背后。

你没察觉到两人奇怪的转变,继续说:“他因与归终相识相知而懂得了‘爱人’的含义——”

好痛。

“乱说什么?”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调冰冷,却难掩其中的无奈。

你下意识地捂住脑袋,心底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他是不是揍你揍上瘾了?

两人看清你身后青年的面容,震惊又心虚地低下头,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发生,鬼鬼祟祟地将饭吃完,跑去洗碗。

那叫一个乱中有序,用时一共半分钟。

唉,狐朋狗友都算不上的家伙,大难临头各自飞。

你机械地转头,见到不知何时站在你身后的摩拉克斯。

青年手中拎着红木的食盒,上面雕了精巧的图案。

食盒很小,被他拎在手中并不过分突兀。

当着正主的面造谣就算了,还被当场发现制裁了。

好尴尬……

“我只是在反讽他们猜得太离谱嘛,都造谣了,还这么保守,”揉着被砸痛的后脑勺,你大言不惭,“给他们来点恨海情天白月光挚爱文学。”

摩拉克斯:“……”

尴尬归尴尬,毕竟你又不是真的那样想。

午饭时间将要过去,周围的人都已离开。你拿起自己的碗,挪了下位置,给他腾地方,问:“来找我的?”

摩拉克斯直言:“担心你偷吃供品被当作小偷抓走。”

他好像是认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你沉默,怀疑他记仇。

摩拉克斯的话怎么听起来这么阴阳怪气?

他是在内涵吧?

他一定在内涵。

摩拉克斯没关注你的沉默,他坐在你身边,将食盒递过来。

他不明白你为何缠着归终说要留在她的领地,评价道:“诸多不便。”

“还好啦,等结盟会议结束我就回璃月港。”你边说边打开食盒。

盒子内垫了几块黄色软布,不过手掌大的白瓷盘里盛放着一些糕点。

芙蓉酥、茯苓膏、豌豆黄。

其中两三枚桂花糕引起了你的注意,你放下食盒的盖子,抽出自己头发中仅作装饰用的发簪,递给他看。

你有几分炫耀的意思,“不错吧?”

簪子在他的掌心显得很小,摩拉克斯的指尖捏了捏桂花。

细嗅能嗅到桂花香气,萦绕在鼻尖,不浓不淡。他语气平淡地说道:“巧思。”

“嗯嗯。”你乖巧地点头等他继续夸。

摩拉克斯没再说话,伸手拿了块食盒中的糕点。

……没了?

“其他的呢?”你摇摇他的胳膊,对他仅有两个字的夸赞不满意,“再怎么说也值得大夸特夸吧,哥哥,我的好哥哥,怎么就只夸这两句……”

怎么够呢?

你有一种想要他——

……想要什么?

思绪戛然而止,你并不清楚自己的不满足究竟来自哪里。

愣神之余,摩拉克斯将一块糕点塞进了你的嘴里。

你嚼着糕点,支支吾吾地说:“你敷衍我。”

“嗯。”他自己也拿了一块,没否认。

桃子的果香味残留在鼻尖,你心情不错,忘了刚才的事,“桃子味的好吃。”

被你指责敷衍,但是专门带了糕点来找你的人敷衍道:“嗯。”

结盟的信物,签订的契约,魔神生而爱人的本能。

会议上作为信物的尘世之锁盛放在柜台中央,你坐在后台的角落中盯着它发呆。

你原来世界中似乎有这么一句话: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这些天来,关于摩拉克斯与哈艮图斯两人的关系众说纷纭。

阴谋诡计与桃色秘闻各自占比不小,而你可能是这件事情上最大的罪魁祸首。

当然,这些都是私底下小范围传播的内容,上不了台面——甚至饭桌都上不了。绝大多数情况,开口说了两句就会被劝阻、换成其他的话题。

“唉……”你叹气。

《原神》是一款游戏,而你恰好知道有关它的一切。

那么,这个概念自然包括它的全部文案。

游戏内的边角料文案也好,作为剧情CG插入的动画也好,甚至是游戏某段时间的风评,你知道有关这个游戏的一切。

用某个人的话说,记性很好有时是令人不快的事。

比如现在——

游戏早期的设定被后期推翻相当常见,但你因为全部记得这些内容反而会陷入混乱。

更改过的说法、彼此违背的逻辑,究竟哪一条是真实?还是说全部都是虚假?

在它们切实发生在自己眼前的那一刹那到来时,你很难知道答案,更不要说,有些事情是你不能允许它们发生的……

结盟会议临近结束,归终想起某件遗忘的事情,急匆匆地带着信物离开。

留云借风与歌尘浪市结伴坐在台下,讨论着会议进行到重要时段的配乐。

摩拉克斯转头寻找你的身影,见到你坐在后台角落里一言不发。

他走过来,“方才在找你。”

你回过神。

会议尚未结束,人声嘈杂,礼乐未停。新绿初绽,树木抽出新芽,野草如茵,鸟雀叼起草种。

摩拉克斯微微俯身,问你这句话时离你很近。他没穿往日的那套神装,此时是一身繁复的礼服。

眉眼的眼尾处描了红,耳边悬了一条流苏耳坠,耳坠下绑着的金属装饰被光映得刺眼。

他垂下鎏金色的眸子,用只有你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怎么闷闷不乐?”

你动动唇,唇齿间呢喃着吐出他的名字,没说其他的话。

看着他凑近的脸,你心底忽然生出一股不快。

带着这股不快的情绪,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躲避。

任由你的这个动作落下。

手心贴在青年的脸颊上,你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若有所思地问:“现在,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岩王帝君’了呢,哥哥?”

他听出你的话里有话,没忍住低低笑了一声,“被谁气到了?”

“我这可是诚心诚意的祝贺你。”你故作轻松。

他没反驳你,接受了你的祝贺,顺着你说:“我收下了,多谢。”

你好像变得奇怪了。你想。

这些天听着周围人谈天说地,你有一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觊觎的感觉。

哪怕从天衡山北部的平原回到璃月港,这股强烈的、正在失去什么的感觉也并未消失。

摩拉克斯当然不是你的东西,可你确确实实地因他而感到不快,因未来可能会发生的那些游戏剧情而烦恼。

……等一下,谁?摩拉克斯?

你猛地掀开被子,望着只有自己一人,略显冷清的屋子。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璃月港夜晚的街道上零星亮着几盏灯。

你手中提着一盏灯,没缓过来自己是怎么突然想到他、又是怎么跑到了他院子的门前。

船到桥头自然直。

破罐子破摔地这样告诉自己,你翻墙爬进他的院子,安稳地落在摩拉克斯屋子前。

屋内似乎点着灯,透着窗户与门的缝隙漏出了些许光来。

夜深不睡觉来敲别人家的门听起来很像是恐怖电影,幸好他也没有休息……内心吐槽自己,你上前敲了敲门。

敲门声很快得到回应,屋子主人“嘎吱”一声打开了屋门。

摩拉克斯知晓是你在门外,他误以为你是要进屋,开口拒绝了你。

你抿抿唇,喊他的名字:“摩拉克斯。”

他闻言,微微侧首,眉眼认真地听着你接下来准备讲的内容。

我做噩梦了。

你原本想这样告诉他,告诉他自己做了噩梦,梦醒之后第一时间就来找他。

按照他的性格,他大概会冷着脸喊你回去睡,但只要你再多卖惨几句,他就会允许你“登堂入室”。

如果运气不错,他还会讲一些其他事来分散你的注意,安慰你梦都是不作数的。

摩拉克斯的长发散在背后,轻轻压住了他的兜帽。身后照过来的暖色亮光为其渡黑发上一层金棕色,宛如油彩,模糊而细腻。

他没因你话说一半而停下感到无奈,依旧如同往日那样,耐心地等你将话说完。

春夜安静,早春风冷。

明亮的灯光洒在你和他的身边,一束、一瞬、一息。

你感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轻飘飘的。

犹如柔软的、没有任何分量的羽毛落下,却成为了论处少女春心萌动的力证。

你眨眨眼,将本来想说的话扔到九霄云外,和他说:“和我在一起吧。”

风吹过其他屋檐上悬挂着的干辣椒,哗啦啦的声响,令寂静的夜变得烦躁。

他没回你。

没有声音、没有答应、没有拒绝。

情绪如同飘飘然的气球被一只手勒住,你不能再呼吸。

你担心自己没有表达清楚,于是重复道:“我的意思是,摩拉克斯,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吧?”

摩拉克斯深邃的金色眸子望向你,他叹气一声。

为什么?

为什么要叹气?

“抱歉。”他拒绝道,“我不能答应你。”

——啪的一下。

气球炸开了。

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的答案。

手中提着的灯笼晃来晃去,你忘记呼吸,下意识地退后两步,避开了屋内投射过来的光。

另一只手攥着自己的衣角,你不明白摩拉克斯为什么会拒绝自己:“您必须喜欢我,我的全部都已经给您了。”

你的内心这样告诉你:“我人生的一切,我再也没有了过去,也没有了未来,自您给我名字的那一刻开始,我的一切都和您有关。”

如果他拒绝你,你就失去了一切。

因为他为你起了名字、曾亲手杀掉你、在这个世界确认了你的存在。

摩拉克斯不认同地听着你口中说出的话。

他皱眉,但没有打断你。

你深吸一口气,尝试去拉他的手,“如果您不喜欢我的话,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木曦。”

他喊了你的名字,你没有回应。

得不到他对你刚才那些话的答复之前,你不想回应任何的——

“木曦。”

他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

摩拉克斯没有挥开你的手,他接过你手中的那盏灯,沉声反问你:“你并不认为这个名字代表着你,不是吗?”

“……”

好奇怪。

明明是青年在拒绝你,可是他的语气却带着一股抹不掉的、无以言说的五味杂陈,他说:“你并不喜欢我。”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任何犹豫,因为他早已认定这个事实。

这话令你满头雾水。

你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反驳他的话到了嘴边,又被他一句话全都噎了回去:

“你甚至在透过我看另外的人。”

怎么可能?

你只感到荒谬。

荒谬地觉得所有反驳都失去意义,荒谬得只想笑。

“我没有,”可是胸腔内跳动的心脏告诉你必须反驳他,“你拒绝我就拒绝我,用不上这么荒谬的借口。”

摩拉克斯闭上眼。

他捏了捏鼻梁,随后睁开眼,目光转向你,与你对上视线。

金色的瞳眸带有审视的、询问的意味,你别过头,没再看他。

转头的那一瞬间,你听到他一字一句地问:

“木曦,钟离是谁?”

你本能地、下意识地回答他:“那是你——”

……那不是他。

拖长的尾音昭示着说这句话的人并不肯定这个答案。

人如何能是未来的自己?

未曾经历的事件、未曾度过的时间、未曾沉淀的心性。过去能够是组成未来的一部分,但过去的一切都无法认定为未来。

摩拉克斯想将那盏灯还给你。

你没接。

在这番询问下,你哑口无言地退后两步,彻底隔绝掉了所有的光线,而青年依旧站在明亮的灯光下。

摩拉克斯熄了那盏灯。

他本不想将话说得如此明白。

“在你眼中,我如同一尊无害的神像,只是能够满足你私欲的符号。将我当作你的所有物,当作所谓的游戏角色。”他说,“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你从未将我当做一个能与你相提并论的人。”

你不能再听他说下去了。

带着些气急败坏的语调,你将攥紧的手放到胸口上,说:“……你污蔑我。”

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在夜色中,你再说不出其他反驳的话。

你说他污蔑你。

可是。

可是当你看向他金色的、带着询问神情的眸子,你好像无法反驳。

你好像无法与他对视。

你好像、确实——

将他当作游戏中的角色,未来某个人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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