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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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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风有些大了,站在门前,赵负雪身上的酒气都被冲淡了许多。

夜风吹动封澄的衣角,陈家备的是件鲜红的长袍,她的漆黑长发随着衣角一同翻飞:“我以为你会明白的。”

赵负雪沉默不语。

封澄也不嫌脏,原地与他并肩坐在了门口的石阶上:“赵公子,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赵负雪怔怔地坐着,眼中露出封澄从未见过的茫然:“……”

“你我皆生于逢魔乱世,但须知百年之前,长煌内外,天魔虎视眈眈,人魔地魔横行,散修个立门派,不成气候,人族更是难与群魔相抗。”

“人人朝不保夕之际,天机院设千金令,以‘千金’召四方名士,各宗修行之道,为天下所用。”

她信口闲扯,好像在同老友交流,赵负雪腰间的酒葫芦摇摇晃晃,封澄将酒葫芦掏出来,仰头灌了一口:“你记得天机院上次颁千金令是何时了吗?”

他道:“十五年前。”

封澄微微笑:“从一日一令,到一年一令,再到十五年一令——千金令颁布后,不过百年,天下散修,便已没有值得天机院为之付‘千金’的东西了。”

她道:“可唯一一道,是天机院唯恐避之不及的。”

赵负雪敛眸,声音涩然:“血道。此道同类相食,有违天理人和,不为天机所容。”

封澄哂道:“偏生我所求之物,也只能去血道中寻,天机院富有千金,独独无我所求。”

少女说此话时,双目淡然,嘴角含笑,所出的话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人:“再说了,这些旧路有什么好的,修到了天下第一也没用。”

她站起来,玩笑道:“回去睡吧,你今夜喝多了,明早会头疼。”

衣角忽然一动,封澄低头一看,原来是赵负雪不知何时抓住了她的衣角:“等等。”

夜风之大,忽然便吹乱了封澄的听觉:“我没喝多。”

赵负雪道:“今夜饮酒壮胆,便是为了对你说一句,抱歉。”

封澄愣住了。

赵负雪道:“从前偏见,是我之过。”

封澄定在原地,好像魂魄随着赵负雪的话飞了出去,她从未被人如此正式地道歉过,此时有些慌张地把衣角从赵负雪的手中拽出来:“你说什么?”

赵负雪此人固执,喝醉了更是固执,抓住一样东西,便咬死不放手:“轻你,伤你,不信你。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日后给我机会,。”

封澄心中无奈,打断道:“我不怪你。”

赵负雪微微一愣。

封澄道:“我从不同你生气。”

这句话仿佛一根细小的苗,扎到了赵负雪的心尖上,他心跳得很快,像被饱饱地浸满了蜜糖,又像是骤然跳进了一缸酸醋。

奇怪,他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地触摸了他的脸:“突然脸就这么红了,回去睡吧,酒气上头了。”

这触感温热,柔软而真实,赵负雪不知为何,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豁然站起身来,匆忙告了别:“我先回去了!”

待醉鬼落荒而逃的背影渐渐远去,封澄才合上门,很心累地叹了口气。

年轻人喝醉,又是耍赖又是道歉,着实让她招架不能啊。

下次可不能让他喝这么多了。

次日清晨,封澄还迷糊着,陈云便亲自将红绳面具送了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和人牢牢地牵起来,不能松开,若真被入了鬼界,又被鬼缠上了,那可是回不来的。”

封澄道:“怎么这时便备上了,龟祭是什么时候?”

陈云道:“就是三日后了。”

封澄收好了东西,对陈云道了谢。

她总觉得,龟祭时定然有大事发生。从古安隐在幕后的一人一魔,到宝华楼地魔的临死之言,无一不像块石头似的压在封澄身上。

思来想去,还是得先下山一趟,再找找线索。

封澄刚到山下,迎面便撞上了往这边走来的赵负雪,二人在看到对方是的第一反应,皆是不约而同地错开了视线,片刻,封澄才道:“这么早,你要去哪里?”

赵负雪也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是那副冷淡神色:“喊你去西吉街再查一遍阿环,出事了。”

“什么事?”

赵负雪道:“李家死人了。”

她霎时变了脸色——这时机来得太巧,好像是她方才除掉宝华楼,刚刚醒来,李家人的死讯便掐着时间露出来了。

她不由得去想,这做下一切,窥视着她一举一动和的,到底是一个什么人。

西吉街同二人第一次来到时,并没有什么变化,待二人行至李家居住的巷前,却见一队披挂着白布的奔丧之队吹着哀乐,撒着纸钱,缓缓地从巷子中行了出来。

她心中登时一紧,拉了一个过路人便问道;“这是谁死了?”

路人被抓得一惊,见来者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神色松缓道:“你是说这个?哎,还不是那个出了大魔的李家?前些日子,他家闺女化的那个魔,在宝华楼自爆了,这家人被半个古安的人堵着大门骂,连一步都不敢出,听说这个死人呐,就是阿环的爹!”

阿环的爹?

封澄想起初入李家时,坐在主座上,憔悴而焦急的中年人。

他的相貌,看起来便是那种温和的文化人,平素断然不会与人为恶,想来还该是个人缘颇好的老好人。

封澄感觉自己的心越跳越快:“怎么死的?”

那人嗐了一声:“吊死的呗!说来这个爹,从来都是最疼这个阿环的,兴许是被她索了命去也不定。”

封澄的拳头骤然收紧了。

路人还待再说,却见小姑娘身边那负剑的少年冷冷地看过来,腰间寒光一闪,他当即脖子一缩,住了嘴,讷讷地后退一步,一溜烟儿跑了。

“带点吊唁的东西,我们去李家。”封澄道。

赵负雪从没在她脸上见过如此神色,他静静地把剑收回:“好。”

第一次来到李家时,封澄心中尚有逗弄赵负雪的闲心,此时又一次站在了李家的门前,封澄的心底却是不住地向下沉。

门口不知几日没有洒扫过了,灰尘、脚印,还有人为的污物横行在李家面前,巷中洒扫之人好像是特意避开此处一样,周围邻舍前皆干干净净,唯有李家门口,一地狼藉。

封澄对着门口吹了个鸽哨,半日,未见鸽子飞出。

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一沉。

此时此刻,也不必讲什么礼数了,封赵二人推门便进去。

庭院内荒草丛生,无比寂寥,目之所及,只有一座粗糙的棺木,以及憔悴的妇人。

她见到不请自来的二人,目光顿了顿,转移开:“你们来做什么。”

封澄道:“李大哥的尸体可还行完好?”

李夫人动了:“……什么,什么意思?”

这是个机会,封澄道:“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现下,或许能找出李大哥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人,也就是凶手。”

李母的眼神登时亮了:“你知道的对不对!!他不是自戕,他一定是被人害死的!!他一定是!”

赵负雪上前一步,隔开了即将扑上来的李母,皱眉道:“先来查验。”

封澄不作犹豫,果断地咬开手指,将血落在了李父的双目口唇上。

李母紧张地看向她。

霎时,一张血脸赫然跳入封澄的双目中!

封澄悚然一惊,险些吓飞出去。

李父想必也是这个反应,这长脸的主人想必是非常满意他的反应,他从容地转过身,封澄注意到,他穿了一身戏服。

封澄深吸一口气,暗暗记住那戏服模样。

李父似乎也是焦急,他在男人面前几度比划,滔滔不绝,脸色惨白,那男人面色冷凝,摇头不语。

陡然间,李父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脖子。

分辨他的口型,依稀能辨认得出,那是个:“陈家。”

随即,李父颓然坐倒在了地上,咬开手指,撕下里衣,以血作书。

封澄专注地看着。

字字句句,椎心泣血,全然为控诉陈家之罪状。

目光落在最后一行——为女李芳环讨回公道,慈父血书。

他将血书放在手中,随后,将绳索放在了喉咙上。

耳边缓缓传来李父的声音。

“阿环,是爹对不住你,爹来找你了。”

封澄猝然睁开了眼睛。

李母已然颓然几步倒在了地上,赵负雪道:“是追魔追到了什么?”

封澄点点头,将李母扶起:“一封血书,字字泣血。”

赵负雪的神色登时一凝:“说了什么?”

封澄道:“陈家罪状。”

她又咬牙道:“阿环在宝华楼受辱,陈家人干的,一群畜牲,连个半大丫头也不放过。”

她年纪小,又不敢向外说,骤然碰上了这种恶事,谁也不敢说,又惊又吓之际,自然是被那人魔三言两语骗去献祭了。

如若她再多长几岁,如若她不那么害怕,如若那陈家的畜牲当场就死在她面前,如若她们求告有门。

她大概不会成为宝华楼之祭中最后的一环。

“我有点觉得,陈家就该死了。”封澄慢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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